▉沒有人練個十年二十年再出來保家衛國的啦！

「那些物我相忘的話對我來說都是宇宙暗物質啦！」聽到劉霽的武術觀之後，小子直接反駁：「武術的邏輯是可以用科學去解釋的，跟西方的格鬥技理論也相通，所謂的『氣』甚至可以說是核心肌群。但我不相信只要靠『氣』就可以克服所有先天條件的說法，也許他能打贏沒練過武術的人，但歷經了同樣時間與強度的鍛鍊，身體條件還是最大的因素。」

實事求是的態度或許也可對比到他的設計觀，如為了一本書的書名字體練上許多張書法、以及不斷嘗試各種材料、媒介與表現技法的衝勁，或許就像他說的：「現在武術存在太多理論的東西，但當你實際去打的時候就會發現一切都不一樣。同樣一個套路，有的派別要你手肘高一點、有的要你手肘低一點，但唯有實戰才能知道手肘在哪個位置發揮得了功用。真的說起來，劉霽練的詠春跟我練的八極拳都是從實戰中發展出來的——詠春從街頭械鬥而來、八極拳則源自軍中——這是一個邏輯問題，以前為什麼要練武？就是為了在盜賊橫行、經年戰亂的世界裡能夠捍衛鄉里，這是最直接的需求，因此一定是練到某個程度就得出來打，再從實戰中不斷增進自己的反應與能力。如果要年輕人練個十年、二十年才終於可以上戰場，他怎麼來得及保護家園？」

▉從書法看武學與設計觀

再提到小子的字。

曾聽幾位編輯說過，找小子設計就是為了他獨特且充滿生命力的字，這風格一度流行，現在更偶爾在其他設計師的作品中看得見。我想知道他是以書法的眼光或者設計作品的眼光看待這外界眼中的「小子招牌」。

「一半一半，但提到書法這件事情跟武術的狀況有點像，尤其台灣人看待書法太過嚴肅了。書法就是寫字的藝術，好看難看各有人寫。書體則是順應時代需求而衍生的，如果回去看過往的書法名家，他們的寫法也是千奇百怪，並不存在什麼書體就得怎麼寫的規定，更不需要有這麼多書體的包袱，像是日本的書道、或者中國的當代書法已經在探討水與墨到底是什麼、如何讓墨更加立體，寫法也已經跳脫出書體的概念，重要的是表現性，或乾脆讓書法成為裝置藝術，上面不見得找得到筆墨的蹤跡，如有一位藝術家便以茶的痕跡堆疊來表現水與墨的時間感。

現在的書法跳脫了功能目的，更像是為了表現一個人的情感而存在，所以學書法就不見得一定要從楷書學起了，類比到武術的話，就像我剛剛說的：功夫一開始是為了保衛家園而生，所以當時許多人是先練刀槍再練拳腳，或者根本只練兵器。但在這個無法帶著冷兵器上街的年代根本不需要學它們，反而如西方格鬥技教導如何應對短刀、手槍等隨身武器的知識才有實用性。當然，這也不是說只要拿著毛筆寫的字不管看不看得懂，都可以稱為書法或者創作，即使是草書也需要實戰經驗，要看得夠多、並在不斷的收放之間練習，才能找出自己的線條。」

▉設計與武術都是一輩子的鍛鍊與開拓

那麼，設計或武術會不會有真正出師、可以隨心所欲的強者存在呢？

小子以安藤忠雄作為例子：現年75歲的安藤忠雄年輕時就開始練拳擊，到了現在仍然會做重量訓練。他是為了保持身體的敏銳度，而身體跟心是連在一起的，一但出現「做不到」的狀態，心也會覺得自己不行了，因此只要身體還能運用自如，心自然會敢於嘗試、敢於突破。

「有時候你看前輩在一定年紀還能創作出好作品，這代表他對自己的技巧有足夠的熟練度與了解，因此容易有好成績。但要說隨心所欲，如果作品不脫自己熟悉的範圍，對我來說這不叫隨心所欲，這叫跳不出去。但如果願意嘗試新的領域，不強求每次嘗試都要完美，以經驗和創作思路的累積而言，從很不熟到能掌握的時間的確會比較短，重要的還是敢不敢跨出這一步。像武術也是，許多人到一定年紀成了名、有了門派包袱就不實戰了，久而久之便會困在自己的門派之見裡，當體力衰退、經驗也沒持續累積，就會失去了上戰場的實力。」

▉你可以打到對方叫師父嗎？

訪談最後，我還是得問這個問題：對上劉霽，你有幾分勝算？接下來這段時間會不會進行特訓呢？

「對我來說有這更像是一場探索本質的較量，只是以武術來講就是能不能打。至於設計與武學的觀點，我剛好有一個想要討教的人選，我們可以從創作的原點開始討論……但萬事不脫基本功，這是我身為設計與練武之人的自信。」

欲知後事，靜待下回分曉。

採訪：王離
攝影：王志元

​小子推薦的武俠、設計書單：

高橋努，《SIDOOH士道》
林明輝，《Big Hearts》
淺田次郎，《壬生義士傳》
森川讓次，《第一神拳》
沙村廣明，《無限住人》
Graphic社編輯部、葉忠宜、卵形，《字誌1&2》
原研哉，《設計中的設計》
蓋瑞．蕭夫，派崔克．波特，《Banksy：你就這點能耐》

小子推薦的動作電影

武正晴，《百元之戀》
葉偉信，《殺破狼》
葉偉信，《導火綫》
蓋文．歐康納，《勇者無敵》​
加雷斯．埃文斯，《全面突襲1&2》

小子近日毛筆字代表作：
火燒島《妖魔鬼島大作戰》​（專輯）
照片：小子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