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時休斯從West Kirby Grammar School畢業,進入利物浦藝術學院(Livepool School of Art)研習繪畫和服裝設計。她很快發現,學校女孩們關注的事情和她大不相同,她們喜歡穿著白色短褲的網球裝,期望在球場上遇到她們的白馬王子。休斯想要的不是一枚訂婚戒指,這樣的環境讓她感到窒息。一年後,她逃離藝術學院,奔向牛津大學的羅斯金繪畫與美術學院(Ruskin School of Drawing and Fine Arts)。
在對自己未來的方向感到惶惑時,休斯幸得明師Jack Townend和Barnet Freedman的引導和鼓勵,讓她確立了從事插畫的職志。牛津三年的學業結束後,休斯前往倫敦,在母親的資助下,租了一間蝸居,展開波希米亞式的自由工作者新生活。她的起步不太順利,第一份收入是1950年為Olivia Fitzroy的《The Hill War》繪製插圖,後來畫的大多是些教材的插畫,多是黑白線條的插圖。她自稱這是她的「學徒期」。
就像奧登(Wystan H. Auden)的詩〈告訴我愛的真相〉一樣,愛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毫無預警」地出現。有一次休斯去探望朋友和她的小孩,突然被地下室不斷升起的汙水包圍,正一籌莫展時,住在樓上的年輕人出現了。學過服裝設計的休斯特別注意到,他「捲起美麗乾淨的襯衫袖子」幫忙疏通排水管。當骯髒的水流了出去,嬰兒停止哭泣,休斯幾乎已經肯定:她遇到了想共度餘生的人。1952年,她和建築師John Vulliamy結婚,他教會了她學校裡沒學過的透視課程。
婚後他們定居倫敦的諾丁丘(Notting Hill),那時候茱莉亞.羅伯茲(Julia F. Roberts)還沒在旅遊書店遇見休.葛蘭(Hugh J. M. Grant),諾丁丘還未變成觀光勝地,房價還沒被炒高,帶有郊野的意趣,是適合居家、生養孩子的環境。他們生了兩男一女,休斯在照顧家庭之餘,畫筆也未曾停下,直到為Dorthy Edwards的《No Naughty Little Sister》和Noel Streatfield的《The Bell Family》畫插圖,總算向童書跨近了一些。
1960年,休斯出版她的第一本自寫自畫作品《Lucy and Tom’s Day》,真正開啟童書創作的職業生涯。這本書素樸地描繪小姊弟露西和湯姆的一日生活,故事情節雖然平淡,卻精準捕捉到兒童的肢體語言,以及角色的內在情感。她並非以自己的小孩為原型,事實上,她孩子的樣貌從未出現在她的書中。休斯臨摹的對象來自公園裡嬉戲的孩子,來自生活周遭孩子們的各種活動,她的作品是觀察和想像力的組合。
休斯獨具匠心的畫風是由鋼筆墨水、水彩顏料和水粉組合而成,1979年的《越飛越高》(Up and Up),只採用墨線做畫,以及連環漫畫分割景窗的格式,在她個人創作的五十多本書中,是唯一一本無字圖畫書。書中的小女孩發現吃了巨大的巧克力蛋之後就可以飛翔,於是她在鎮上飛來飛去,引發了一連串的惡作劇。休斯藉小女孩展示了幻想的能力,以及幻想帶來最初的驚喜和最終的愉悅。
1981年出版的《小飛先進門》(Alfie Gets in First),是小飛系列的第一冊,後續出版的包括《小飛幫大忙》、《小飛帶來生日驚喜》、《小飛得獎了》等十多本,都圍繞著主角小飛的世界,包括他的妹妹安妮,以及他們的親友、鄰居和玩伴所上演的日常生活情景。雖然都是微小的瑣事,但休斯敏銳的筆觸,毫不動搖地以兒童為中心,就像將整個宇宙的重量都濃縮進小小的日常環境中一樣。
休斯總是帶著一雙善意的眼眸和感情充沛的雙耳,來捕捉童真世界裡的好奇與驚異。《Moving Molly》、《Olly and Me》、《Don’t Want to Go!》……休斯在她的作品裡畫出更多令人難忘的孩子,當書中畫的孩子越多,他們就越強大。有人認為休斯畫的大多是中產階級的小孩,實則不然。1997年出版的《Tales of Trotter Street》,就以一條充滿活力的街巷為舞台,數十個來自不同種族和文化背景的孩子們,在其中友好地編織著彼此的生活。
2003年,休斯再度以爵士樂版的灰姑娘《Ella’s Big Chance:A Jazz-Age Cinderella》獲得凱特格林威獎。一般人都以為「灰姑娘」的故事來自德國的《格林童話》,但根據英國民俗學者瑪麗安.羅福爾.考克斯(Marian Roalfe Cox)的統計,世界各地至少有345種與「灰姑娘」同類型的故事,像楊志成(Ed Young)的《葉限》就是其中一個「中國灰姑娘」的版本。休斯小時候非常喜歡Rackham畫的《Cinderella》,早先也曾經畫過巴洛克風格版的《灰姑娘》。
在另一本《Daisy Saves the Day》中,休斯也流露了對女性處境深刻的思考和同情。13歲的Daisy是個聰明好學的女孩,為了幫助寡母分擔家計,不得不輟學去幫佣。休斯特意將故事的時間設定在英王喬治五世的加冕日,來帶出當時婦女尚未有平等受教權和選舉權的問題。
休斯「以圖微觀歷史」的企圖心,在《A Brush With the Past ― 1900-1950 the Years That Changed Our Lives》更為明顯,從吸塵器和胸罩的發明,到第一台電腦出現的一切,她豐富的敘事畫作和迷人的細節交織在一起,捕捉了那個時代的氛圍以及許多激動人心的時刻。
2007年,與休斯結縭五十餘年的丈夫過世。她回憶起兩人一同旅行的往事——先生總是忙著拍攝建築物,而她依然不停地素描人物。為了止住傷懷,她開始動筆寫小說,《Hero on a Bicycle》以倆人曾經同遊的佛羅倫斯為背景,書寫1944年少年保羅如何幫助戰俘逃避納粹追捕的冒險故事。後來她又寫了《Whistling in the Dark》,揉合了她個人在二戰中的親身經歷,描寫利物浦所受的恐怖襲擊,以及在戰爭威脅下,少女和逃兵所締結的真正友誼。
高齡93歲的休斯迄今仍不懈怠,2014年她和同為插畫家的女兒Clara Vulliamy合作,出版了《Digby O’Day and the Great Diamond Robbery》,只是這一次由她寫故事,享受由插畫家來為她服務。她曾說,很高興自己沒有選擇成為藝術家,她只想做兒童圖畫書的創作者。她會繼續畫圖,就像她說過的:「不要擔心畫圖的結果是否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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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圖畫書作家雪莉.休斯(取自雪莉.休斯twitter)
書店裡有琳琅滿目的兒童圖畫書,那些深受小朋友歡迎的經典作品,都是怎麼創作出來的呢?來自不同國家和文化的知名圖畫書創作者,他們的作品為何具有吹笛人般的魔力,讓一代代孩童著迷?他們在童書的發展上有什麼貢獻,又為童書世界注入了什麼樣的新活水?
Openbook為喜愛圖畫書的大小讀者,精心規畫「兒童繪本大師」系列報導,每個月將為大家介紹一位當月出生的世界級童書大師。邀請讀者一起來逛遊多采多姿的兒童圖畫書世界,也為大師熱鬧慶生。
美國女作家奧爾科特(Louisa May Alcott)於1868年出版的《小婦人》(Little Women),開啟了美國少女小說的傳統。她用抒情感性的筆法,描寫個性迥異的四姊妹,在溫馨與充滿日常瑣碎事物的家庭生活中成長、學習蛻變為「女人」的故事,長期以來被視為是充滿保守女性教養意識的作品。
無論身處任何時代,女性最大的考驗一直都是「如何找到自己、定位自己」。152年來,這部作品經過4次電影翻拍,最新由Greta Gerwig執導的版本《她們》,大膽翻新視角,呈現隱藏在故事中的幽默、反諷與性別顛覆意義,吸引觀眾從不同的角度解讀故事,不僅宏觀地映照出女性的真實樣貌,其中不分性別的共同生命經驗,更顯現了經典中蘊含的普世議題。
《小婦人》歷來的版本多不勝數,曾經為許多名著繪製插畫的英國圖畫書作家雪莉.休斯(Shirley Hughes),1994年也曾為《小婦人》繪製插畫。和其它版本的書封一樣,休斯以故事的主角們為主體,但她並未採用甜美古典的風格,而是以寫實調性呈現與角色相當的年紀和服飾,並讓四姊妹流露出慧黠的神采。
休斯被視為最能表現英國家庭生活、最擅長畫孩子的圖畫作家,這些被歸類為女流創作的主題,在她持久堅毅的描繪下,是否傳遞了更深刻的訊息?
雪莉.休斯1927年7月16日出生於靠近利物浦的一處灣區。父親Thomas James Hughes來自威爾斯,在利物浦經營一家頗具規模的百貨公司,經營理念是:即使是碼頭工人在他店裡也買得起孩子的制服。雖然利潤微薄,但公司因此建立了廣大的客戶群,及良好的商譽。
休斯先生是個充滿動力的工作狂,經常自己繪製大量的設計圖,隨時都在構思商品如何陳列展售。只有星期天下午或者全家到海邊度假時,他會讓小雪莉騎在他肩上,在家中後院玩遊戲。當時只有4、5歲的小女孩,心裡默默許願:長大後要為父親設計百貨櫥窗。遺憾的是她的心願永遠沒有機會實現,因為父親在45歲英年早逝,當時她只有5歲。
休斯的父母親是在圖書館相遇結識的,父親在一戰期間於軍中服役,戰爭結束後,倆人立刻結婚,建立了美滿的家庭。所以休斯從小就認為:圖書館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
自從父親過世後,母親再也不願意踏進自家的百貨公司一步,但她會帶著三個女兒一起上劇院、看電影、喝下午茶。出門是件極為儀式性的行動,母親會穿著貂皮大氅,並精心為女兒打扮。一戰至二戰之間的流金歲月,為休斯的童年敷上華麗的色彩。
母親也常帶她們去參觀利物浦的Walker Art Gallery,對從小就熱愛畫畫的休斯而言,那些維多利亞時代的敘事畫,似乎都在對她訴說不同的故事,使得她終生堅信故事和圖畫是並存的。
兩個姊姊是休斯最好的玩伴,她們一起製作紙娃娃,一起看從美國來的漫畫書,一起讀《小熊維尼》和許許多多經典童話,玩角色扮演遊戲,還學歌劇女伶高歌。休斯甚至還為自家姊妹編輯手繪「女孩專屬」(Girl’s Own)的雜誌,這是屬於她們的《小婦人》故事。
二次大戰爆發後,橫暴地粉碎她們原有的平靜生活。食物供給貧乏,上學需要戴防毒面具,進行防空洞避難訓練……每晚休斯在臥室中,看著利物浦的上空被探照燈、燃燒彈和碼頭的烽火照亮,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感到既恐懼又無聊。戰爭帶來的疲憊和絕望,使得人們不再有心思關注那些美好的事物,戰火的無情和毀壞,深深印刻在她的年少記憶中。
16歲時休斯從West Kirby Grammar School畢業,進入利物浦藝術學院(Livepool School of Art)研習繪畫和服裝設計。她很快發現,學校女孩們關注的事情和她大不相同,她們喜歡穿著白色短褲的網球裝,期望在球場上遇到她們的白馬王子。休斯想要的不是一枚訂婚戒指,這樣的環境讓她感到窒息。一年後,她逃離藝術學院,奔向牛津大學的羅斯金繪畫與美術學院(Ruskin School of Drawing and Fine Arts)。
牛津大學是菁英匯聚的學校,在1957年之前,對於女性入學的人數一直採取限令,休斯可說是人中之選,是少數能進入學院就讀的女性。然而她覺得自己的學業表現並不優秀,她喜歡牛津的人文環境,卻始終感覺和那些意氣風發的權貴子弟格格不入,她一直是個來自利物浦鄉間的純樸女孩。
當時的羅斯金學院設立在大學美術館Ashmolean Museum中,這是英國第一座對公眾開放的博物館,豐富的館藏涵蓋多元文化,囊括了藝術史上諸多大師的畫作。休斯浸淫在藝術的寶庫中,大開眼界。她在那裡接受了嚴謹的訓練,包括解剖學科和模特兒人體素描,可惜唯獨少了她喜歡的插畫課程。
休斯童年時深愛Arthur Rackham、Edmund Dulac和W. Heath Robinson幾位藝術家的插畫,尤其為Rackham筆下纖巧的精靈、仙子以及盤根錯節的樹根線條著迷。後來她特別欣賞《小提姆》(Little Tim)作者Edward Ardizzone的畫風。Ardizzone是自學出身,使用鋼筆和水墨為媒材,以簡潔的交叉線條就能精準營造故事的景深和氛圍,啟發了日後許多圖畫書大師。
在對自己未來的方向感到惶惑時,休斯幸得明師Jack Townend和Barnet Freedman的引導和鼓勵,讓她確立了從事插畫的職志。牛津三年的學業結束後,休斯前往倫敦,在母親的資助下,租了一間蝸居,展開波希米亞式的自由工作者新生活。她的起步不太順利,第一份收入是1950年為Olivia Fitzroy的《The Hill War》繪製插圖,後來畫的大多是些教材的插畫,多是黑白線條的插圖。她自稱這是她的「學徒期」。
就像奧登(Wystan H. Auden)的詩〈告訴我愛的真相〉一樣,愛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毫無預警」地出現。有一次休斯去探望朋友和她的小孩,突然被地下室不斷升起的汙水包圍,正一籌莫展時,住在樓上的年輕人出現了。學過服裝設計的休斯特別注意到,他「捲起美麗乾淨的襯衫袖子」幫忙疏通排水管。當骯髒的水流了出去,嬰兒停止哭泣,休斯幾乎已經肯定:她遇到了想共度餘生的人。1952年,她和建築師John Vulliamy結婚,他教會了她學校裡沒學過的透視課程。
婚後他們定居倫敦的諾丁丘(Notting Hill),那時候茱莉亞.羅伯茲(Julia F. Roberts)還沒在旅遊書店遇見休.葛蘭(Hugh J. M. Grant),諾丁丘還未變成觀光勝地,房價還沒被炒高,帶有郊野的意趣,是適合居家、生養孩子的環境。他們生了兩男一女,休斯在照顧家庭之餘,畫筆也未曾停下,直到為Dorthy Edwards的《No Naughty Little Sister》和Noel Streatfield的《The Bell Family》畫插圖,總算向童書跨近了一些。
1960年,休斯出版她的第一本自寫自畫作品《Lucy and Tom’s Day》,真正開啟童書創作的職業生涯。這本書素樸地描繪小姊弟露西和湯姆的一日生活,故事情節雖然平淡,卻精準捕捉到兒童的肢體語言,以及角色的內在情感。她並非以自己的小孩為原型,事實上,她孩子的樣貌從未出現在她的書中。休斯臨摹的對象來自公園裡嬉戲的孩子,來自生活周遭孩子們的各種活動,她的作品是觀察和想像力的組合。
休斯服膺藝術評論家羅斯金(John Ruskin)所說的:「藝術與生活最終都將殊途同歸。」她永遠隨身帶著素描簿,四處觀察真實的人生百態,這個習慣從小到大從未改變。她不喜歡使用相機,她的眼睛和她落筆的速度幾乎同步。她說:「我收集臉孔或許就像其他人收集郵票一樣。」她的素描簿裡,記錄了常人普通生活的點點滴滴,多年積累形成龐大的視覺記憶資料庫,顯見她對「人」是多麼充滿熱情和關注之心。
圍繞著露西和湯姆的生活,休斯繼續描繪他們上學、去海邊、認識字母、學習數數,出版了一系列圖畫書。1960年代的彩色印刷非常昂貴,通常只能用三或四色印刷,而且要隔幾頁才能出現一頁全彩。休斯珍惜每一次出版的機會,因此總是盡全力將「假書」做到盡善盡美,書稿幾乎和成書一模一樣,藉以和編輯做清楚明確的溝通。即使如今已進入電腦製圖時代,她依舊用純手工的古典技藝持續創作。
1960年代是英國兒童圖畫書史上的第二個黃金年代,新一代圖畫書作者的崛起,是當時文化復興浪潮的一部分。當約翰.伯寧罕(John Burningham)、布萊恩.懷德史密斯(Brian Wildsmith)、雷蒙.布里格(Raymond Briggs)、昆汀.布雷克(Quentin Blake)已成為世界級的明星時,手推著笨重嬰兒車行走在諾丁丘的休斯,依然默默地描繪著不同的孩子,以及圍繞著他們的家庭生活。
出版商認為休斯描繪的主題和情境「太英式」,跨不出英國的讀者群。1977年,50歲的休斯出版了《豆豆》(Dogger),對她來說是重大的突破,也是她在海外廣泛發行的第一本書。她以兒子心愛的小狗玩偶為主角,呈現小小孩對心愛物依戀的情感,觸動了不同閱讀群體的內心需求。這本書獲得了凱特格林威大獎,並在該獎項50週年時,獲選為「十大讀者最愛的好書」。
休斯獨具匠心的畫風是由鋼筆墨水、水彩顏料和水粉組合而成,1979年的《越飛越高》(Up and Up),只採用墨線做畫,以及連環漫畫分割景窗的格式,在她個人創作的五十多本書中,是唯一一本無字圖畫書。書中的小女孩發現吃了巨大的巧克力蛋之後就可以飛翔,於是她在鎮上飛來飛去,引發了一連串的惡作劇。休斯藉小女孩展示了幻想的能力,以及幻想帶來最初的驚喜和最終的愉悅。
1981年出版的《小飛先進門》(Alfie Gets in First),是小飛系列的第一冊,後續出版的包括《小飛幫大忙》、《小飛帶來生日驚喜》、《小飛得獎了》等十多本,都圍繞著主角小飛的世界,包括他的妹妹安妮,以及他們的親友、鄰居和玩伴所上演的日常生活情景。雖然都是微小的瑣事,但休斯敏銳的筆觸,毫不動搖地以兒童為中心,就像將整個宇宙的重量都濃縮進小小的日常環境中一樣。
年輕時代的休斯嚮往成為舞台設計家,就讀利物浦藝術學院時,她曾在暑假到伯明罕的劇院畫布景和修補戲服,雖然後來她沒繼續在劇場工作,但這個經驗讓她了解到舞台、燈光、走位、手勢等劇場元素與插畫之間的關聯。休斯酷愛電影,對她而言,一本圖畫書就像一座劇院,故事通常以視覺形式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小飛先進門》中讀者可以同時看到屋內和屋外的動態,就是運用了劇場和電影的技法。
休斯和小飛一起創造了童書中的經典角色——小飛在書中並未隨著時間長大變成一個上班族,在後續出版的40年時光中,他從4歲長到6歲,依然有著一頭亂髮,急著和每個世代的幼兒一起去探索世界。休斯認為學齡前兒童的生活充滿了戲劇性,即使是跳過一個水坑,或是學會自己繫鞋帶,他們都正在努力克服巨大的障礙,孩子們非常勇敢,她很欣賞兒童的韌性。
休斯總是帶著一雙善意的眼眸和感情充沛的雙耳,來捕捉童真世界裡的好奇與驚異。《Moving Molly》、《Olly and Me》、《Don’t Want to Go!》……休斯在她的作品裡畫出更多令人難忘的孩子,當書中畫的孩子越多,他們就越強大。有人認為休斯畫的大多是中產階級的小孩,實則不然。1997年出版的《Tales of Trotter Street》,就以一條充滿活力的街巷為舞台,數十個來自不同種族和文化背景的孩子們,在其中友好地編織著彼此的生活。
2003年,休斯再度以爵士樂版的灰姑娘《Ella’s Big Chance:A Jazz-Age Cinderella》獲得凱特格林威獎。一般人都以為「灰姑娘」的故事來自德國的《格林童話》,但根據英國民俗學者瑪麗安.羅福爾.考克斯(Marian Roalfe Cox)的統計,世界各地至少有345種與「灰姑娘」同類型的故事,像楊志成(Ed Young)的《葉限》就是其中一個「中國灰姑娘」的版本。休斯小時候非常喜歡Rackham畫的《Cinderella》,早先也曾經畫過巴洛克風格版的《灰姑娘》。
喜愛爵士樂的休斯,將新版的「灰姑娘」故事設定在1920的爵士樂年代。她參考Doucet、Poiret和Patou幾位法國女裝大師的設計,為書中角色設計了華美的服飾,舞會場景的靈感則受到Fred Astaire和Ginger Rogers歌舞劇電影的啟發。但休斯真正賦予這本書的新意是:灰姑娘不再是一個夢幻的形象,她是個有血有肉、擁有真實意志的女孩,而且不畏世俗價值,勇敢做出真愛的抉擇。
在另一本《Daisy Saves the Day》中,休斯也流露了對女性處境深刻的思考和同情。13歲的Daisy是個聰明好學的女孩,為了幫助寡母分擔家計,不得不輟學去幫佣。休斯特意將故事的時間設定在英王喬治五世的加冕日,來帶出當時婦女尚未有平等受教權和選舉權的問題。
休斯「以圖微觀歷史」的企圖心,在《A Brush With the Past ― 1900-1950 the Years That Changed Our Lives》更為明顯,從吸塵器和胸罩的發明,到第一台電腦出現的一切,她豐富的敘事畫作和迷人的細節交織在一起,捕捉了那個時代的氛圍以及許多激動人心的時刻。
2007年,與休斯結縭五十餘年的丈夫過世。她回憶起兩人一同旅行的往事——先生總是忙著拍攝建築物,而她依然不停地素描人物。為了止住傷懷,她開始動筆寫小說,《Hero on a Bicycle》以倆人曾經同遊的佛羅倫斯為背景,書寫1944年少年保羅如何幫助戰俘逃避納粹追捕的冒險故事。後來她又寫了《Whistling in the Dark》,揉合了她個人在二戰中的親身經歷,描寫利物浦所受的恐怖襲擊,以及在戰爭威脅下,少女和逃兵所締結的真正友誼。
在歷史的主流敘事中,兒童幾乎是隱形人,當歷史學家轉過身來注視兒童的存在時,發現兒童本身幾乎沒有留下原始紀錄。法國史學家Philippe Ariès於1962年出版的《兒童的世紀:舊制度下的兒童和家庭生活》,是研究兒童史的先驅。他從圖畫中尋找兒童的形象,由服裝、遊戲和生活來追溯兒童的歷史。雖然他研究取材的方法在藝術史上仍有爭議,但的確為建構童年樣貌指出了方向。
休斯的創作幾乎都聚焦在孩子身上,反映出她對孩子的理解和衷心的愛護,也彷彿為20世紀的兒童造像。她的畫筆鉅細靡遺地記錄下兒童生活的細節,就像一位神奇的煉金術士,能從普通生活裡找到喜悅,展現日常生活中非凡的魅力。她的圖畫編年史是時代的剪貼簿,讓不同世代的讀者都能演繹閱讀的神祕,而且樂在其中。
長達70年的創作生涯,休斯繪製的圖畫書已經超過200本,她得到英國圖書信託基金會(Booktrust)頒發的終身成就獎,女王也授予她大英帝國司令勳章(CBE),作家菲力普.普曼(Philip Pullman)則稱她為:「英國的國寶」。
高齡93歲的休斯迄今仍不懈怠,2014年她和同為插畫家的女兒Clara Vulliamy合作,出版了《Digby O’Day and the Great Diamond Robbery》,只是這一次由她寫故事,享受由插畫家來為她服務。她曾說,很高興自己沒有選擇成為藝術家,她只想做兒童圖畫書的創作者。她會繼續畫圖,就像她說過的:「不要擔心畫圖的結果是否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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