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讀本書的原因:要先看見問題,才能解決問題
「誰能告訴我,有了智慧型手機之後,我的孩子為何就變了?」這是當今多數父母與師長內心最大的疑問。《失控的焦慮世代》試圖回應這個問題,聚焦於現今最大規模的心靈瘟疫,指出智慧型手機與社群媒體對Z世代(1995年後出生者)造成的巨大傷害,並剖析其成因。
作者強納森.海德特(Jonathan Haidt)為美國知名學者,活躍於「正向心理學」領域,致力於「幸福學研究」。自2014年起,他與友人葛瑞格.路加諾夫(Greg Lukianoff)開始研究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兩人合著《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指出美國高等教育在有意無意間教導學生認知扭曲,從而導致學生焦慮與憂鬱大增。
《失控的焦慮世代》延續此一議題,並加入對家庭教育的觀察,認為Z世代的父母在實體世界保護過度,在虛擬世界卻又控管不足,兩者交互影響之下,使得Z世代心理健康急遽惡化,成為「失控的焦慮世代」。
作者在書中引用各種研究數據,論證智慧型手機對未成年者造成的根本性傷害:社交障礙、睡眠剝奪、注意力碎片化與上癮,並且從性別差異的角度說明女孩與男孩各自在哪方面最受影響。
其實,上述現象在前幾個世代身上也曾出現,但從未導致如此大規模的心理崩潰。可以說,以智慧型手機為核心的生活,使這些青少年問題「加速」、「擴大」並且「更肆無忌憚」,這就是最值得人擔憂之處。
海德特之所以反對「科技樂觀主義」,是立基於這樣的想法:未成年者的大腦未完全發育成熟,無法自我控制、延遲滿足與抵禦誘惑,若放任他們使用科技產品,帶來的傷害遠大於幫助。網路上充斥著大人也難以抵禦的誘惑與陷阱,而智慧型手機讓未成年者過早進入成人世界,這就是失控的元兇。
要解決問題,必須先看見問題,可以說,《失控的焦慮世代》精準地抓住現代父母的痛點,並試圖梳理問題的成因,海德特在其邏輯框架內,試圖給出一套可能的解方,這便是本書最值得一讀之處。
在本書第4部中,作者從政府、科技公司、學校、父母等4個方面提出「為了更健康童年的集體行動」,大抵而言可分為兩種做法——消極防堵層面,如:立法規範網路使用方式、實施無手機學校;積極引導層面:如:設計寓教於玩的學校、增加父母的陪伴時間等。
再簡而言之,我們幾乎可以使用「控制」(或者「保護」)兩個字概括作者的所有主張:為了對抗手機巨人,大人築起一道道高牆,想保護城內的下一代不被傷害。然而,這樣做真的能阻止巨人入侵嗎?若大人帶著失控的焦慮,想要控制青少年失控的焦慮,我們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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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線教師的觀察:問題出在手機,也不完全如此
《失控的焦慮世代》讓我們看見這群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經歷「童年大重塑」的青少年所面臨的困境。這個困境是時代演進下的不得不然,如果真的要落實作者的建議,那會是一場非常大型的社會實驗,成敗實難預估。在疫情停課的兩年期間,許多青少年由於各種原因獲得無限制上網的體驗,從而對智慧型手機、社群媒體上癮,頓時要他們戒斷,真的是難上加難。
此外,作者的主張也可能忽略了社會的複雜性。大人們團結一心,透過防堵與控制,導正目前已經歪斜的方向,協助青少年走回正軌,這是作者期待的場景。然而,如今萬物齊漲、貧富差距日益拉大,不少家長為了生計已疲於奔命,是否人人都有餘力成為「在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皆用心的園丁」?
文化多元、生活形態各有不同,科技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也因人而異,將手機災難化是否忽略了它可能帶來的正面幫助?民主為本,難以定於一尊,政府的控管如何才不會變身為監控?該如何要求科技公司在商業利益與道德間做出適當取捨?要如何才能做到作者建議的,對孩子進行全面性的監督、協助,甚至是資源供應?這些都是作者的主張被質疑之處。
再者,透過立法來規範網路使用狀況,也是有待斟酌。不僅因為可能招來政府侵害人權的惡果,也忽略了手機(包括社群媒體)與菸、酒等受管制品的最大不同之處——前者不僅僅是工具而已,它改變的是全人類的「生活模式」,未來更有可能成為「生活本身」,要未成年者自外於這個時代洪流來生活與學習,談何容易?
最後,正如作者在第3部最末提到的:「以手機為主的生活,不只在青少年身上,而是在我們每個人身上,都製造了靈性退化的現象。」在現代社會這個龐大的系統中,被工具化的芸芸眾生都免不了面臨憂鬱與焦慮。這是整體社會的系統性問題,而不僅只是智慧型手機造成的,更不僅僅是青少年獨有的問題,談解方,還需要更宏觀的視野。
Z世代焦慮的成因,可能比作者認為的更加複雜,手機只是代罪羔羊而已。據筆者觀察,Z世代的焦慮可能來自以下幾個困境:
工業社會使鄉村日漸都市化,雙薪家庭、核心家庭增加,導致傳統農村相互支援的人際網絡瓦解,這就限縮了Z世代能自由探索的空間。Z世代社交圈狹窄不完全是父母過度保護所造成,而是客觀環境使然。在現代社會這樣疏離的關係中,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自然易導致青少年陷入焦慮與憂鬱。
科技發展帶來便利的生活,AI人工智慧誕生之後,更降低了不少領域的技術門檻,當生活不再被勞動填滿,面對無聊反而成了最大的課題。再加上目前的教育制度尚未轉型成功,仍然依照舊時代的邏輯與節奏提供學習經驗,便導致青少年花了大把時光在校園中,卻未能應付不穩定的未來。這種人生的無意義與不確定感,也容易導致不安的情緒。
這裡的能力不足,不僅僅指「生活能力」,也指「學習能力」。無論是社交圈狹窄或便利的科技生活,都導致青少年在生活中缺乏鍛鍊。而過早將科技融入學習過程中、過度強調快樂學習,都造成青少年基礎不穩、能力不足。帶著這樣不穩固的基礎前進,進入國中以上的學習階段,便會出現左支右絀的窘境,從而導致極大的自卑與挫敗感。
網路出現之後,社會朝著分眾的方向發展,各種邊緣者透過網路社群形成同溫層。但同溫層就像一把雙面刃,接住了極端孤獨的青少年,卻也可能增強他們的負面思考。心理學的興盛也造成類似的狀況,不少人從中找到人生問題的解答,卻也有人因此給予自己不當的自我暗示。而在急遽變動的社會中,許多人將未來災難化,也會導致能力尚未成熟的青少年更感到無望與無力。
以上現象,被海德特視為智慧型手機導致的「果」。但換個角度來看,這些現象或許才是「因」,從而讓Z世代逃到手機的世界中,以舒緩這個時代加諸其身又無法處理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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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這樣做:用賦能取代控制,用陪伴給予力量
作者的主張或許無法馬上被落實,但誠如司馬光在〈訓儉示康〉中所說:「雖不能禁,忍助之乎?」時下青少年心理健康急遽惡化是不爭的事實,我們已透過《失控的焦慮世代》看見問題,接下來,還可以怎麼做呢?
身為Z世代的家長與老師,筆者特別想針對海德特提出的「無手機學校」提出看法。
首先,從執行面來說,「無手機學校」確實在某種程度上能透過「他律」來協助學生專注於學習。但這個措施的前提是:我們要提供學生一個「有功能」的學習環境。當學生在學校真的能夠學到有意義的知識與能力,「是否有手機」就不是需要討論的問題了。否則,即使禁用手機,學生還是能用聊天、放空、睡覺等方式來抗拒學習,不是嗎?
什麼是有功能的學習環境?作者主張要「增加自由玩耍」的時間與空間。筆者想補充建議:學生更需要的是「有意義的學習過程」——能掌握學習方法,而非被灌輸知識。
要讓學生同時擁有手機並專心上課,可以透過一些教學設計來達成。具體做法是在教學場域創造更多「做中學」的機會——搭建更多鷹架,讓學生從小小成就感中找回學習的樂趣,保護青少年學習的火種,不使熄滅。
以國文課來說,「做中學」不能只是由學生上台講述所學到的「知識」,而是由教師指派適當的工具(如某種文學理論觀點),引導學生掌握工具分析本文,再上台報告,如此,才是真正的「學到」。當課堂中的學習任務明確,且能讓學生真的有所成長,手機就會成為學習的幫手而不是阻礙。
在校園內全面禁用手機恐有窒礙難行之處,但創造實體生活經驗絕對是可以做到的事。ChatGPT出現之後,很多人在討論學校與老師存在的意義,或許,未來的學校就是體驗真人互動的珍貴場域,是Z世代進入社會的先修場所。
其次,無論是否實施無手機學校,家長都不應該把手機災難化。即便孩子看似手機成癮,我們都要放下焦慮,先去理解他們真實的想法。孩子跟著家長一起生活,家長將手機視為洪水猛獸,孩子就會將自己對手機的沉迷視為一種罪惡,從而感到自責與焦慮,最後反而更沉迷於手機以取得暫時性的緩解,這就是一種惡性循環。
作者在書中主張,高中是可以擁有智慧型手機的年紀。然而,在教學現場,我們看到有不少在高中階段才擁有智慧型手機的學生,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地沉迷於其中,過去被限制到多麼嚴格,擁有之後就會多麼不可自拔。許多學生告訴我,在苦悶的求學生涯中,是手機幫助他們撐過難熬的每一天。
由此可知,在手機成癮的背後,有一個更大的困境如影隨形,我們更應該瞭解的是孩子想逃離的究竟是什麼,而不是僅從表象來控管。若沒有做到這個前提,貿然實施「無手機學校」,在此政策下的學校會比現在更像監獄,最後只會增加更多拒學的學生,並加劇親子衝突。
人的成長過程不是一刀切,不會在滿18歲生日當天就變成一個成熟的大人。青春後期(高中)是探索自我、學習自律最重要的階段,是作者認為最適合擁有智慧型手機的階段,卻也是大人最難介入與控制的階段。一味禁止是沒有用的,每個時代都有被禁止的事物,卻反而更激起人們想一探究竟的慾望。
所謂「案主自覺」,就是助人者必須提供資訊與建議,協助當事人設定目標,為自己做出正確的決定。如果我們認為青少年使用網路已經「成癮」,那麼,家長與老師的工作絕對不是「防堵」,而是要幫助他們看見自己的困境,並找到走出困境的動力。
最後,無論是學校、教師還是家長,都只能在力有所及的範疇內做到最好,改善大環境則是政府的責任,但這個責任不能只是立法禁止未成年人使用手機或是社群媒體。因為,大人要在謀生之外還有餘裕,才會有心力陪伴孩子成長,而整體社會經濟狀況、育兒方面的社會支援系統,都左右了大人是否有這個餘裕。這些,都有賴政府從制度面來解決,絕非靠學校與家長達成什麼共識就能做到。
這是個因科技而質變的時代,我們每個人都是時代的先行者,也是探索者。放下焦慮,用賦能取代控制,用陪伴給予力量,或許這是大人能給焦慮世代最好的禮物。●
失控的焦慮世代:手機餵養的世代,如何面對心理疾病的瘟疫
The Anxious Generation: How the Great Rewiring of Childhood Is Causing an Epidemic of Mental Illness
作者: 強納森.海德特(Jonathan Haidt)
譯者:鍾玉玨
出版:網路與書出版
定價:480元
【內容簡介➤ 】
作者簡介:強納森‧海德特(Jonathan Haidt)
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湯瑪斯・庫利(Thomas Cooley)倫理領導學教授,一九九二年取得賓州大學社會心理學博士學位,曾在美國維吉尼亞大學任教十六年。道德與政治心理學是他的研究重點,詳見暢銷書《好人總是自以為是:政治與宗教如何將我們四分五裂》。他的最新著作《失控的焦慮世代》延續了《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與葛瑞格.路加諾夫合著)所探討的主題。他也在Substack平台建立部落格「巴別塔之後」(After Babel),發表文章。
報導》帶著問題意識,辯證古今人地事:陳斐翡「Tibet來去——踏上《圖博千年》之旅」講座側記
2024年Openbook好書獎贈獎典禮落幕後,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全台導讀講座了。首先登場的是年度生活書、作家陳斐翡的《圖博千年》,在週五夜晚的奎府聚書店,吸引了許多對圖博好奇的讀者前來。
《圖博千年》的前言中寫道:「這本書可以說是行旅與閱讀圖博社會的現況與歷史,以及反思自我文化的整理報告。」而這趟旅程是怎麼開始的呢?陳斐翡說,她是個喜歡旅行的人,1996年,當時她到了雲南的終點、人稱香格里拉的地方,其實已經踏上了圖博的土地。遊玩一趟回到台灣,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圖博。
她記得那裡海拔3000公尺,冬天時一片白雪,地景荒涼,人煙稀少。陳斐翡看向天空,順著老鷹飛翔的方向走,走到了寺廟裡,看到的是跟台灣完全不一樣的廟宇,房舍有些傾頹,赭紅色的土牆邊長出雜草。循著誦經文、敲法器的聲音走到一個佛龕前,她自然地盤腿坐下來,坐在誦經的和尚對面。然而誦經結束後,對當地宗教及文化都還不了解的她,誤將和尚給的一捧應該灑在頭上、祝福的清水用來洗臉。
再次造訪是2005年,她花了11個月的時間,除了在圖博各處旅行,也去到印度、尼泊爾、拉達克、達蘭薩拉,甚至前往聖彼得堡,探訪1915年建成、歐洲第一座達賴喇嘛佛學院「袞澤確尼」。這些地方可說是以拉薩為中心的「大圖博文化區」。
2008年初,陳斐翡完成了行旅紀錄初稿,但洛薩時圖博全境爆發激烈抗爭。她好奇是什麼讓圖博牧民、僧侶、老人和小孩在軍警槍彈的威脅下,仍堅持走上街頭?於是她停下筆,一頭鑽進文獻與論述中探究,重新書寫。2019年初,雖然只能獲得3個月的簽證,也不確定能走到哪裡,陳斐翡帶著清晰的問題意識再次出發。那時的她不只對圖博的宗教、文化、歷史已有相當的認識,也知道如何與警察應對,準備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去問一些可能是禁忌的問題。」
➤今昔對照
講座中陳斐翡以短片和許多照片,展示這二十多年來圖博的變化。例如,從前在圖博,隨處可見到山壁上大大的六字真言「ཨོཾ་མ་ཎི་པདྨེ་ཧཱུྃ」(唵嘛呢叭咪吽),是為路過的行人,也為了不會誦經的花草、蟲子鳥獸們祈福。當風吹拂過六字真言,便將祝福迴向給萬物生靈。而如今,許多處的真言已改成各式頌揚共產黨政權的政治標語。
2019年,陳斐翡從四川成都進入康區的「甘孜」——意思是潔白如雪。康區的甘孜與安多區的阿壩、拉卜楞皆位於圖博與中原地區的接壤地帶,是歷史上許多戰爭的現場,也是現代圖博人民抗爭激烈的地方。甘孜和拉卜楞都有具規模的佛學院,是許多圖博知識分子——高僧、仁波切聚居的地方。
與十多年前不同,2019年之行,陳斐翡一路上經歷頻繁的停車檢查。她回憶在旅館辦理入住時,「對方說不知道能不能讓我住。我以為是沒有空房,原來他是看到我們的護照,打電話去公安局請示,我得去公安局等待審查、報備後才能入住。」
在甘孜等待前往拉薩時,陳斐翡注意到有許多車輛專程載運遊客來回亞青嘎。位於海拔近4000公尺高原上的亞青嘎,周圍山嶺環繞,是康區最知名的神聖修行地之一。在河流蜿蜒的偏僻小半島上,原有數以千計的簡陋營帳或小屋,全都住著在此潛心學習的阿尼覺姆。
亞青嘎原本交通十分不便,當地政府為了發展觀光,修築好平整的柏油路,拆遷修行小屋,建造酒店、停車場,逮捕或驅離不願配合的尼僧,嚴格控管、監視進出。而亞青嘎並不是第一個像這樣被發展成窺探異文化風情的修行聖地。
除了肉眼可見的種種改變,陳斐翡更明顯感受到,這次去圖博,儘管會說普通話的人比以前多,但願意和她說話的人變少了。許多人聽見她一開口說話,臉色就變了,「有厭惡、不悅,但也不一定是敵意。監視器、便衣太多了。」
➤說「不」的方式
從佛寺裡被驅逐的僧人、僧尼們去了哪裡呢?有些人被送去類似集中營的地方,進行愛國教育,之後也不能再進到寺廟,有些佛寺則遭斷水斷電。陳斐翡說:「如果是我們,一定也會抗爭的吧?圖博人也是啊。」
2008年北京舉辦奧運時,一度帶來開放的氣氛,當時從海外到境內的圖博青年都期望改變發生,呼喊著嚮往已久的自由。然而自由沒有到來。2008年,手無寸鐵的圖博人們上街遊行,老人、婦孺被警察開槍打死,而官方說法是:沒有任何人死亡。隔年,民眾想要舉辦紀念法會,卻被軍警包圍起來禁止舉辦,一位年輕僧人激憤之下決定自焚,這是第一起自焚。
「為什麼他們會自焚呢?這與他們愛惜生命的宗教觀沒有牴觸嗎?」陳斐翡說,圖博人認為不能傷害到無辜的人,所以不會做出激烈的攻擊行動,「那怎麼發出憤怒?好像就只有(自焚)這個選擇了。」然而,其後官方對圖博的種種箝制和迫害更加嚴重,自焚抗議也一再發生,至今已一百多起。
官方將自焚者定義為恐怖分子,「那麼,圖博人怎麼看待自焚者呢?」講座現場讀者的好奇,也是陳斐翡在旅途中一再的提問。「自焚者的遺言大多是:圖博獨立、圖博自由、圖博人民要團結、達賴喇嘛回來。」有一個當地朋友激動地說:「他們是烈士!」也有人說,他們反對的是制度,並不恨中國人,「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在受苦,不是只有我們。」
雖然許多當地人拒絕與她說話,或者說話時小心翼翼,但有時深談過後,對方卻說得更多了。陳斐翡明言自己正在寫書的事,她問,你希望我做什麼呢?「謝謝你寫書,我們不要你可憐、同情我們,請用最客觀的方式,寫出在這裡的真相就可以了。」
➤指稱的權力
「光是寫出真相,也許就是對他們的幫助了。」陳斐翡說。但她覺得寫這本書,受到最多幫助的人是她自己。回到台灣後,她將旅程中的見聞與遇見的人們,寫進先前的書稿中,將跨越20年的圖博旅行見聞,與近千年的歷史爬梳交織並陳,互相辯證映照,完成這本25萬字的《圖博千年》。
出版前,編輯詢問她確定要以「圖博」為書名嗎?也許很多台灣人會不知道這是哪裡。回顧自唐代以來的文獻記載,從「吐蕃」到「西藏」,莫不是展現了中原國家的自我中心,將他者邊緣化的思維。陳斐翡不但堅持以圖博為書名,書中提到的山川河流、村鎮人物等等,也盡量使用圖博人原本的命名與含義為譯音,「這些名字是圖博人看待自身與世界的眼光,也是他們的生命觀。」
圖博自稱「博」,古稱「博千波」,稱呼漢人為「加」。講座最後,陳斐翡提到,立在拉薩大昭寺前那座古老紀念碑上清晰的刻文:「博是博,加是加。」這是唐代與古博王國戰爭結束後,立下的平等、和平約定,意思是:「我們不要打仗了,現在平靜下來,博在博的土地上安居,加在加的土地上幸福,各自好好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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