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1978年出版的《雪人》,英國BBC於1982年改編製作成29分鐘的動畫片,更是膾炙人口。影片由作曲家霍華.布萊克(Howard Blake)配上旋律優美的音樂,其中的主題曲「Walking in the Air」,由一個小男孩清亮空靈的聲音詮釋,視覺和聽覺和諧地共演一場令人驚異的旅程。這部深深觸動人心的影片,從此成為英國耶誕傳統的一部分,每年耶誕節來臨,電視就會再度播放。
Wimbledon School of Art是一所傳統的藝術學校,校風極為保守。當布力格接受入學面試時,校長對他想創作漫畫的志向嗤之以鼻,認為漫畫是比商業設計更等而下之的垃圾,要他連雜誌都不應該看。盡管後來布力格肯定學校給了他成為插畫家的完美訓練,但當時這個晦澀的青春少年,連梵谷是誰都不知道,對什麼才算是嚴肅、真正的藝術,充滿了無限惶惑。
接著布力格在Central School of Art研習了兩年的印刷製版課程,取得國家繪畫設計證書。1953年他入伍服役兩年,在約克夏的Catterick信號通訊軍團擔任製圖員。毫無個人隱私的軍中生活,對慣於獨處的布力格而言,如同身處地獄般痛苦。他只能偷空畫畫,其中一幅畫作得到在當代年輕藝術家畫展展出的機會,並獲得優異的評價,這鼓舞了他繼續作畫的決心。
即使知道父母為他擔心,布力格仍在退伍後,申請了獎學金,進入倫敦大學的Slade School of Fine Art就讀,兩年修業期間,他更確定了自己喜歡畫畫的志向。但是布力格對油彩一點也沒興趣,他想創作的是「能講故事的圖畫」,因此他確信自己無法成為純美術創作的畫家。
急於向父母證明畫畫可以用來謀生的布力格,畢業後同時嘗試許多不同的工作。他做廣告設計、畫雜誌封面、為書籍畫插畫,同時也從事劇場設計、寫作廣播節目和影片製作。他原本對童書不感興趣,但應牛津大學出版社編輯Mabel George之邀,為知名作家Ruth Manning-Sanders所寫的《Peter and the Piskies》畫插圖,在他對童話的視覺詮釋中,展現了高度的想像力和才華。
得獎後,布力格陸續推出《The Elephant and the Bad Baby》和《Jim and the Beanstalk》。這兩本帶著童話色彩的作品,是布力格將現實與幻想融合的實驗,實事求是的文字敘述與龐然巨大的角色之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藉由巨人、巨獸這一類魔幻生物與年輕人的互動,探討日常生活相對的安全性,以及可能受到的侵犯。這個主題在他日後的作品如《雪人》、《The Man》、《The Bear》和《The Puddleman》中也一再出現。
為了增加收入,布力格在1961年謀得Brighton College of Art的教職,雖然只是兼任講師,但「成為老師」是件體面的事,讓他的母親得到莫大的安慰。在任教的26年期間,布力格啟發了許多學生,唯一獲得三座凱特.格林威金獎的Chris Riddell,就是他的高足。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看似瑣碎平凡的事物,正是生活的總和,《聖誕老爸》溫柔地提醒,生活中真正的回報,以及我們無休止的苦惱,所得到的唯一喘息,就是簡單的事情。這本書讓布力格再度贏得凱特.格林威獎,並獲選為這個獎項的十大好書。兩年後,他推出續集《聖誕老爸渡假去》(Father Christmas Gose on Holiday),這兩本書,他分別題辭,獻給了他的父母親和妻子。
布力格在經歷毀滅性的喪親之慟後,投身於創作《Fungus the Bogeyman》這本既黑暗又歡樂的書。Fungus是一個綠色的真菌人,生活在充滿鼻涕和黏液、令人作噁的世界中,他的使命就是給人間帶來莫名其妙的髒污和腐敗物。但是布力格顛覆了人們對怪物的想像,他以百科式的精神,鉅細靡遺創造了完整的異世界,Fungus明顯是怪物界的勞動階級,但他聰明、愛家、好學,是布力格心目中的英雄。
布力格於1980年出版的《Gentleman Jim》小試身手,預示著這個藝術家將前往新的階段,他的作品重心將會關注政治的諷刺批判。Jim是個天真、沒有受過教育的廁所清潔工,他夢想過著冒險的生活,但卻在冷漠官僚的迫害下,被監禁審判。布力格為小人物的悲歌發出不平之鳴,兩年後出版了《當風吹來的時候》(When the Wind Blows)。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政客為了自身的驕傲和虛榮心而輕啟戰火,從來未曾停歇。針對1982年柴契爾政府對福克蘭群島出兵,布力格在1984年出版了《The Tin-Pot Foreign General and the Old Iron Woman》,雖然他採用了兒童圖畫書的結構和敘事,但其中對領導人強烈的嘲諷,和對瘋狂軍事行動的控訴,完全是面向成人的作品。
布力格曾經為英國桂冠詩人泰德.休斯(Ted Hughes)的詩集繪製插畫,如今他如同休斯詩中所言:「彷彿幽靈在房子各處嘎滋作響。」母親過世前失智的陰影猶在,他害怕遺忘,在屋子裡貼滿了各種單字的字條。2019年他推出新作《Time for Light Out》,這本他花了15年創作的書,結合了繪畫和詩歌,素描和塗鴉,以及觀察、記憶和照片。他沉思衰老和死亡,也回溯童年,並懷念父母,有時滑稽、有時憂鬱,像一部永遠無法完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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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畫作家雷蒙.布力格(圖片來源:vimeo/Louise Lockwood;ethelandernestmovie)
書店裡有琳琅滿目的兒童圖畫書,那些深受小朋友歡迎的經典作品,都是怎麼創作出來的呢?來自不同國家和文化的知名圖畫書創作者,他們的作品為何具有吹笛人般的魔力,讓一代代孩童著迷?他們在童書的發展上有什麼貢獻,又為童書世界注入了什麼樣的新活水?
Openbook為喜愛圖畫書的大小讀者,精心規畫「兒童繪本大師」系列報導,每個月將為大家介紹一位當月出生的世界級童書大師。邀請讀者一起來逛遊多采多姿的兒童圖畫書世界,也為大師熱鬧慶生。
每當耶誕歌聲在歲暮天寒時分響起,到處立起一棵棵華美的耶誕樹,光輝璀燦的燈飾點亮了節日的歡欣氣氛,孩子們也準備好耶誕襪,等待聖誕老公公為他們帶來驚喜。
以耶誕節為主題的書、音樂、電影和戲劇,可說不計其數。書店應景推出的「耶誕書」,雖然年年都有新鮮的創意發想,但也有歷久彌新的經典,即使時日久遠依然受到讀者的喜愛。圖畫書作家雷蒙.布力格(Raymond Briggs)的《聖誕老爸》(Father Christmas)和《雪人》(The Snowman),正是跨越世代的作品,不但小孩喜歡,連大人都愛不釋手,成為耶誕節的最佳代言書。
尤其1978年出版的《雪人》,英國BBC於1982年改編製作成29分鐘的動畫片,更是膾炙人口。影片由作曲家霍華.布萊克(Howard Blake)配上旋律優美的音樂,其中的主題曲「Walking in the Air」,由一個小男孩清亮空靈的聲音詮釋,視覺和聽覺和諧地共演一場令人驚異的旅程。這部深深觸動人心的影片,從此成為英國耶誕傳統的一部分,每年耶誕節來臨,電視就會再度播放。
影片的推波助瀾,將《雪人》這本無字圖畫書推向了另一個高峰,從馬克杯、玩具、郵票、錢幣,到廣播劇、舞台劇、音樂會和粉絲團,衍生不盡的商品和企畫鋪天蓋地而來。然而布力格卻對改編的動畫片感到不滿,原書中完全未出現過任何與耶誕節相關的元素,他認為觀眾是「被耶誕節的浪漫感傷所劫持」,2010年他公開表示:「我討厭耶誕節!」
布力格稱自己是個「悲慘的混蛋」,對於《雪人》一書成為「節日最愛」深感不安。為什麼這本書在作家和讀者兩方的解讀間,會發生如此巨大的歧異?難道這只是個「美麗的錯誤」嗎?追探原因,或許答案就在布力格的生命經歷中。
布力格於1934年1月18日,出生在英國倫敦西南郊區的Wimbledon,和《小熊維尼》的作者A. A. 米恩(Alan Alexander Milne),以及《燕子號與亞馬遜號》的作者亞瑟.蘭桑(Arthur Ransome)同一天生日。
他的父親是一名送牛奶的工人,母親婚前擔任一位貴婦的貼身女僕,倆人在1930年結婚,布力格是這對晚婚的夫妻期盼了許久的獨生子,因此從小備受呵護,除了在5歲時,150萬個兒童為了躲避二戰空襲,布力格曾隻身被疏散到鄉下外,一家三口就在一棟愛德華時期的小屋,過著緊密相依、知足和樂的生活。
1945年,聰明的布力格通過考試,得到Rutlish Grammer School的獎學金。他的母親欣喜若狂,因為能進入提供大學預備課程的教育體系中,意味著她的兒子將會脫離工人階級,邁向和父母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才剛入學,她已經開始預想兒子未來就讀牛津或劍橋,然後得到一份坐辦公室的好工作,晉身為中產階級的模樣。
起初,布力格想成為報社記者,但是當他12歲起開始認真畫畫之後,情況開始有了變化。父親訂閱了勞工階層喜歡看的《每日鏡報》(Daily Mirror),他特別喜歡報上的漫畫,後來又發現《Punch》雜誌上的漫畫尤其精彩,他還嘗試和作者通信,希望得到一些指導。當15歲的布力格宣布要去讀藝術學校時,父母親非常震驚,認為藝術這行賺不到錢,永遠沒辦法依靠這個餬口。
Wimbledon School of Art是一所傳統的藝術學校,校風極為保守。當布力格接受入學面試時,校長對他想創作漫畫的志向嗤之以鼻,認為漫畫是比商業設計更等而下之的垃圾,要他連雜誌都不應該看。盡管後來布力格肯定學校給了他成為插畫家的完美訓練,但當時這個晦澀的青春少年,連梵谷是誰都不知道,對什麼才算是嚴肅、真正的藝術,充滿了無限惶惑。
接著布力格在Central School of Art研習了兩年的印刷製版課程,取得國家繪畫設計證書。1953年他入伍服役兩年,在約克夏的Catterick信號通訊軍團擔任製圖員。毫無個人隱私的軍中生活,對慣於獨處的布力格而言,如同身處地獄般痛苦。他只能偷空畫畫,其中一幅畫作得到在當代年輕藝術家畫展展出的機會,並獲得優異的評價,這鼓舞了他繼續作畫的決心。
即使知道父母為他擔心,布力格仍在退伍後,申請了獎學金,進入倫敦大學的Slade School of Fine Art就讀,兩年修業期間,他更確定了自己喜歡畫畫的志向。但是布力格對油彩一點也沒興趣,他想創作的是「能講故事的圖畫」,因此他確信自己無法成為純美術創作的畫家。
急於向父母證明畫畫可以用來謀生的布力格,畢業後同時嘗試許多不同的工作。他做廣告設計、畫雜誌封面、為書籍畫插畫,同時也從事劇場設計、寫作廣播節目和影片製作。他原本對童書不感興趣,但應牛津大學出版社編輯Mabel George之邀,為知名作家Ruth Manning-Sanders所寫的《Peter and the Piskies》畫插圖,在他對童話的視覺詮釋中,展現了高度的想像力和才華。
1958到1970年之間,布力格為將近30本書繪製過插圖,其中包括許多童謠、童詩、童話和民間故事,積蓄了他以畫筆闡述和創作童書的豐沛能量。尤其是1966年出版的《The Mother Goose Treasury》,他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精心繪製了897張彩圖。布力格的圖時而狂放、時而讓人沉思,體現了傳統童謠中所有的暴力、幽默和甜蜜,他因此書贏得第一次的凱特.格林威獎,並成為英國童書界引人矚目的新星。
得獎後,布力格陸續推出《The Elephant and the Bad Baby》和《Jim and the Beanstalk》。這兩本帶著童話色彩的作品,是布力格將現實與幻想融合的實驗,實事求是的文字敘述與龐然巨大的角色之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藉由巨人、巨獸這一類魔幻生物與年輕人的互動,探討日常生活相對的安全性,以及可能受到的侵犯。這個主題在他日後的作品如《雪人》、《The Man》、《The Bear》和《The Puddleman》中也一再出現。
為了增加收入,布力格在1961年謀得Brighton College of Art的教職,雖然只是兼任講師,但「成為老師」是件體面的事,讓他的母親得到莫大的安慰。在任教的26年期間,布力格啟發了許多學生,唯一獲得三座凱特.格林威金獎的Chris Riddell,就是他的高足。
任教的同年,他也搬離了和父母同住的小屋,移居Burgess Hill的中產階級社區。兩年後,他和畫家Jean Taprell Clark結婚,兩個嬉皮世代的年輕藝術家並未在教堂舉行婚禮,這讓布力格的母親深受打擊,而當兒子告訴他:因為Jean有精神分裂症,他們決定不要有孩子,想成為奶奶的心願望落空,使得布力格的母親更加難過。婚後布力格搬往Sussex鄉下一間破舊的小屋,長住至今。
整個1970年代,是布力格人生與創作轉變的關鍵期。母親在1971年因白血病於耶誕節去世,9個月後,父親因胃癌過世。但悲劇似乎還沒有落幕,他的妻子在1972年耶誕節前夕,身體突感不適,兩個月後,和母親同樣的病因,Jean也因白血病離世。3年內連續喪失摯愛的親人,從此以後,這世間的萬事萬物對布力格而言,都帶著不現實的特質。
1973年出版的《聖誕老爸》,確立了布力格獨一無二的風格,也是他創作的分水嶺。他首次在兒童圖畫書中使用連環漫畫的形式,看來是一段有趣的耶誕節奇遇,但和早期作品相較,在他喪親之後的所有作品,其實都帶著失落和死亡的基調,每一則都是生命的輓歌,隱藏了他的憤怒和傷懷。
和一般印象中總是笑呵呵的聖誕老公公不同,《聖誕老爸》裡描繪的是一個另類的聖誕老人,即使他不停抱怨壞天氣,但仍在寒冷的平安夜,盡忠職守地執行送禮物的工作,就如同布力格的父親,無論氣候多麼惡劣,總是風雨無阻的準時送牛奶,持續了37年。的確,布力格正是以父親勞動者的姿態,來重塑聖誕老人的形象,還讓他們的身影在書頁間相會。
當布力格意識到要完整說好這個故事,所需要的圖畫不只32頁時,他決定借用連環漫畫的分鏡手法。那是還未出現「圖像小說」(Graphic Novel)這個名詞的年代,連環漫畫被菁英階層視為不登大雅之堂的俗物,但布力格堅信:漫畫書的格式實際上比典型兒童書格式具有更多的用途,只要運用得好,就能有效結合文學和圖畫的語言。
布力格是個追求極致完美的手藝人,獨力包辦一本書的所有細節。從《聖誕老爸》畫面上,可以看出他精通各種材料和技法,包括:墨水、粉彩、鉛筆、水彩、蠟筆等,也善於運用蝕刻、版印、刮擦所造成的效果。他沿著時間軸詳細敘述每日生活的步驟,一筆一畫近乎偏執地描摹平常不過的物件。他像砌磚工一樣,一幀一幀繪製牆壁,刻苦地建構了敘事,並賦予圖畫深刻和豐富的信息。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看似瑣碎平凡的事物,正是生活的總和,《聖誕老爸》溫柔地提醒,生活中真正的回報,以及我們無休止的苦惱,所得到的唯一喘息,就是簡單的事情。這本書讓布力格再度贏得凱特.格林威獎,並獲選為這個獎項的十大好書。兩年後,他推出續集《聖誕老爸渡假去》(Father Christmas Gose on Holiday),這兩本書,他分別題辭,獻給了他的父母親和妻子。
布力格在經歷毀滅性的喪親之慟後,投身於創作《Fungus the Bogeyman》這本既黑暗又歡樂的書。Fungus是一個綠色的真菌人,生活在充滿鼻涕和黏液、令人作噁的世界中,他的使命就是給人間帶來莫名其妙的髒污和腐敗物。但是布力格顛覆了人們對怪物的想像,他以百科式的精神,鉅細靡遺創造了完整的異世界,Fungus明顯是怪物界的勞動階級,但他聰明、愛家、好學,是布力格心目中的英雄。
這本書的醞釀期很長,經歷了幾次重大修訂,出版後甚至引起知識分子的非議,但是在銷售上取得佳績。配合著龐克文化的興起,Fungus成功駕馭了當時英美青年盛行的反建制文化浪潮,還啟發了搖滾樂手保羅.麥卡尼(Paul McCartney)於1980年創作出歌曲「Bogey Music」。在很多方面,也可以視為是威廉.史塔克(William Steig)於1990年出版的《史瑞克》(Shrek)的先驅。
耶誕節年復一年地返回,當它充滿歡樂時,帶給布力格的卻是深深的悲傷。他把世界拒絕在門外,假裝脾氣暴躁,把所有的情感注入工作中。但他意識到,自己沉溺在Fungus的泥濘中太久了,他想要改變,做些「乾淨、愉悅、新鮮,無言且快速」的作品。
《雪人》是布力格最受讀者喜愛的作品,也是他所有作品中的「異類」。當布力格第一次向與他長期合作的編輯Julia MacRae展示書稿時,她感到不知所措。MacRae回憶當時的情景說:「當我讀他的作品時,他不喜歡待在房裡,會跑到外頭去。等他回來時,發現我淚眼汪汪,他問:妳不喜歡它?我說,雷蒙,我流淚只是純粹喜悅,因為它是如此美麗。」
這本只用蠟筆和色鉛筆繪圖的無字圖畫書,在平靜中傳遞了巨大的力量。讀者跟隨著男孩和雪人展開奇幻漫遊,柔和輕盈的筆觸裡,飽含著強烈的視覺吸引力。當最後雪人消融無蹤,看似夢幻般的童話故事,卻潛藏著絕對的黑暗。布力格為兒童讀物帶來了非同尋常的誠實,他堅守著童年的真實感受,不懼怕告訴孩子,有關生命和死亡的真相,以及失去的必然性。
布力格於1980年出版的《Gentleman Jim》小試身手,預示著這個藝術家將前往新的階段,他的作品重心將會關注政治的諷刺批判。Jim是個天真、沒有受過教育的廁所清潔工,他夢想過著冒險的生活,但卻在冷漠官僚的迫害下,被監禁審判。布力格為小人物的悲歌發出不平之鳴,兩年後出版了《當風吹來的時候》(When the Wind Blows)。
如同大多數的弱勢者,布力格的父母親一向尊重權威,這本書中那對近乎無知的老夫婦,就是以布力格自己的父母為原型。當他們面臨國際強權競武的威脅,仍然荒謬地遵守國家頒發的《核戰防空避難手冊》,相信藉此可以保護他們。如果二次大戰都能堅忍度過,他們一成不變的小日子,應該也會天長地久的延續下去。
1980年代,在美國雷根和英國柴契爾主政下,極端右翼反動政治意識形態復興的十年中,西方與蘇聯之間的核彈戰爭成為緊迫的問題。書中,當發生核毀滅時,幾近空白的跨頁,是圖畫書史上最讓人怵目驚心的空白。最終故事嘎然而止,已走進死亡幽谷的犧牲者,仍不知生命已到盡頭,令人心碎。布力格用靜默的力量,提出沉痛的警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政客為了自身的驕傲和虛榮心而輕啟戰火,從來未曾停歇。針對1982年柴契爾政府對福克蘭群島出兵,布力格在1984年出版了《The Tin-Pot Foreign General and the Old Iron Woman》,雖然他採用了兒童圖畫書的結構和敘事,但其中對領導人強烈的嘲諷,和對瘋狂軍事行動的控訴,完全是面向成人的作品。
從1961年以自己童年的故事為本,自寫自畫出版了《Midnight Adventure》和《The Strange House》以來,布力格不斷將己身的經歷,透過創作轉化成故事,每一本書裡,都藏著他的一部份人生。1998年他出版的《Ethel & Ernest:A True Story》,以圖像紀實編年史的方式,深情的訴說父母親自1928年一見鍾情,到1971年相繼離世的故事。
這對平凡的夫妻,一生經歷了20世紀種種重大的歷史時刻,無論是經濟大蕭條、二戰的戰局緊迫,或是戰後的財政緊縮,他們總是相互扶持、甘苦共嚐。布力格細細描繪家庭的細節,用這些從無到有堆起的生活重量,展現了一部真實動人又素樸的微型社會史。
這是一本無所畏懼的書,大多數人會迴避自己的自我展示,但布力格選擇以創作回望他和父母的人生。當畫到全書結尾處父母死亡的場景時,他一次只能工作15分鐘,因為認真的凝視,真的很痛、很痛。「人生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這本以父母之名完成的書,實際是屬於「我們仨」的永恆追憶。
布力格一直是位毫不妥協、大膽、獨特和慷慨的藝術家。2012年,他榮膺第一位進入英國漫畫名人堂的漫畫家,2017年,他得到Book Trust頒發給他的終身成就獎,表彰他對兒童圖畫書持久的貢獻。始終認為自己是個局外人的布力格,遊走在童書和漫畫的邊界,終於證明跨界挑戰成功!
自從陪伴他40年的伴侶Liz,於2015年因帕金森症過世後,原本就孤僻的布力格更加避世。或許因為戀舊,即使他的書已行銷全世界,有9部作品改編成影片,大量發行周邊商品,他仍住在鄉下的小屋,屋裡充滿了各種與父母有關的物件。而或許因為不近世人,每隔一陣子,就會莫名其妙傳出他的死訊。
布力格曾經為英國桂冠詩人泰德.休斯(Ted Hughes)的詩集繪製插畫,如今他如同休斯詩中所言:「彷彿幽靈在房子各處嘎滋作響。」母親過世前失智的陰影猶在,他害怕遺忘,在屋子裡貼滿了各種單字的字條。2019年他推出新作《Time for Light Out》,這本他花了15年創作的書,結合了繪畫和詩歌,素描和塗鴉,以及觀察、記憶和照片。他沉思衰老和死亡,也回溯童年,並懷念父母,有時滑稽、有時憂鬱,像一部永遠無法完成的作品。
張愛玲曾說:「他們只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裡,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布力格傾其一生,在不同的作品裡召喚父母的形象,他的父母和所愛,在他的書裡一次又一次得到重生,也許他們從未離去,只待來日,終能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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