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佐野洋子的代表作《活了100萬次的貓》又在台灣「復活」了。不僅如此，還有《飛天獅子》、《我是聖誕樹》、《精靈馬戲團》、《一隻普通的熊》等不曾在台問世的作品也隨之閃亮登場。而《老伯伯的雨傘》、《我是貓耶》、《大樹，你給我記住》這幾本在台灣書市曾經一度沉寂的繪本，也一一被步步出版社給「救」回來了……

做為一名深愛佐野洋子的讀者和譯者，佐野洋子作品的密集出現，確實讓我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換個說法，應是死去的佐野洋子又在我的心中「活回來」了。

對我而言，佐野的每本繪本，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魅力。精巧的故事，帶著異色與異味，可說是人間少有的類型。其絕美的線條和一派輕鬆的著色，不論媒材用的是水彩、色鉛筆、油畫……都散發出獨特的品味和格調。她的故事內容，你很難一眼看穿，也很難一言道盡，因為，佐野洋子其實並沒有要「告訴」讀者什麼，那只是她基於生計，因為「有感」於某件事，所想出來的結果罷了。

這是她屢次在訪談或散文中強調的。對她而言，創作繪本不為歌頌什麼，也無意於主張、提昇什麼，純粹就是借助自己的能力，將之轉換為謀生的手段而已。雖然聲稱討厭工作，但既然是要在社會上能夠長久立足的職業，佐野便也秉持「職人」的態度，努力做好每一個細節。不過，基於個性，她絕不討好買家，唯對自己忠實。

也因此，這位說故事的能手幾乎就是以「水到渠成」的方式，一方面注入自己難搞、任性、與地球平行的個性，一方面又把她對乖離人生的反芻，巧妙的放進了情節。而基於她對「愛」的看重以及對人情的眷顧，即使再執拗的角色，再迂迴的經歷，最後，她都還是會為他們帶來「絕處逢生的希望」。

所以，佐野洋子的繪本，既跌宕著「黑色」的笑聲和無數的「瞬間」感動，也讓人在讀完後，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與溫暖。

為了不想對佐野洋子的這些繪本妄下論斷，我決定保留自己對每一本書所持有的那些難以言說的「感覺」。但為了再一次擦亮自己的眼睛，也為了繼續「解碼」，我又把所有能到手的佐野散文，全都「拜讀」了一遍。

或許，有人會說，佐野繪本和佐野散文的寫手，根本就是「判若兩人」。沒錯，相較於繪本，佐野的那些散文平易多了，但也因為她的直白，文中可謂完完全全顯露她的個性和她那赤裸裸的人生。這種「沒在怕」的書寫類型，想來也是人間少有。

佐野洋子1938年生於中國北京。7歲日本戰敗那一年，她和家人成了滯留在大連的「難民」，9歲始得遣返回到父親的故鄉日本山梨縣。童年遍嘗各種喜怒哀樂，不被母親疼愛、最親愛的哥哥於11歲過世，赤貧如洗的生活……都使她對世事的蒼涼有著深刻的體悟。然而，那個一直活在體內的既野蠻又健康的小孩，似乎給了她放膽做自己的勇氣。她曾到柏林學石板印刷一年、離兩次婚、中年受自律神經失調之苦、晚年罹癌……但就像那隻「飛天獅子」那樣，竟然還可以大剌剌的向世界宣告：「其實我的興趣是睡午覺！」也因此，堂堂正正過「無用的日子」，也就成了她餘生的最佳寫照。

這位盡走「邪道」的女士，對於在世間打混多年的成人（尤其是熟女）來說，實在是太「勵志」了。也因此，除了原有的繪本讀者，佐野好似又開拓出了一群新的讀者。尤其在台灣，佐野洋子的散文竟夾著她離世後一日比一日旺的氣勢，陸陸續續出版。先有《無用的日子》、《靜子》、《我可不這樣想》、《貓咪，請原諒我》、《沒有神也沒有佛》，後有《死氣滿滿》這本遺作。

看來，佐野自認為是「垃圾」、「公害」的所有作品，並未如她的預期，會隨著她的脈搏停止而逐漸消失。這位人生悍將，魂魄未散，台灣的「佐野熱」正在延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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