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綠・心靈小旅行——資深出版人陳蕙慧逛「創新書市」
大部分的時候,閱讀是非常個人的行為。但是,在某些力量(或神秘召喚)的驅動下,「閱讀」會走出一個人的內心,企求跟廣大的世界連結。
或許,這會是閱讀「完成」的一環。閱讀的人透過另一個事件,例如逛創新書市(連帶的 BONUS 是能同時參加講座、活動、認識新書、新朋友、新城鎮⋯⋯),而得以因滿滿收穫,於不可測的內在,以一種潛意識的合成作用,對接為「閱讀的自我完成」,連動到更開闊、更深邃的閱讀層次,成為新生命階段的起點。
我常常參訪各地的創新書市,到別的國家出差、旅行,也盡量找機會一逛。不論在哪裡,正如閱讀的本質是探險(探索),逛創新書市也是。時不時地,我從書本抬起頭來,走出門去,像生物尋找綠洲。
2024 年 11 月底到 2025 年 3 月之間,是我的逛創新書市豐收季,尤其臺中、臺北、新北各一場,由文化部獎勵辦理的「創新書市 庄頭書展」,讓我從訪視顧問、出版人、策展人、讀者的角度,充分感受到每一場用心策劃的書展,都激動著無數讀者,徜徉在一趟豐足的心靈小旅行,如生物找到綠洲。




11 月 30 日,一個天氣宜人的週末,我來到臺中柳川河畔,在一片舒爽的綠意中,只見一座座白色帆布尖頂帳,宛如一把把大傘連綿而去,吸引我加快腳 步,走向由梓書房策劃的「柳川日和舊書市集」。入口處的主視覺海報設計素雅,與洋溢閒適氛圍的整體環境融合,主題為「一書一世界」,訴求「呈現並留下閱讀的痕跡或印記」慢旅行,已有多位訪客三三兩兩停駐在攤位前,或專注翻閱書籍,或與同伴正往某個攤位而去,眼前情景彷彿一幅幅畫,我更加雀躍了。
由於攤位分佈並不擁擠,30 家以上的每個攤位在主題、選書、選品(文創及工藝品)、陳列、互動遊戲和文宣上,都充分顯現出獨具風格的新鮮感、個性感和親近感,使讀者或遊客能自在地瀏覽、與攤主交流或參與活動,最開心是貓奴我就在「寝る子書店」受到攤主親切的招呼,熱情邀請參加「舊書推理遊戲」,還獲贈了美術紙上蓋了店貓 logo 章的書店名片!
我慢慢地走、細細地看、和多位攤主閒聊,在他們暢談選書、選品的熱切中, 也拋出自己的回應,我們共同在這個獨一無二的午後,合譜了一段美好相遇的樂章。
同年的 12 月 14 日,我來到長年深耕社區發展的南海藝工作室等在地單位主辦,邁入第 24 年的牯嶺街書香創意市集「書街製造,一起來玩」,從寧波西街街口,就望見越來越多遊客逛進創新書市裡。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年首度加入了奇異果文創策劃、統合的「世界的讀字公民」國際獨立出版論壇暨書展, 使得這一每年年底盛事,更添連結國際、向國際發聲的壯大雄心與聲勢。







這裡總是人潮洶湧,熱鬧非凡,多元類型的攤位交錯與活動設計,充滿自由野放的氣息、闖入迷宮的樂趣,置身其中,也不禁情緒高張。尤其遇見許多位年輕藝術工作者,他們或是害羞地由邀展的攤主高聲介紹作品,或是與夥伴熱情吆喝,都教人難以抵擋。我駐足在陳塵發起重寫歷史地圖、她的作品「聽說臺北以前」之前,和她交談幾句,為她拍了一張照片,至今難忘她靦腆的笑容。

我也被兩位附青社年輕男孩社員攔住,聽他們熱心有禮地解說近期刊物的主題和內容,受他們的青澀、活力感染,入手了刊物和周邊。一路上, 看見許多家長帶著孩子看書、買書、玩抽抽樂、戳戳樂和教具玩具、在地上用彩色粉筆塗鴉、創作,更驚喜的是,巧遇多位出版同業、文友也來擺攤、尋寶,書友相見歡,真是名副其實的年度創新書市嘉年華!

2025 年 3 月 15 日,前往位於新北永和的臺灣圖書館廣場,由綠書店策劃的「淼渺書市集——都市森林系」創新書市前夕,我為已連續多日大雨,隔天的氣象預報未見轉機而擔憂不已。畢竟,我對這一場以生態、環境教育、氣候變遷為主題與特色的創新書市期待已久啊。




上午到了現場時,接連幾次時長時短的暴雨,影響了參訪遊逛的人潮,不過行走一圈後, 仍然能具體感受到主辦單位卯足全力的精心籌劃。攤位數多(70 家以上)、類型豐富、精選表演項目冒雨舉行、演出不打折扣、活動設計主攻親子同樂,兩輛大型的行動書車雖在角落,仍為亮點,另一側甚至申請了新北市消防局地震體驗車,可說是延續「環境永續、多元包容」宗旨, 號召地球子民共同從閱讀和體驗中,學習與實踐「地球愛」的最佳場域!
儘管雨下不停,我在這場有形、無形的「有機綠」創新書市也逛了很久,買了很多本我關切的環保議題書籍、繪本和周邊,稍晚才在愉快又滿足的好心情下離開。雨勢漸歇,我在心裡悄悄拜託老天,「明天會是好天氣!」(會的!) 我好像聽見了書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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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亂經
漫射計畫》從「神」的影子窺見日本漫畫之父:手塚治虫在臺軌跡初探
➤「神」的起點
「漫畫之神手塚治虫,是以大人早已遺忘的語言來回應孩子們的男人。」⸺開高健
這是被譽為開創現代漫畫的日本漫畫家手塚治虫,被稱呼為「神」的起點。也就是說,神的稱號,是由小說家開高健刊載在1964年2月21日號《週刊朝日》開始的。自此,手塚治虫在日漫界的不敗地位幾乎確立,全世界的漫畫圈都稱呼他為「神」,儘管在這之前,其影響力在群雄亂鬥的日漫雜誌界中,有消有長。
當我們試圖還原這段神話在臺灣發生影響力的時期,會發現不如想像中容易,尤其在手塚治虫發跡的時候,臺灣正處於白色恐怖的言論審查期。正如經歷過迫害的蔡焜霖前輩所言,1951年他被判刑送入綠島,成為黨國統治下的政治犯時,彼岸的日本早已接受手塚治虫帶來的新漫畫語言,結合了電影運鏡的技巧,有著特寫、Zoom in/out的變化。
言下之意,我們似乎可以看到臺灣在戰後到1960年代漫畫發展的黃金期間,創作者與手塚治虫之間難有直接交流,不像同期的日本有一大批創作者自主模仿漫畫之神的畫風。
➤因教育意義獲得傳播
這種決定性的斷層狀態,怎麼追索都牽連不來。但這並不代表手塚治虫的作品在臺灣沒有找到市場需求。其作品中的人性光輝、對未來科技的想像,在兒童漫畫領域中是深富教育意義的,因此,臺灣在1954年創刊的《東方少年》悄悄地將手塚的作品如〈綠色的貓〉(緑の猫)、《神火鳥》(火の鳥,正式譯名應為《火之鳥》)等,偷渡到兒童雜誌裡,儘管因描抄變造而抹去了原作者的全名。
而手塚的畫風也延續了他的人氣,在編輯的決策面中具有一定份量,描抄稿層出不窮。臺史博館長張隆志主編的《圖像裡的臺灣史》書中,便揭露1966年臺灣發行的作品《太空飛鼠大戰牛角金剛》是直接以《原子小金剛》(鉄腕アトム)的《地表上最大機器人卷》(地上最大のロボット卷)之封面做底稿,結合美國動畫短片《太空飛鼠》(Mighty Mouse)角色的造型,為讀者帶來科幻風的娛樂作品。由此可見,手塚的影響力並非如直觀想見的在大量創作者身上發酵,而是在出版線上有一種傾好,認為其或許賣座、有吸引力。
➤描改比原作更受歡迎
有趣的是,老漫畫藏家紀厚博追憶當年手塚治虫引入來臺的情況,提到1950、60年代讀者對《原子小金剛》的反應冷淡,反而是在臺灣作者黃鶯的描改下才較受歡迎。他也提到,文昌出版社對手塚治虫的愛好,主要是因為當時任職於該社的蔡焜霖前輩。
在紀厚博的回憶文字中,也提及老漫畫家們如徐麒麟、林大松對手塚的愛不釋手,前者甚至大受影響,以手塚風格改良漫畫造型(參見紀厚博先生之臉書回憶文字)。儘管他們的作品已經在孩童心中埋下一些感召,但當時這些從業人員的愛好似乎沒有轉變成強而有力的創作啟蒙。
因此,我們可以再往後追尋手塚在臺的聲名及影響。直到1970年代末、80年代,經歷了漫畫審查制,出版社以大量原圖翻印的方式引進日本名家,手塚的作品才得以用較接近原貌的狀態與臺灣讀者見面。1975年成立的虹光出版社就於1977年創立《冠軍》雜誌,收錄了《怪醫秦博士》(ブラック・ジャック,正式譯名為《怪醫黑傑克》)等作品(參見臉書社團「臺灣老漫畫📖收藏分享📖」之讀者回憶)。手塚這部於1973年開始連載的作品,也終於開始在臺灣大紅大紫。
同時期還有其他日本漫畫如千葉徹彌的《好小子》(おれは鉄兵)等作品,也大受臺灣讀者歡迎。不過,受限於審查制度,臺灣漫畫家無從施展手腳,這些日本漫畫名著對當時的本土漫畫並無留下直接影響。
➤在電影界及90後發酵
值得一提的是,接收到手塚核心思想的臺灣創作者似乎並不侷限在漫畫界,也包括電影界。譬如1947年出生的臺灣新浪潮電影導演楊德昌,從小看著描抄版的手塚作品,直到成年才知道是出自這位日本漫畫之父,他曾寫下諸多文字推崇讚賞手塚。
直到今日,1996年出生的新生代漫畫家高妍,接觸漫畫的初始也未脫手塚治虫的影響。她從2003年重製版的《原子小金剛》認識手塚,也可以說是一場美麗的跨時空邂逅,冥冥之中受到「漫畫之神」的祝福。
在日本被譽為「漫畫之神」的手塚治虫,在臺灣更像是影子般覆蓋土地,從暗中發揮影響力,透過許許多多的「隱藏弟子」,開枝散葉。●
本文轉載自國家漫畫博物館籌備處同意刊登,原標題與連結為「漫言堂》從「神」的影子窺見日本漫畫之父:手塚治虫在臺軌跡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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