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談》你看神是現實裡的宗教,我看是小說裡的奇幻──瀟湘神與邱常婷從《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談起
邱常婷:能跟瀟湘筆談實在是我夢寐以求的機會!由於恰好做為《廢線》的讀稿小伙伴之一,整個故事我是在一種類似追連載的心情裡讀完的,問題也是一籮筐,首先就針對小說裡「神」的部分請教瀟湘。
故事中名為「神」的商品,在最初設計時無論名字或能力,是否都是有典故的呢?像是《JOJO的奇幻冒險》裡的超能力(替身),有時候我可以從「神」的名字去猜測,但有時則無法。與此同時,瀟湘又如何考慮「神」的能力如何「受到限制」,以避免劇情的矛盾或角色能力相差太多?
我想在寫作奇幻小說時,這可能是一個特別需要注意的問題?偏偏「神」之所以稱為「神」,是因為這些「神」具有超凡的力量,如果這些力量受到太多的限制,又會讓讀者很不痛快呢。
再來我也很好奇,對瀟湘來說「神」是什麼?除了給予商品獨特的名稱,其中是不是也有其它象徵的可能?或者隱喻人與信仰的關係呢?
瀟湘神:謝謝常婷,很高興在幾年前對談「魔神仔」之後還有這樣的機會,也很期待常婷接下來的新作品。
老實說,在《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裡,「神」是一種科技產品,因此沒有太多人文理念,只是以人們對神的想像來表現其神通廣大而已。但我確實從神話傳說裡借了一些元素。這些「神」裡有偷竊之神,概念借用自希臘神話的赫密士,祂也是盜賊之神。又或是占卜之神,借用漢字文化圈相當熟悉的吉凶觀。這些對讀者來說相對熟悉的元素,應該可以降低讀者對「神祇系列」這種科技的理解門檻。

但即使借用了神話,我也未像《JOJO的奇幻冒險》那樣為每個神祇都設計典故,有些能力是為故事方便而創造出來的。常婷無法從名字猜出典故也很自然,有些確實沒典故,有些則是名字只反映了命名人物的品味或性格,譬如主角程頤顥明明知道赫密士的典故,卻硬是取了完全無關的名字(笑)。
至於要怎麼限制神的能力?這確實是難題,譬如占卜之神幾乎有決定命運的力量,編輯曾不只一次希望我調弱⋯⋯如果是遊戲,為了公平性,我覺得確實有必要限制。但這是小說,我希望神祇間的對峙夠華麗,如果限制了某個神,總覺得也有必要限制其他神;與其如此,不如所有神都不做限制。因此我的基本策略是不限制,但加上「虛弱化」的條件——也算取巧地控制平衡了吧?
正如前面所說,《廢線》的神並沒有太多人文理念,原本我也沒有刻意安置隱喻,但隱喻這種東西的奇妙之處,就在它有時會自己冒出。所謂的「神」,難道不能說是某種「力」嗎?確實對世界造成影響的事物,這份影響幾乎必然讓持有該事物的人獲得相應的權力。
我們當然可以把「神」當科技,假裝那是客觀的、中性的,一出現就能均等地同時改善世界。但並非如此吧?出現某個能改變世界的科技,首先面對的問題是誰持有它?會不會被獨佔?就像動畫《電馭叛客:邊緣行者》裡,當企業的影響力壓倒國家,就連基本人權——被拯救的資格——都要用「錢」購買。
力量絕非中性,且必然涉及權力。因此《廢線》中,關於神祇的運用、處置,時不時就與權力扯上關係,這並非偶然。但反過來想,傳統的「神」不也是如此?為何「神」並非脫離社會的、中立的某種超然力量,而是必然與社群、權力結構綁在一起?如果現代社會將傳統信仰全部掃盡,這塊土地肯定也會產生新的神,因為神是權力的驅動力,也是權力的象徵與結果。
我則是好奇,常婷覺得「神」是什麼?常婷寫過《新神》,那符合常婷對「神」的想像或定義嗎?創作《新神》至今也有一段時間,常婷對「神」的想像有什麼改變嗎?
邱常婷:哈哈哈!本來覺得丟出一個大哉問肯定很聰明,結果現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不過我很開心能夠回答!
寫作《新神》的時候,我想我只是觀察到了一些現象,並將之記錄下來,提出的與其說是結論,不如說是更多問題。台灣是多元族群與文化豐富的島嶼,我經常會幻想不同的神靈彼此間或競爭或合作,去為自己爭取更多的信徒,同時亦代表背後的文化或階級互相爭鬥。
就本質來說,我認為「神」是荒謬的,起源於人類的想像,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在《人類大歷史》提到:「虛構故事的力量,強過任何人所能想像。農業革命讓人能夠開創出擁擠的城市、強大的帝國,接著人類就開始幻想出關於偉大的神靈、祖國、有限公司的故事,好建立起必要的社會連結。」

神無可避免地會和權力有關,我可能是一個過於感性的人,會去思考當神對人類沒有利用價值時遭到毀棄的樣貌(譬如賭徒因神靈報的明牌沒有中,神像就被鞭打、遺棄),對我來說神始終不是真正有力量的存在,有力量的是人類的想像,以及人類作為機會主義者因時制宜地利用神與信仰。我姑且算是不自量力地同情起了「神」這種存有,賦予神角色性格,雖然,這也是我做為人類的想像而已,就好比人類也經常擬人化地想像自然與動物。
《新神》出版至今,我對於神的想像大致上算是塵埃落定了,要說到最重要的改變,應該是我現在更加好奇人類想像出的各式各樣的「神」,如何回過頭影響、傷害、救贖人類自己。神……不,乃至於任何妖怪鬼物,也可能深切地影響人類的自我認同,就好像瀟湘在《魔神仔:被牽走的巨人》裡描寫的那樣。
我想這也是我在讀到《廢線》裡神的終點時感到傷感與好奇的原因(這樣不算劇透吧?),這些神具有強大的力量,和做為祭品的人類擁有密切的情感聯繫,祂們如何思考自己的存在?又是怎樣看待自己與人類的關係?書名的「人造神明」,是否也是瀟湘試圖討論人創造神的可能或不可能?無論如何,如果有續集的話,我會期待能讀到更多從神的角度出發的劇情,我也真的很喜歡毒舌的雕龍……(還是不要給出版社太多壓力啦。
我接下來想詢問《廢線》中主角頤顥經常以遊戲的概念思考整體局勢,在我來看那也是一種「神之視角」,要無我(捨去自我),不參雜感情、純粹理性地衡量利弊得失,是取得最終的「聖杯」(避免劇透以此代稱)必須要經歷的成神之路,讓我在閱讀的過程中往往震驚地想:「人真的可以這樣思考嗎?」
凡此總總都使我感覺頤顥像是一個尚未完成的半神,其中他富有情感的人性和冷靜判斷的神性經常交錯、彼此矛盾,不曉得這是瀟湘在寫作時有意想展現的角色成長與內在衝突嗎?瀟湘最初讓角色以遊戲的方式思考,又是有怎樣的因素和考量呢?
瀟湘神:原來如此,常婷所說回頭影響人類的神,某種程度上或許能說是神的常態。信徒從信仰中得到希望,甚至得到足以扭曲、改造現實的信念,乍看是神啟,但最終確實是由「人類」完成的。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如果神不只是力量或現象,確實有意識的話會如何呢⋯⋯
某種程度上,《廢線》確實觸及這點。故事裡作為商品的神僅僅是工具,其價值就是被人類所用。常婷舉被鞭打的神明為例,那是六合彩時代的「落難神明」,確實顯示了神明的工具性。不只如此,我曾看過一個文獻,某位外國人搭台灣漢人的船,遇到暴風雨,船上的人向神明祈求,如果暴風雨停了就雕一座神像祭拜該神,但天氣沒改變,船上的人便反過頭來咒罵神明,這對一神信仰的外國人來說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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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來,漢人神祇的功利性可說相當一致。不過,《廢線》裡的神祇雖然也是徹底的工具,卻有著作為商品的自覺,因此即使不無感傷,對自身的命運還是有所覺悟的。
但我想補充的是,漢人神明不是只有功利面,也確實有信徒從神明那裡得到力量。對人類沒有工具用途的神就沒用嗎?神只是這種東西嗎?人類有沒有辦法從不發揮工具用途的神那裡得到力量?從創作的角度看,裡頭應該還有能許多題材。
或是更荒唐的,出現具當代形象的神。譬如Youtube之神、新冠肺炎之神(日本還真的出現過這種新興信仰)。又或是古老神明以新的面貌登場——我曾經構思一則故事,是神明組棒球隊比賽,台北某個快被都更的地方,該地的神明棒球隊一直輸球,不得已找了人類教練,最後雙方都找到自己的榮耀。不過我並非球迷,不熟悉棒球規則,這故事就一直在籌備階段⋯⋯這或許也是神明的一種可能。
回到《廢線》,程頤顥追求的冷徹思考是不是「神的視角」呢?我覺得不是。他只是覺得「無我」很帥,朝自己期待的美麗姿態前進的年輕人,但那不是他的本性。不過常婷認為捨棄自我的思考方式是神的視角,這很有意思,或許甚至可以問——為了人類行動,毫無利己念頭的人工智慧,有沒有可能是神的終極型態呢?這也是可以思考的問題:人類,能接受人工智慧成為神嗎?
說到這裡,我想到常婷正在進行的作品,似乎也觸及祖靈等超自然概念,那跟神有關嗎?有關的話,跟《新神》裡的神有何不同呢?
邱常婷:謝謝瀟湘做球給我~是的,我目前正在書寫名為《獸靈之詩》的奇幻小說,預計很快可以和大家見面。
這個故事最開始發生於名為「保留地」的封閉區域,裡頭絕大多數的部落人相信人死後若能善終,就會成為善靈,而若是橫死,則會變成惡靈。其實是取材自現實世界的台灣原住民信仰,為了和劇情相呼應,可能做出些許改動。
故事中「靈」的概念,更像是人可以成為神靈──這種想法的具體實踐,角色們有的為愛主動成為惡靈,有的為了他人成為祖靈,我認為可以對應保留地之外的另一勢力,也就是信仰五靈神的五大家族。
五大家族在設定上是壓迫保留地的反派,然而他們所信仰的五靈神,實際上又是由另一個國家為了控制五大家族而創造的假神……現階段我沒辦法把所有的劇情都交代清楚,只能說我確實在新作中再度創造了一些新的神,而且讓神與神背後代表的文化與族群互相鬥爭。對於寫作這樣的題材,我樂此不疲。
與《新神》的區別則是,我感覺更加自由,但也更加地自我限制。《新神》主要映射了現實社會,《獸靈》亦然,卻同時也要收束於我創造的奇幻框架中。我也想知道瀟湘怎麼看奇幻文學裡的宗教和信仰。
瀟湘神:其實就像常婷說的,神與神背後代表的文化與族群互相鬥爭,這確實是現實的映射,而宗教的功能,就是將神與文化、族群結合在一起。有被族群獨佔的神,要是沒有宗教,就無法保證此一獨佔為真理。有奉行某一主義的宗教,要是沒有神,就無法保證該主義為真理。換言之,宗教即規範,規範即文化,宗教滲透不同群體的同時,也界定了新的群體邊界。
某種意義上,奇幻文學裡的宗教與現實類似,只是參考現實宗教之餘,也做出更激進的嘗試。這原本就是奇、科幻文學的特徵:思想實驗。在現實世界,我們可以說神不存在(或至少不可證明),那為何奇幻文學要將神給具體化或人格化?其中一個可能,或許是創造出更清晰的邊界,對現實宗教進行叩問或反省。
如果神真有人格,宗教的合理性依舊成立嗎?當神在信眾面前現身,宗教是獲得了保證,還是被挑戰呢?現實中的宗教只能從社會學的角度探究,即使完成分析,現狀卻不容改變,奇幻小說裡的宗教卻有鬆動的可能,得以從更多角度挑戰宗教的本質——這對奇幻小說讀者來說絕不稀罕,奇幻小說本就有積極、激進,甚至挑釁的面向,只是透過幻想,以一種相對無害的方式表現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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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瀟湘神 台灣作家、實境遊戲設計師,「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成員,長期耕耘民俗學與妖怪文化議題。2012年以從塗鴉文化發想的「大臺北繪卷」獲角川輕小說獎短篇組銅賞、2014年獲金車奇幻小說獎。著有日治時代為背景的妖怪小說《臺北城裡妖魔跋扈》、《帝國大學赤雨騷亂》、《金魅殺人魔術》,和多位作家合著時代小說《華麗島軼聞:鍵》、《說妖》、接龍小說《筷:怪談競演奇物語》,及台灣妖怪考察書籍《唯妖論》,同時是實境遊戲〈城市邊陲的遁逃者〉、〈金魅殺人魔術〉原案,亦和政府合作文化推廣活動。 |
2023台北國際書展》從台灣出版辨識香港身分,交換美好與感傷:香港身影在書展
近年香港遭逢歷史鉅變,台灣與香港兩地的交流也日漸緊密。2022年獨立書店文化協會曾與14家書店共同辦理一系列「週遊香港」活動,邀請讀者走訪全台獨立書店,參與不同命題的主題書展與講座,從煲湯、跨領域的藝術創作到抗爭運動經驗進而認識香港。
2023年台北國際書展首日,獨立書店文化協會以「融合理性與感性,交換美好與感傷:香港作品在台灣出版」為題,邀請香港文學館總策展人鄧小樺、台灣春山出版社總編莊瑞琳進行對談,由臺港經濟文化合作策進會「文化委員會」召集人謝佩霓擔綱主持。
莊瑞琳首先提及,香港近十年來不管是與中國、與台灣或世界的關係都出現急速的變化,這些變化也反映在文化的創造上。過去對香港和台灣書市而言,彼此是國際對國際的海外延伸市場,有各自的出版脈絡,如今則有不少香港年輕世代的第一本書就是在台灣書寫、在台灣出版社出版。比如木馬文化的梁莉姿短篇小說集《日常運動》、沐羽短篇小說集《煙街》,以及春山出版的鍾耀華散文集《時間也許從不站在我們這邊》。
莊瑞琳觀察到,2014年雨傘運動與2019年反送中運動後,許多在台灣的香港出版品的功能或角色更偏向「救援」,近年則有所轉變,開始落根在台灣,不少香港文藝創作者選擇以台灣為基地,重新出發,如鄧小樺甫成立的「二〇四六出版社」。
➤留在香港或被迫離開的文化菁英們
鄧小樺進一步解釋,2019年起受到政治因素影響,許多香港學子選擇來台讀書。近年香港文化藝術創作的出版屢屢受到審查,比如漫畫家兼媒體藝術家黃照達2021年因遭舉發,倉促移居英國,原在《明報》副刊《星期日生活》專欄刊載的政治漫畫,竟成了道別之作,2022年底此專欄於台灣出版成專書《那城THAT CITY》。此類事情在香港默默發生,而這些文化難民也只得在台灣或其他海外尋求出版的機會。
在一個沒有新聞自由的地方,所謂的新聞是有所扭曲的,當外地人要理解香港的現實變得困難時,「另一個方法是從作品中去接收什麼是香港。」
鄧小樺解釋,作品會有創作者的角度,那是從想像和情感中折射出來的真實,而不只記錄現實裡發生了什麼事。所謂的現實就像電影《重慶森林》提到的鳳梨罐頭,會有過期時限,隨著時間折舊,而能夠感動讀者的是更高層次的真實,這是超越現實之上的心理真實。
虛構的作品一旦具有影響力,是可以扭轉現實,帶有顛覆力的。這正是鄧小樺在台灣成立二〇四六出版社,作為離散的作家們的發聲平台,讓更多香港人的故事被看見的主因。二〇四六的出版品,帶來的是廣大流散的生命記憶,是華人非常真實的部分,嘗試在台灣這裡生根,向更大的世界發展。
➤香港與台灣的民族認同
莊瑞琳提到2014年雨傘運動期間,香港大學學生會出版了《香港民族論》,引起她非常大的好奇——「香港開始用『民族』做自我辨識。」她解釋,早期的移民社會通常不會以特定地域自稱,比如台灣人和香港人。台灣與香港都是在殖民的現代性過程中,陸續發展出地方政治社群的意識,譬如台灣人喊出「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便是出現在日治時期希望有自己的議會及選舉的時候。
「香港的政治社群很特別,它幾乎是在抵抗意識加上離散意識中逐漸形成的。」莊瑞琳認為,這已是21世紀指標性的國際現象,而且港台的民族國家認同,都有其特殊性:「我們這兩個地方的人,會跟其他的民族國家不太一樣。我們既有自己的名字,但同時也沒有自己的名字;我們兩個地方的人,同時都在國際上尋找生存空間。」
台灣在1979年的美麗島事件中,發生大逮捕和集體審判,香港在2021年也發生大逮捕並進入漫長審判,兩地出現民族意識與抵抗運動的時間有近40年的差距,但到了今日則互有援助與啟發。莊瑞琳從來沒想過她大約10年前編輯的《百年追求:臺灣民主運動的故事》,今日會對香港讀者產生了不同的意義,甚至成了「每一個香港政治犯都要讀的書」。
「對台灣的編輯來說,如今香港已經不再只是在運動時救援而出版的作品」,莊瑞琳認為,文藝創作者選擇以台灣為基地,也將對台灣產生影響,「這十年港台的出版交流,將有非常快速的變化。」
莊瑞琳提到,此刻香港的藝文創作者或學者都有非常深的焦慮,希望用不同形式保留香港,或為香港尋求思想上的出路,因此也出現很強的創造力、強大的動機,以及百倍於台灣創作者的熱情。她以陳梓桓執導的香港紀錄片《憂鬱之島》為例,在現實的桎梏下,反而能創造出難能可貴的東西,這些都能給台灣創作者和出版人很大的刺激。
➤不再太平盛世的香港文學,也應該長久在市場上被認識
鄧小樺也以自己為例,說明公民參與和上街頭的經歷是年輕一代香港人的成長記憶,也是創作的底本,若有所追求,就必須踰越現在的體制規條去做,如果受到打壓,不該改變自己的信念,而是要想辦法把想做的事情完成,儘管可能要去到別的地方。
「過去對香港人來說,在台灣出版文學作品是一種殿堂的概念,從自己的地方衝出去,在別的地方受到認可。現在,除了殿堂之外,多出了另一個維度:街頭。」
2021台北國際書展大獎頒給了韓麗珠《黑日》,隔年師大梁實秋文學大師獎散文大獎獻給韓麗珠《半蝕》,梁實秋文學大師獎得獎短名單董啟章《董啟章隨筆集》名列其中……鄧小樺認為,不再太平盛世的香港文學作品進入台灣,也需要重新被接納、被理解。不少作品離開藩籬,前往更大的世界,來到處處街頭的環境,離散帶來了新的「街頭」維度。
「太平無事的時候,我們在香港都非常欣羨台灣對文化的熱情、對少數的尊重、保留活化整理並向外推廣,我們由衷覺得好。」面對如今香港作品外在有審查機制,創作者可能出現自我審查,另外還有透過市場經營去達成的市場審查,鄧小樺呼籲讀者要保有「邊緣的視角」,願意去認識不是那麼主流的東西,願意去支持不是最暢銷的作品,讓市場更多元,「這是保障言論自由的基石,讓這些書不會受到市場的懲罰而消失。」
對談最後,主持人謝佩霓藉已故香港作家西西的《我城》,思考香港、台灣與今年書展主題國波蘭:無論是離散或是落地生根,他城亦是我城。而「出版」不僅記錄時代,也與時俱進。它關乎我們如何繼承,也關乎未來如何看待我們。
➤書展中的香港出版身影:藍藍的天+有種文化 ft.手民出版
2018、19年的台北國際書展,由18間香港獨立出版社組成的「52Hz出版聯盟」曾兩度與會,可惜今年未再現身。不過台灣讀者仍可在以下幾個攤位,看見香港出版品的身影:字花(A905)、香港文學館(A9047)、香港大學(A906)、香港城市大學(A908)、香港中文大學(A912)、讀字工地(D321)。
2019年曾隨同52Hz出版聯盟一起來台參展的香港出版社「藍藍的天」,今年出版品棲身於香港文學館,負責人伍自禎特別向台灣讀者推薦香港資深新聞人區家麟的《亂流》:作者透過旅遊,探索香港自然環境中的無人之境,發人深省,值得細品。
伍自禎也推薦台灣讀者閱讀榮獲2021年香港設計師協會環球設計大獎的繪本《小男孩的森林故事》:「本書看似兒童故事書,內裡卻是數字學的人生,無論小孩或大人,每位讀者都能代入其中,找到一點方向,享受當中的樂趣。」
藍藍的天在台灣尚無本地通路,有興趣了解或跨海購買的台灣讀者,可透過網路書店草田Ggrass了解相關訊息。
另一間香港出版社「有種文化」,今年也透過香港文學館與台灣讀者見面。去年曾來台參加書展的社長Daniel Wong,以「絕處逢生未出現」形容近年的香港書市,並表示台灣與香港的出版人,都是深深愛著印著繁體字的書籍。
Daniel Wong特別推薦台灣讀者閱讀香港政治評論人鍾祖康的《籠中鳥以為自由飛翔是一種病:從挪威回望香港與中國》,本書接續其名作《來生不做中國人》,從歷史角度考察物質與道德等不同面向,探索評析中西文化差異,深具批判性。此外,有種文化近日即將出版的新書《我們香港人》,描寫劇變下香港人對身分和「家」的思念與反思,也值得關注。
目前大型網路書店如博客來、誠品、金石堂,店內有種文化出版品的存貨相當稀少,有興趣了解的讀者建議透過三民書局網路書店、在全球大型城市都有經銷地點的網路書店1841書店,或前往台北中山銅鑼灣書店,了解更多有種文化的出版訊息。
Openbook閱讀誌每週好書推薦欄目「OB短評」,曾多次推薦過香港手民出版社的作品,可惜該社今年也未能參展。手民的許多書籍深刻留下了香港都市文化的動人肌理,譬如《武俠電影與香港現代性》論述香港武俠電影的感官美學肇起於資本主義的機制、工業化轉向以及國際網絡,書中透過香港武俠電影的輪廓,道出城市之為江湖,如何滋養出無數的劍客俠女與絕世武功,為華人世界獨特的武俠夢訪尋其香港社會的根蒂。
此外,《民現:在後占領時代思考城市民主》從政治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的多元自主跨主體想像、思考「後」占領時代、香港的城市民主與未來性,為香港提出專屬的關懷處方。透過細緻的學術思考辨證,以及身體感、情感十足的分析討論,為城市民主、參與式民主等政治概念補充了實體化的依據。
《幻魅都市》是學者張美君因病離世前,於2008至2015年間發表的系列香港電影研究論文,包含她提出「危機電影」的創見;以電影的聲音空間而非亡靈鬼怪為論析對象的「鬼魅評論」;將電影美學與香港屋邨並置的「空間研究」;以及對於香港身分、歷史、記憶的關懷。六篇論文在華語電影研究領域中,皆屬上乘之作。
手民出版社主編譚以諾推薦台灣讀者閱讀該社的《平台資本主義》,本書為當前平台大盛之勢,解釋了出現和興起的成因。對手民出版有興趣的讀者,可造訪台北唐山書店,或者上手民出版的官網,都有提供台灣與全球的寄送服務。●
➤延伸閱讀:沒來台灣參展這幾年,願與讀者一起活得像貓兒 ft.香港獨立出版人格子盒作室阿Ding
➤2/3(五)到2/5(日),香港議題相關書展活動
時間:2/3(五),16:45 - 17:45/迷你沙龍
講者:孔德維(一八四一出版總編輯、中山大學臺港國際研究中心研究員)、沐羽(作家)
時間:2/4(六),11:45 - 12:45/迷你沙龍
講者:亞然(本書作者)
時間:2/4(六),13:00 - 14:00/迷你沙龍
講者:周蜜蜜(作家)、吳鈞堯(作家)、鄧小樺(香港文學館總策展人)【主持人】
時間:2/4(六),13:00 - 14:00/紅沙龍
講者:黃怡 (作家)【線上】、崔舜華 (作家)、 關天林(《字花》總編輯)【主持人】
時間:2/4(六),15:30 - 16:30/迷你沙龍
講者:陳慧(作家)、陳滅(詩人、評論人)、顏訥(作家)【主持人】
時間:2/4(六),19:00 - 20:00/展位D710,中央研究院
講者:吳介民(中研院社會所研究員)、呂青湖(臺大社會系副教授)
時間:2/4(六),19:15 - 20:15/藍沙龍
講者:莫理斯(本書作者)
時間:2/5(日),13:00 - 14:00/紅沙龍
講者:陳智德(詩人、評論人)、 廖偉棠(詩人)、關天林(《字花》總編輯)【主持人】
時間::2/5(日),14:15 - 15:15/紅沙龍
講者:謝曉虹(作家)、鄧小樺(香港文學館總策展人)
時間::2/5(日),15:00 - 16:00/讀共攤位人文沙龍
講者:陳慧(《弟弟》作者)、梁莉姿(《日常運動》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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