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隨身聽S3EP10》行人總編周易正/出版加入地方創生:職人書+商品集資+譯介+地方刊物

你那邊,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已回到家,或是在通勤的路上?無論什麼時間、地點,歡迎隨時打開「閱讀隨身聽」。在此Podcast節目中,我們找來金鐘獎節目製作人邱顯忠擔綱主持,每集邀請不同作家、藝文工作者或編輯,以線上廣播的方式,分享彼此的工作與最近的閱讀。

行人文化從學術書籍起家,以精準的選題與別出心裁的裝幀廣受讀者喜愛,近年改名為「行人文化實驗室」,進行許多台灣在地職人出版計畫,包括《討海魂》、《成材的木,成器的人》、《透明的記憶》與《活字》。此外,行人也引介許多日本地方創生的作品,如《地方創生最前線》、《地方創生戰鬥論》、《地方消滅》與《進擊的日本地方刊物》,甚至與台灣職人合作透過募資推出工藝商品。這些改變的關鍵人物,是行人文化總編輯周易正。我們邀請他聊聊這些看似不同面向的實驗,如何殊途同歸,回歸初衷;出版人如何以內容的力量,匯聚台灣的社會資源,讓文化能量與年輕人一起回到家鄉。第3季最終集,非常精彩,請勿錯過。

▇本集精彩內容​​:

  • 我帶著傅柯(Michel Foucault)等人的嚴肅書,厚著臉皮到(金石堂、誠品等)等書店報品,告訴他們,這本書很重要。我會事先準備好,用大家聽得懂的話來介紹書。如果只是照搬理論講給通路聽,他們一定不會接受,我認清這點,把它變成大家都聽得懂的話語,創造出第一套話語出來,講給各地的採購聽。因為採購會告訴每家店的組長或店長,最後到店面,通路才能告訴有興趣的讀者,這本書為什麼重要。對,一環接一環,我們是第一個詮釋者,那角色對我來說,是一開始就下定決心做好的。
     
  • 一般商業界不會賣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賣的東西,出版也是。當我們做一本書,不確定銷量時,其實大部分公司是不會讓你做的,剛剛主持人提到的那幾本書,其實我大概都不確定它最後的銷量會多少。但我認為,沒有開始的話,永遠會在惡性循環裡,永遠在做翻譯書,買版權、做書、賣書,什麼時候可以脫離這個循環?它不會讓你餓死,但是你也不會吃飽。我們開始做自己的內容,那就是一個任性點。
    我們提了一個案子,覺得這個有機會來做做看,就送出去了。它也許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找到經費,比方說,跟文化部申請錢、跟地方政府申請標案。它其實很辛苦,但你會發現,大部分出版社都沒有人在做這件事情,因為那個背負的東西很重,要跟政府官員去斡旋,有期初報告、期中報告、期末報告什麼的,很辛苦。但做這些其實都是為了跳離上述的惡性循環。

  • 我的同事在做田野時,常覺得自己到某個地方,問特定問題,會不會顯得自己很笨?我認為:我們最堅定的立場,就是無知。很多問題能夠問出來,被闡述出來,是因為我們是外人。在做地方做調查時,因為抱持著我們是外人、什麼都不知道的角色,受訪者反而才願意吐露很多,若抱持著「我已經在這生活十年了」的姿態,反而會問不出東西來。
    這對我來講,這是編輯精神的另外一種轉變。編輯對我來是「第一個讀者」,他有問題,應該大膽地提出來,作者或譯者才會發現自己的問題。理論上只要有任何一個字編輯看不懂,就應該提出來,這是我常跟編輯說的話。因為編輯代表了台灣所有在讀這本書的讀者,當有這個字看不懂時,閱讀可能就卡在那裡,讀者就關起一本書了。理論上,不要讓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編輯應該問任何問題。作為第一個讀者,編輯轉換為第一個現場,要堅守自己的無知立場,反而受訪者才會清楚闡述,每個細節都能掌握時,寫出來的東西、做出來的書才會精采。
     
  • 我們以前不覺得台灣真的有所謂的「職人精神」,因為職人精神是相對的。它不僅關乎個人是否有職人精神,而是相對的社會上、身邊的人,是否也對他尊敬。我們經常扮演著無知者,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後來當報導出現後,他們慢慢有驕傲感出現——原來這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接下來,身邊的人也會改變看法。我們先前在竹南做的玻璃行,後來上了《商周》,我很記得,他提到自己在巷口的便利商店,買了20本分送親友,覺得那是很驕傲的事情。從原本他覺得「這也沒什麼」的事情,慢慢開始覺得這「有什麼」。
     
  • 那時我在聽AKB48,我覺得有趣的不是她們的歌聲很好,而是她們的組織以及她們的營運模式。她們會到全世界的音樂節和電影節去推銷她們的business model,還寫成一冊書來賣,裡面有競選標準、如何培訓、歌曲產生過程,到後來各式各樣的活動,都可以變成商業模式,可以複製,不斷的推陳出新。
     
  • 我們努力找出吸引大家的點,吸引讀者走進去,至於進入後,如何走出來得到結論,或在旅程中感覺到什麼,那就真的要靠讀者了。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把旅程安排好,將吸引讀者的那扇門做好,讓大家想推門走進去,感受到旅程的有趣。
     
  • 雅克.阿達利(Jacques Attali)《智慧之路:論迷宮》朗讀:

爾後,隨著理智時代的到來,直線性和透明性蔚然成風、獨統天下。迷宮變成了敵人,變成受人鞭撻的晦澀的典型。經濟需要快速發展,勇往直前,需要贏得時間,需要駕馭現在、預見未來。迷宮消失了,躲藏起來了——這是對流浪生活的又一次模擬——它逃進花園,成了花園的裝飾物;它遁入沙龍,供人取樂;從造房子遊戲到跳鵝遊戲,它成為有罰則的智力遊戲。

  • 雅克.阿達利還是相信,適當的迷宮永遠是解讀現代的重要方式,不可能有直線型的,永遠不可能這樣子。對我來說,在做各式各樣通俗化時,永遠要提醒自己,通俗到最後,可能什麼都沒有。

◆個人小物◆隨身筆記本◆
做田野時,我其實還滿仰賴紙跟筆(相較於錄音機)。我們常用錄音機,但那通常是為了備用,因為什麼原因需要回來聽,但我自己的經驗是,我也不會再回去聽了。對我來說,現場非常重要,所以我用一個很小本的筆記本,只有48頁,又防水。
消耗感還滿棒的,心中會想:「我這個禮拜又用了一本」,就很開心。就算書出得沒那麼快,但紙消耗得還滿快的(笑)。我很喜歡這本筆記本的哲學,它認為寫下來不是為了後來去閱讀,而是為了當場記下來。對我來說,現場感很重要,我是為了在現場加強記憶,所以記下來,而不是因為回去再整理。其實我幾乎沒有什麼時間再整理,我回去就把文章寫出來了。它逼迫我當場必須全力貫注的聽對方說話。


  • 我們的定位慢慢在轉移,出版書可以獲得CP值最高的讀者群,因為這群人會念書,表示他們喜愛學習,他們是社會裡最認真學習的人。但是有一群人,沒那麼認真在學東西,但我們還是想接觸他們,那可能不是透過「書」,可能是用短片,或小商品。比方說我們做募資時,我們還做了一份問卷,問買了玻璃杯的客人,與知道行人書籍的讀者,結果有八成是不重疊的,所以它有另外一個(我認為的)讀者群出現了。等於我們吸引到另外一群,本來不是目標讀者的群眾,他們對台灣這些東西是有興趣的。他們很有可能因為知道這個玻璃杯,才去看那些書,認識背後的故事。把內容擴大,讀者群也會擴大。

  • 台灣社會面臨一些嚴重問題,人口老化與少子化,以及地方缺少資源,這都是我們注意到的。而地方資源出問題,是因為沒有人留在家鄉,人口移到有工作機會的城市,這也是惡性循環。地方創生對我們來說,首先思考的是如何讓地方重新有就業機會,有一些商業目標。對我來講,做那些職人的時候,有一個目的就在這兒。竹南的玻璃工廠如何再興?如何讓它重新燒工?讓年輕人有在地方工作的機會,然後做出新產品,因此促成正向循環。地方能開始有年輕人,長輩有人照顧,當人口量變多了時,才可能找到更多資源。
     
  • 地方創生,把我們幾個近期關心的東西,彙整在一個大問題之下,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我們可以做。然後子品牌「支流企劃室」也做產品,剛剛提到的那些地方產品跟刊物《IN新竹》,都是支流在做;而行人出版就處理日本地方創生的案例、理論,或各式各樣的故事,當作實踐的手冊、思想子彈。

  • 台灣代工曾經是世界的高峰,表示台灣現在還有很多那些技術高峰的職人存在,他們都藏在台灣各地,我們每次跑一趟,也許是漁法,也許是木工或玻璃師傅,到處都有、記錄不完。但即使是我們做這麼多年,也還看不太到下一個記錄者在哪裡,覺得滿可惜的。如果那個東西能建立起來,某些產業能再興,有第二代、第三代的人進去,那可能是更實際的意義。

主持人(第1到4季):邱顯忠
政大新聞系、美國 Temple University 廣播電視電影研究所。經歷:曾任公共電視台節目部製作人暨編導。2003年以《台灣百年人物誌》獲金鐘獎,2007年《以藝術之名》入選「台新藝術獎──年度五大視覺藝術」。另曾製作《誰來晚餐》、《文學風景》、《公視藝文大道》等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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