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大師》平凡中的非凡時刻:光影的魔術師克利斯.凡.艾斯伯格(Chris Van Allsburg)
獲得國際安徒生獎的圖畫書大師安東尼.布朗(Anthony Browne),在自傳《Playing the Shap Game》中提到,當他不斷打磨《Voices in The Park》這部作品時,曾經突然對自己的未來產生強烈的懷疑。當時他正在畫一幅冬日的場景,畫中頹喪的耶誕老人、騎士和蒙娜麗莎,都是他慘澹心情的寫照。他覺得自己應該永遠無法完成這本書了,心想要暫時告別童書,甚至可能得完全放棄。
在迷茫中,布朗重拾童年熱愛繪畫的初心,不為任何目的隨心作畫,同時思考這種不受敘事限制的繪畫作品,是否能應用在圖畫書的插畫中。他想到孩子很喜歡的克利斯.凡.艾斯伯格(Chris Van Allsburg)以14幅圖畫組成的童書《The Mysteries of Harris Burdick》,書中不受任何傳統敘事的束縛,14個獨立的故事猶如14道謎題,強烈刺激著讀者的想像力。布朗從中得到啟發,不僅跳出《Voices in The Park》的困境,還找到了繼續創作《Willy The Dreamer》的方向。
風格獨一無二的凡.艾斯伯格,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傑出的繪畫技巧和豐富的想像力,充滿魔幻魅力的作品,獲得圖畫書藝術家和評論者一致的高度評價。日本文學家村上春樹就是他的書迷之一,不僅稱他是「光影的魔術師」,更將他的作品翻譯成日文版。凡.艾斯伯格將讀者帶向前所未見之境,那又是什麼力量引領他走向圖畫書創作之路呢?
克利斯.凡.艾斯伯格於1949年6月18日,出生在美國密西根州的一個荷裔家庭,他是家中的第二個孩子,有個姊姊名叫Karen。起初他和家人住在一座古老的農舍裡,父親在爺爺經營的奶油工廠工作,每天黃色和藍色的卡車,將他們家製作的奶油、起司和冰淇淋配送到附近的鄉鎮。
3歲之後,全家搬到城市邊緣的新興規劃社區。還在建設中的社區,只營造了約莫一半的房子,那些工地、田野、溪流和池塘,成為他和玩伴嬉戲的最佳遊樂場。他們一起抓蝌蚪、看螢火蟲、滑雪橇、打棒球,盡情的探險和玩偵探遊戲。從這裡到市區的學校大約一英里半,一直到六年級,他每天都步行上下學。
小時候的凡.艾斯伯格特別喜歡做汽車、船舶和火車模型,每每沉浸其中渾然忘我。有一次他只用了火柴棒,就做出一艘快艇,他為此非常自豪。他也一度著迷於集郵,期待所有親戚都能去度假並寄信給他。當他發現鄰居收藏了所有迪士尼出版的漫畫書,他就拖著小推車去借回全部雜誌,整整一個星期都躲在房間讀有關米奇、唐老鴨和布魯托的故事。它們彷彿真實的人物,出現在他的夢境中,當書歸還之後,他覺得很孤獨,就像家裡突然走了一群熱鬧的客人。
他也喜歡畫畫,因為不想錯過美術課,甚至抱病上學。小學時,如果畫得好,就能獲得同儕的認可,於是他經常為同學畫迪士尼卡通的角色,得到許多肯定。但是隨著年齡增長,這些技能換來的地位逐漸減弱,校園裡還流傳著謠言:「星期三畫畫、穿白襪、帶小提琴來學校的孩子,可能會長蝨子。」屈服於這樣的壓力,到了六年級,他就把興趣從繪畫轉到踢足球了。
凡.艾斯伯格一家也再次搬遷,搬到城東一棟古老的都鐸式磚造房屋,後來他創作的《北極特快車》封面上那條街道應該就來自此區。他在城東上了初中和高中,當時他的興趣和天賦似乎都表現在數學和科學領域,完全沒上過任何藝術課。
1967年秋天,凡.艾斯伯格進入密西根大學就讀,原本計畫研修法律,入學面試時因意外的衝動選擇了美術學院。當時美國瀰漫著反主流文化的氛圍,鼓勵年輕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該做的事」。這個思潮突然喚醒了凡.艾斯伯格童年時被壓抑的藝術喜好,他對著面試官侃侃而談,彷彿自己是個諾曼.洛克威爾(Norman Rockwell)專家,因而順利的進入了藝術學院。
等到他發現原來藝術學院所有的課程都和藝術有關,而且同學們都習畫多年,各個身懷特別技能,他卻沒辦法畫得像他們一樣好時,真的有點後悔當初的選擇。曾經在去留之間猶疑的凡.艾斯伯格,後來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天賦所在:小時候手作模型的愉快記憶,驅使他選修雕塑課,在木、石、黏土和青銅的材質裡,重新感受創作的力量,感受到自己是個天生的手藝人。
主修雕塑取得藝術學位後,他進入羅德島設計學院,繼續深造雕塑藝術,兩年後取得碩士學位,並成立雕塑工作室。無論是火車相撞、沉沒前的鐵達尼號,或是即將被狂風颳走的方尖碑,凡.艾斯伯格總是對「似乎有故事正在發生」的題材特別感興趣。1977年,他的作品首次於紐約Alan Stone Gallery展出,他也回到羅德島設計學院擔任講師。
位在舊工廠裡的工作室,房東每天下午5點之後就會關掉暖氣。凡.艾斯伯格無法在又濕又冷的環境裡繼續工作,於是開始嘗試晚上在家可以進行的創作。做雕塑之前都需要先畫草圖,這是他在學院中僅有的繪畫經驗,於是他買來紙筆,放手練習新的媒材。
一開始他畫的構圖很簡單,人物常從事一些令人費解的活動,敘事性看起來略為怪異。從雕塑中抽離出來的繪畫,依然帶有雕塑厚重、堅實的形式,像是用均勻、制式的線條和建築視角建構而成。其中有兩幅圖畫獲得The Whitney Museum of Art策展人的賞識,於1978年在美術館展出。
凡.艾斯伯格的妻子Lisa Morrison當時在小學擔任美術老師,經常在課堂使用圖畫書教學,因此鼓勵他也創作插畫。她從圖書館借回一些圖畫書,但凡.艾斯伯格覺得那些都是千篇一律的作品,出版商應該不會欣賞他異想天開的風格。Lisa毫不氣餒,帶著6張凡.艾斯伯格的圖畫到處拜訪出版社,結果反應非常正面。然而,他們寄來的文稿很傳統,是描述小兔子第一天上幼兒園面臨挑戰的故事,凡.艾斯伯格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Lisa又把凡.艾斯伯格的畫給插畫家大衛.麥考利(David Macaulay)看,麥考利見到如此與眾不同的畫風,於是替他引薦Houghton Mifflin出版社的編輯Walter Lorraine。Lorraine建議凡.艾斯伯格:如果不想畫小兔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寫故事。
雖然凡.艾斯伯格一直癡迷於閱讀,但對於使用文字來述說故事卻不太有信心。他曾說自己的每個故事一開始都只有模糊的想法,因為長期以視覺藝術來自我表達,當他思考故事時,腦海中首先浮現的依然是「畫面」。接著他會以一連串的提問來釐清畫面的意涵,他自稱這是「假如—然後呢?」(what if and what then)的問題模式。之後畫面會越來越清晰,並突然具體化為完整的概念,好像故事一直在那裡等待被發現。
在繁重的雕塑工作之餘,凡.艾斯伯格終於在1979年推出了他的第一本書《魔法奇花園》。故事講述小男孩艾倫為了追回調皮的小狗,誤闖魔法師幽深的奇幻花園。
這個亦真亦幻的奇妙世界,帶領孩子們進入非凡的想像空間。所有的插圖都反映出秀拉(Georges Pierre Seurat)的點畫法,點畫的灰色色調和精確勾勒的圖形,讓人物和建築都形成立體雕塑的形式,沐浴在神祕的光影中。
凡.艾斯伯格一開始創作《魔法奇花園》時,就想把一隻特別的小狗放進畫裡。繪畫時他喜歡有模型用以觀察,剛巧他的姊夫買了一頭鬥牛犬,取名「溫斯頓」,正是書裡小狗「Fritz」的原型。不幸的是,書完成不久,溫斯頓就因車禍意外喪生。為了紀念牠,此後凡.艾斯伯格創作的每一本書,都會藏著牠的身影,這也變成畫家和忠實粉絲間的祕密遊戲。
《魔法奇花園》出版後,連凡.艾斯伯格自己都沒想到,讀者對這個創新的呈現方式反應非常熱烈,評論家也與給予高度的評價。他初試啼聲即獲得凱迪克榮譽獎、美國圖書館協會傑出童書獎,以及《波士頓環球報》號角書獎等獎項的肯定。這鼓舞了他繼續從事圖畫書創作,於兩年後出版了《天靈靈》(Jumanji,中文版再版後更名為《野蠻遊戲》)。
《天靈靈》沿襲《魔法奇花園》使用的鉛筆和炭筆媒材,色調為白色、灰色和黑色,為不斷變化的視角帶來煙火般的效果,這是當時圖畫書很少見的表現方式。當大眾為此新穎的做法讚嘆不已時,事實的真相是:為了替雕塑畫草圖,當時的凡.艾斯伯格只會用鉛筆做畫,他對其他的顏料、蠟筆或水彩都不熟悉。書中那些令人眼花撩亂的角度、若隱若現的陰影,都堪比希區考克的作品,而所有這些特效,都是藉由一枝鉛筆完成的。
這個故事的靈感來自凡.艾斯伯格和姐姐小時候玩「大富翁」遊戲的經驗,即使買了一棟又一棟的房子,他還是對這個紙上遊戲感到不滿足,就只有這麼簡單嗎?於是在《天靈靈》中,書中的姊弟從公園裡撿回一款名為「Jumanji」的狩獵主題桌遊,就此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冒險。

凡.艾斯伯格特別著迷於那些出現在它們不該出現之處的事物,譬如報紙上失控的汽車撞進人們客廳的照片,總是吸引他的注意。如果正常的客廳裡有半個車頭看起來突兀,那麼假若衝進一群犀牛,視覺的衝擊就更大了。他經常思考如何將不協調的圖像組合在一起,以喚起一種「認知失調」的感覺。

他巧妙的運用這種手法,構思了一場栩栩如生的叢林冒險遊戲,卻又用寫實的描繪,讓讀者相信整個故事建立於現實中合理的架構上。於平凡的事物中顯現非凡的時刻,這場瘋狂的叢林遊戲,究竟是一場夢?還是想像力的大爆發呢?
在虛實的縫隙之間,凡.艾斯伯格邀請讀者一起加入故事中。
這本書為他贏得第一座凱迪克金獎,以及美國國家圖書獎等重要獎項,並於1995年改編成電影《野蠻遊戲》。電影中增加了書裡沒有的成人角色,由知名演員羅賓.威廉斯(Robin Williams)擔任主角,全球上映時締造了票房佳績。從1996年至1999年間,還改編成電視動畫播出。
在《天靈靈》全書的結尾,凡.艾斯伯格的圖文似乎留下了一個疑問:兩個不知情的小訪客,帶走了會製造大混亂的遊戲盤。公園裡兩個男孩的身影,究竟會跑向何方?經過21年的長久等待,凡.艾斯伯格終於在2002年推出的《迷走星球》,回應了萬千讀者的懸念。

動手創作《迷走星球》,大約花費凡.艾斯伯格7個月的時間。通常他會先以2-3週來撰寫文稿,之後開始畫草圖。為了最後收錄進書裡的15張圖,他會構思畫下上萬幅的草圖,以確保挑選進書裡的每一幅畫面,都能為說故事增添最大的價值。
延續《天靈靈》的畫風,《迷走星球》也是黑白配色,但這一次冒險的場域已不只限於室內,而是擴展到無垠的太空。機器人、外星海盜、太空船和黑洞紛紛上場,引人入勝的情節比前集更精彩刺激。2005年,這本書也被改編成電影《Zathura:A Space Adventure》上映。
接連兩本書都獲得凱迪克獎的殊榮,凡.艾斯伯格漸漸減少雕塑製作的時間,將更多心力投注在圖畫書創作上。他以一年一本的速度,來展現自己在設計和媒材的實驗成果,陸續於1982、83和84年發表了《Ben’s Dream》、《The Wreck of Zephyr》和《The Mysteries of Harris Burdick》。
在大雨滂沱的日子裡,《Ben’s Dream》中的男孩為了準備隔天的地理考試,不知不覺瞌睡進入夢中。夢境裡他和房子漂浮在艾菲爾鐵塔、比薩斜塔和中國長城等地,正是課本裡記述的世界著名地標。凡.艾斯伯格細緻的運用陰影紋理,再次展現精彩絕倫的黑白圖畫。

經過自我不斷的練習,凡.艾斯伯格終於推出第一本彩色圖畫書《The Wreck of Zephyr》。泛著光澤的粉彩畫神祕而迷人,書中帆船飛行的畫面可以媲美比利時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的畫作。再加上冷靜克制的文字和故事,這場少年水手的風中航行,在幻想和現實交錯間逡巡,開啟了不可思議的永恆追尋。
《The Mysteries of Harris Burdick》以凡.艾斯伯格戲謔式的引言起始,文中指出書上的圖片和標題,是來自名叫Harris Burdick的人留給童書編輯Peter Wenders的手稿,只是後來Harris從未再出現,留下了永遠無解之謎。書中14個難以捉摸的片段,可以發現令人不安的超現實主義特質,巧妙的探索了奇幻世界,展示圖畫書形式將文學和圖畫結合起來,所產生的強烈後座力。

凡.艾斯伯格說:「希望你們也能從這些畫裡獲得靈感,寫出屬於自己的故事。」一如所願,這本書幾乎是每個美國學生寫作課必備的教材,已創造出風格各異、數量驚人的故事。Harris Burdick的消失,暗喻著「作者已死」,交由讀者自行來解讀圖像,創造出新意義,這是凡.艾斯伯格後現代精神的體現。
27年之後,14個知名作家接棒加入了這個創意寫作遊戲。包括凡.艾斯伯格自己,《十四張不可思議的畫》邀集了來自奇幻、科幻、恐怖、劇作和兒童文學等文類的名家各展奇才,就那些詭異而美妙的圖畫,以他們精湛的寫作技巧,創造出風貌迥異、引人入勝的新故事,更開啟未來更多解讀圖像的可能性。
如果耶誕節讓英國人想到的圖畫書是《雪人》,那麼耶誕鈴聲在美國響起時,必定是《北極特快車》又將開動的時節到了。故事中小男孩發現一輛火車,在聖誕節前夕的午夜時分,靜靜的停在家門前。凡.艾斯伯格化身為小男孩,重返8歲時的記憶,開始提出問題:「火車要開往什麼方向?為什麼是在午夜呢?」當他意識到火車要開往北極時,自然的述說出這場夢幻冒險的歷程。
受到19世紀德國藝術家Caspar David Friedrich的畫作啟發,全書的圖畫由柔和的紫色和棕色喚起靜謐的氛圍,近乎神聖莊嚴。書裡的孩子以大衛.麥考利的鄰居為模特兒,麥考利本人也以聖誕老公公造型現身。至於火車的內部、風景和北極,則全部出自凡.艾斯伯格的想像。後來在2004年,這部作品以「表演捕捉」的技術改拍成動畫片。
這是凡.艾斯伯格將形式與意義融合得最微妙的作品,它的藝術性達到魔幻的戲劇效果。但是對他來說,好的故事是透過事件描述來揭示某種道德:相信奇幻是一種天賦,唯有真正的信仰以及對某件事的渴望,才有可能保有童年的純真,才有機會聽到甜美的銀鈴聲響。
1986年,凡.艾斯伯格再度以《北極特快車》獲得第二座凱迪克金獎。6年之內獲得3次這個獎項,他已躍升為20世紀80年代最具人氣、廣受讚譽的童書作家。但他仍然對自己非常嚴格,持續精進作品。
除了前述提到的希區考克、馬格利特、Friedrich等藝術家之外,還有維梅爾的光影運用、竇加的構圖、Max Klinger用雕塑講故事、費里尼電影的視覺效果、雕塑家H. C. Westermann幽默的呈現方式、Gustav Stickley精湛的家具製作工藝、Zenas Winsor奇幻的《小尼莫》動畫,當然還有凡.艾斯伯格從小最愛的圖畫書《阿羅的彩色筆》……他吸收了多元的藝術滋養,形塑出個人創新多變的風格。
《陌生人》在核心概念中蘊含著冬季精靈「Jack Forst」的神話,他將如同「E. T.」的外來者闖入的意外事件,昇華為熱情接納陌生人的道德寓言。《The Z Was Zapped》是一本充滿戲劇張力的字母書,全書猶如26幕劇,26個字母在舞台上演暴力秀,頗具有愛德華.高栗(Edward Gorey)式的惡趣味美學。

《兩隻壞螞蟻》講述兩隻螞蟻在人類家中尋找糖的故事。從牠們的視角,無疑是在巨人的奇異世界裡經歷恐怖,但牠們仍忠於自己的本性。《Just a Dream》毫不掩飾的傳達了環保主義的重要性,小男孩乘著床在夢中進入擁擠和汙染的未來,因為這個夢,激勵他從種下一棵樹開始行動、改變未來。

《The Wretched Stone》的文本類似船長的航海日誌,記錄了最後航行的驚人事件。一塊魔法石把水手變成猴子,最後因船長讀書給他們聽,一切才恢復正常,凡.艾斯伯格幽默宣示了閱讀的力量。他在《巫婆的掃把》中編織了一段充滿惡作劇和陰謀的故事,一隻掃把可以自己餵雞、彈鋼琴和掃地,鄰居們卻因不理解而感到恐懼,希望將掃把毀掉,讓人不禁想到歷史上諸多的獵巫案。
情節怪誕的《最甜的無花果》中,挑剔的法國牙醫意外獲得兩顆可以讓夢想成真的神奇無花果,最後主奴關係大逆轉的結局令人驚艷,充滿了反諷的趣味。至於《Bad Day at Riverbend》,凡.艾斯伯格更是在這部別出心裁的惡搞作品中大展拳腳,在一堆黑白的線條中,為何會出現彩色的塗鴉呢?隨著視角的轉換,讀者們逐漸發現,一隻揮舞著蠟筆的手正興高采烈的在書頁上塗色,原來書中的人物都被困在一本著色簿中了。

《Probuditi!》是塞爾維亞語的「被喚醒」之意。凡.艾斯伯格用一個簡單的魔術技巧來推動故事發展,展現手足之間複雜卻又充滿愛意的互動。典型的「凡.艾斯伯格之光」,讓這個背景為20世紀40年代的故事,充滿了美好童年的懷舊色彩。
受到女兒兩隻寵物倉鼠的啟發,他創作了《The Misadventures of Sweetie Pie》,名叫甜心派的小倉鼠試圖在廣闊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這個故事讓孩子們有機會透過動物的視角來觀察世界。
《Queen of the Falls》是凡.艾斯伯格第一次拋開奇幻,唯一的紀實作品。1901年10月24日,Annie Edson Taylor在63歲生日時,乘坐木桶橫渡尼加拉瀑布,她以為自己的冒險故事能名利雙收,但最終卻一貧如洗的死去。凡.艾斯伯格不掩蓋事實,同時又從真實的故事中汲取靈感,賦予故事深度和意義,見證了泰勒勇敢的旅程。
除了18本自寫自畫的作品,凡.艾斯伯格曾為Mark Hrlprin撰寫的奇幻小說《Swan Lake》、《A City in Winter》和《The Veil of Snow》繪製插圖。也曾應HarperCollins出版社之邀,為《納尼亞》系列小說設計封面。除此之外,他還為芭蕾舞劇《胡桃鉗》做過布景設計。
大衛.麥考利曾說,對凡.艾斯伯格而言,「沒有細節是不重要的,沒有技術問題是克服不了的,沒有任何對想像力的挑戰是太大的。」他的作品構圖精妙,具有雕塑般的獨特質感,變幻的光影營造出亦真亦幻的超現實氛圍,與奇幻故事相得益彰,帶給讀者無盡的遐想。
憑藉著記憶和想像,凡.艾斯伯格穿梭於過去和現在之間,他的工作室就是創意實踐的基地,讓他盡情揮灑源源不絕的創作欲望。雖然已經得到無數令譽,但他依然感到工作中有所不足。對他來說,藝術的成功並不在於它是否接近完美,而是取決於它的溝通能力。比起所有的獎項榮耀,當孩子們展讀他的書,為它們賦予新生命時,更能令他深深感動。●

首爾書展.現場報導》坎城最佳導演朴贊郁現身書展:我想拍韓江的《少年來了》
【Openbook特約記者阿潑首爾現場報導】
獲獎無數的韓國電影導演朴贊郁是知名的「書蟲」,不僅花在閱讀上的時間,比看電影的時間多,包含他的成名作《共同警戒區》和預計今年秋天上映的《無可奈何》(어쩔 수가 없다)等諸多作品,也都是改編自小說。近日正埋首於最新作品後製的朴贊郁,於20日現身2025年首爾國際書展,暢談喜歡的文學小說,以及文學對他創作的啟發。
早在講座開放報名時,40個座位就已秒殺。講座當日活動開始前一個小時,場地外圍就擠了兩圈,最後有上百人擠在旁邊圍觀。一進場見此情景,朴贊郁忍不住笑說,雖然大家都說圖書市場不景氣,「但看看這裡的大家,情況似乎並非如此,我感到充滿希望。」
這場題為「朴贊郁導演值得信賴的角落」的講座,由文學評論家申亨哲主持。而申亨哲在講座沒多久,就單刀直入問朴贊郁:從去年(2024年)12月3日(前總統尹錫悅宣布戒嚴)到現在,他在做什麼?
「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震驚。」深受光州事件及民主運動影響的朴贊郁回憶,當時他和李炳憲等演員與十幾位工作人員在山上小屋拍戲,一時不敢相信這消息,隨後腦子充滿各種思緒:如果首爾被封鎖了怎麼辦?我還能回家嗎?
他說當時戲根本拍不下去,演員們也需要調整情緒,雖然最後還是把戲拍完了,但那幾天他仍然很擔心。提到後來尹錫悅罷免案被宣判成立時,他說:「當時我正和妻子走過漢江大橋,走到汝矣島時就知道了結果。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我抱著妻子哭了。」
接著申亨哲問起朴贊郁,改編原創作品,跟從無到有創作,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
「拍電影總有起點,無論是從報紙上看到的某個事件,還是像我拍《分手的決心》那樣,從音樂中獲得的靈感。唯一的區別在於你如何培育這顆種子,好讓它開花結果。如果擁有一部原創作品,會感覺更安心。」
朴贊郁將原作改編比喻成旅行,有原作就像提前預約餐廳或飯店、做好旅行計畫再出發。但就像沒有辦法預測旅行結果那樣,即使是改編原著,拍完後的成品也經常和預想的不一樣。
朴贊郁雖然拍攝了多部知名作品,卻沒有任何一部像首作《共同警戒區》那樣成功。那是他最賣座的作品,「原著小說提供很好的故事素材,儘管我做了大量的改編,但基本上還是沒有偏離原著的框架。」
他說,將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時,依據每部作品的不同,重點都有差異,可能是毫無意義的一句話,也可能是一個角色或一個故事。甚至,在改編過程中也常常會改變故事內容。
「年輕的時候,我總認為如果要當導演,就必須要自己寫故事,現在我完全不會這麼想了。」朴贊郁表示,把喜歡的小說改編成電影,「光是想像,就覺得很美好。」
在韓國作品中,他最喜歡小說李文求的《冠村隨筆》(관촌수필)、朴景利的《土地》(토지),申京淑的《單人房》等。「我覺得如果韓江的《少年來了》能拍成電影就太好了。雖然只讀了第一章,但我覺得寫得太好了。這真是一部傑作。」
朴贊郁從小喜歡文學,讀到「最喜歡的作家」約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的《冷戰諜魂》時,會很激動。而左拉(Émile Zola)客觀嚴謹的文字則讓他驚嘆。他花了點時間,說了對最近閱讀的幾本書的感想。朴贊郁說自己讀書的方式不像一般讀者將名言金句畫線,而是將那些能給他電影靈感的段落劃出來。
除了電影導演之外,朴贊郁還是個攝影師,曾出版過攝影集。他認為自己可以一直做攝影工作,至死方休,「因為拍電影要花很多錢,如果票房不好,就沒人投資,沒人投資,電影就拍不成。但攝影是一個人就能做的事,只要還能走路,我打算就這樣一直拍下去。」
朴贊郁正在進行電影《無可奈何》的後期製作,預計今年中秋節在韓國上映。這部由李炳憲、孫藝珍、李星民和廉惠蘭主演的黑色幽默恐怖暴力電影改編自小說,靈感來自唐納德.E.韋斯特萊克(Donald E. Westlake )的小說《斧頭》(The Ax)。
韓國第二大電影雜誌프리즘오브(Prism of Press)也預計在今年9月出版朴贊郁《復仇三部曲》電影精裝評論集,並同時出版韓文版和英文版,以饗外國影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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