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請你毋免同情我:林立青的工地人間
攝影:賴小路
攝影:賴小路

涼爽午後,對著一盤炸薯條及一杯冰拿鐵,林立青侃侃而談結冰水的無窮妙用:結冰水置於艷陽下不到半天,便融出半瓶足以凍僵腦袋的冰水,是酷熱工地的甘泉玉露。再將其他飲料灌進剩下一半冰塊的瓶中,又成了一杯全新的透心涼冷飲。或者是,把大罐結冰水放進30公升的行動冰箱裡,可維持8至9小時的低溫,「結冰水是一項偉大的發明。」林立青以此作結。

檳榔攤必備商品結冰水,用途遠超過我們貧瘠的想像。一如林立青筆下的工地故事,複雜且豐富,時而令人慨嘆,時而教人忍俊不住。做工兄弟的形象飽滿,完全不若提神飲料廣告中,頭帶工程帽的工人齊聲大喊「福氣啦!」的單薄扁平。

耍猴戲的人

擔任工地主任10年,林立青自嘲是「耍猴戲的人」,終極任務就是與工人合作無間,演一場快樂工程秀供僱主欣賞。「如果工人出問題,我也不用活了。」

大大小小此起彼落的工地就置身於都市叢林內,卻又不為社會大眾瞭解,鎮日粉塵飄揚,飛沙走石,宛如一處被遺忘的江湖。走跳江湖的眉眉角角,需要時間,需要膽識,也需要目色夠好。

當年的菜鳥監工林立青,面對數十年經驗的老師傅,不敢洪聲,看著上上下下揮汗勞動的工人,也摸不清各人性情。無魂有體按表操課三年後,靈光一閃,瓶頸即轉機。

「我發現自己很有說謊天分!」林立青當場模仿一邊對暴怒業主大打悲情牌,一邊跟遲到工人幹譙業主不知發什麼瘋的工地日常。說謊天分啓動後,宛如打通任督二脈,行走於工人及業主間游刃有餘,兩邊按捺,一團和氣,一切順利。

一款米養百樣人,若不諳各人性情,工程大戲難以順利演出。

自嘲是耍猴戲的林立青,本身更像個戲精。他似乎就有本事讓大家開心,「師傅跟我一起工作很快樂啊,這樣工作才有趣。」

鐵柵欄裡的江湖

一般大眾認為工人不過是出賣勞力,揮汗換鈔票的勞動者,但林立青口中的工人,卻個個是身懷絕技的高人。例如〈走水路〉中手藝媲美藝師的焊工;〈隔閡〉中精準掌握門窗框填縫的泥作師傅;或像是〈工地外勞〉中,因為瞭解移工的辛苦,台灣師傅將畢生所學傾囊傳授給移工,讓他們習得一身武藝,得以在外地生存。

一方工地,竟像一處各路高手群聚的天地,那不是走投無路的出賣勞力,而是上天恩賜的一身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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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賴小路

焊光鐵影的恩怨情長,當然少不了俠女與青樓故事。〈工地大嫂〉中有些女性「整個家族全靠她用一支電話聯繫,指揮調度使臂使指,喊水會結凍,喊米變肉粽。」或如〈茶室姊妹〉:「如何優雅地轉檯?如何讓客人花錢點歌?……如何保護姊妹們不受過度地侵犯?」這些都全不是一般人的歷練所能應對。

讀《做工的人》,時常震懾於那看似不符社會主流價值的生活方式,但也不時湧生出某種羨慕之情。

看見林立青將抓過薯條的手指往衣服上一抹,不免心驚。隨即轉念一想,平時泥裡來水裡去的他,區區油膩何需在意。討賺生活不易,撒開手腳過活,也許才是善待自己的方式。

練肖話背後的孤獨

男人群聚時,練肖話不脫當兵與女人,毫無建設性的話題,迴圈三天三夜也不厭倦。上工之後,人人各司其職,專注時恍若一部與世隔絕的機器,休息時三五成群喝酒幹譙,幹天幹地幹業主,好像都懂彼此,卻好像也不能懂。作伙喇賽時,其實內心小劇場各自搬演,無人理解。就連面對家人,都說不出抵死不願就醫開刀是因為,擔心會有兩個月沒收入。

今日有酒今朝醉,有些工人生活不免顛沛,卻意外地有幾分瀟灑。不問過去,不問未來,手頭緊迫時借個一兩千喘口氣。從當今社會的主流價值觀看來,這些人過著的無疑是危險、沒有保障的生活。也確實灑脫過後,時常就得面臨無以名狀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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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賴小路

站在工地圍欄外的讀者,該如何看待這群勞動的身影?

林立青提到:「如果一個工班能力強收入高,他有了自己的貨車,基本就跟一個手搖店的成本差不多了。如果還有工具設備,有徒子徒孫,就接近一個中小型企業了——中型包商本身就像是一個小型公司,他們可以在工地過得很快樂。但另一方面,有些人遇到困境時,不知道怎樣大方求援,就可能陷入越來越慘的輪迴之中。」

林立青會暗暗關注那些不懂得打算的工人,卻也覺得不必為他們擔心,「因為他們也有選擇的自由。」

「沒有辦法用外力去幫助他們,因為也許他們不需要。」林立青一貫高漲歡樂的語氣暗了下來,是這十年來最溫柔的體諒。他能做的,是把這些事情寫下來。

採訪當天早上,才有個工人跟林立青借了3,000塊。江湖告急,借個兩千、三千已算仗義,工地雖艱苦,卻也並非永世不得翻身。他們的共同點是孤獨。那孤獨來自機械與重複的工作內容,以及不善自我表達。

也因為孤獨,生活種種苦悶無力無處訴說,林立青寫下一篇篇原本隱沒在鋼筋水泥中的生命故事。他把口才化為文字,像是抒發,也一併記錄了身邊那些生猛卻苦悶的工人故事,透過書寫,幫他們說出想說的話。

開始在臉書發表工人群像後,林立青常常強調,希望自己的文章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當初寫文章就是想讓工人看了有共鳴,第二是讓他們家人更理解工人。」

那麼工人們都看過文章了嗎?「有啊,還會在FB吐槽,說〈呷藥仔〉那篇不是腸胃藥,是頭痛藥。反正討論的都不是我想表達的啦。」

林立青笑得很開懷,對於工人們畫錯重點絲毫不以為忤。他明白工人們勞碌討賺,根本無暇顧及外界眼光,大家互相吐槽一番更快樂,何須滿懷悲情與憤怒。縱使抱怨連連,幹譙到最後也會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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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賴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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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工的人
作者:林立青
出版:寶瓶文化
定價:330元
內容簡介cursor_h16_2.jpg

作者簡介:林立青
一個市場養大的孩子,如同台灣人的生產履歷般,照著考出來的分數選擇學校,照著這樣的模式一路讀完了私立科大。畢業後拿著文憑進了工地,就在工地現場從事監工至今。
現實專長為搬弄、造謠和說謊,用來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編織的謊言能夠吸引憐憫,搬弄而成的印象可帶來同情,造謠之後好求取寬容。如此而已。
會寫作的原因只是想找回真實,因為多次祈求仍不可得一個不需說謊的人生後,唯有文字是最好的卸妝品:將平日堆疊在自己和周遭人的謊言謠言一句句抹去。留下一個完整如初,卻又無法訴說感受的現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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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28 22:00
每週報報》#2 Openbook幫你擋寒流!
陳藝堂攝
陳藝堂攝

二月結束前,寒流來了。Openbook的辦公室特別冷,鍵盤聲此起彼落,下星期的稿件到了嗎?某某出版社的書來了嗎?幾句確認的問號在空氣中穿梭。編輯繼續戴起耳機,埋首工作,在接近夜晚的時候,點開FB專頁,呼,分享數又多了好幾則,不錯喔,有人正讀著。謝謝。

這星期為大家準備的文章,請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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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談》頭顱想家了,樂土是原住民的或皇國的?
歷史作家廖彥博(左)與朱和之。(吳致良攝)
歷史作家廖彥博(左)與朱和之。(吳致良攝)

廖彥博(以下簡稱廖):為什麼會挑選太魯閣戰爭這個題材?

朱和之(以下簡稱朱):對於日本時代,原來我並不熟悉。會挑選這個題材,起因於參加朋友黃湯姆的「地圖上的癡迷旅人」講座,聽他提到1913年野呂寧地圖測繪隊的合歡山大山難事件,覺得這背後很有故事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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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鼠山頂的測量。太魯閣戰爭期間,地圖測繪人員隨軍進行測量工作,以修正圖資。圖中左三為總督府技師野呂寧,在原住民協助下指認地形,後方有士兵警戒保護。圖片來源:《太魯閣蕃討伐寫真帖》)

合歡山事件是台灣史上最大的山難,共有89人罹難。很多人對此事件也許並不陌生,不過湯姆點出「地圖作為殖民統治工具」這個角度,我覺得可以作為小說的切入點,《樂土》的故事就從地圖出發。

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在《想像的共同體》裡面說,殖民統治的三大工具,是人口調查、地圖和博物館。殖民者對地圖的思考完全是概念先行的,繪製地圖時,在某個位置上用自己的文化和語言標示出來,這塊地方就屬於帝國了。比如合歡山,有學者考證清代時期已經出現合歡山這個名字,但是靠近平原,不在現在的位置。而野呂寧在測量以後,覺得這個地方很適合叫合歡山,就挪用過來標在地圖上。

今天太魯閣人被認定為一族,其實在當時,各部落間因為地形險阻,很少來往,沒有跨部落的組織,也沒有具獨斷權威的領袖。可是因為戰爭,他們反而逐漸凝聚成了一個共同體,殖民帝國的介入,使他們的社會結構產生另一個方向的改變。

我在小說裡用「歸順」與「和解」之間的差別來說這件事情。原先各部落之間只有和解的概念:在衝突過後,雙方覺得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於是埋下石頭,表示從此和解,是平起平坐的。但日本人要的是原住民歸順,納入皇國領土,成為天皇臣民。

日本人採取原住民能理解的儀式進行,但他們卻又自矜身分,不肯與「蕃人」對等,只由原住民單方面埋石。原住民就納悶了,既然要與他們和解,為何又不參加?於是我在小說裡安排了這樣一個情節:片面的儀式彷彿變成各部落的會盟,埋下石頭的瞬間,族人們突然有一種凝聚為一體的感覺。正是因為日本人的介入,讓族群得以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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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合歡山「根據地」,在主峰與東峰間的坳地。步兵第二聯隊在此集結,並以此為物資集散點。圖片來源:《大正三年太魯閣蕃討伐軍隊記念》寫真帖。下圖為合歡山「根據地」今景,即武嶺下方的寒訓中心所在地。朱和之攝。

廖:這部描寫殖民帝國和原住民戰爭的小說,叫做《樂土》,你是不是想告訴讀者,這片土地在當下是原住民的樂土,而對殖民當局來說,這是他們在地圖上比劃著的未來「皇國樂土」?一方要守護現在的樂土,一方要拓取未來的樂土,這就是戰爭的原因?

朱:封底文案就有寫啊,可見你沒仔細看(故意取笑)。(廖:我是拋磚引玉呀。)野呂寧退休以後寫了一篇文章,說台灣成為樂土。這裡的「樂土」有兩層意思:首先是日本人在近代行政管理觀念上,覺得台灣是可以遂行理想的樂土。他們從西方學來的都市計畫,或者是新的統治手段,在日本本土推行時遭遇到各種既得利益、舊勢力的激烈抵制,可是在台灣,他們可以大刀闊斧地去實現。譬如嘉南大圳,這樣具有實驗性質的建設,在日本是無 法做到的。所以日本官員覺得台灣是一塊讓他們展現才能、發揮青春的樂土。

另一層意義就是所謂「王道樂土」的概念,也就是以日本為中心的一套秩序,普及於整個亞洲,將台灣納入其中。當然,這是日本人的想像,原住民在這裡平靜美好的生活,則因為日本人的「樂土」而被摧毀了。

廖:我注意到,你在小說中描述日本殖民當局諸人時,也細膩寫出了日本內部對「五年理蕃計畫」的意見紛歧。你在消化歷史材料的時候,是怎麼將史料和小說敘事結合起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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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久間左馬太總督。圖片來源:《太魯閣蕃討伐寫真帖》

朱:這要回到當時的情境來看。太魯閣戰爭勞動高齡70歲的總督佐久間左馬太領兵親征,從政治實務和當時的世界局勢來說,都是很奇怪的。

為了打這場戰爭,佐久間幾乎動用台灣所有的人力、物力,更回到日本爭取追加預算。而當時日本內地的官員、輿論和台灣糖業界,都強烈反對他將大筆資金浪擲在不事生產的山地。一個倒幕時期就衝鋒陷陣、堪稱「名人堂」級的老將,為什麼要冒著失去生命、讓一世英名掃地的危險,親自跋涉歷險?我不禁疑惑他一意孤行的理由何在?

關於這點,一般公認是開發樟腦的需求,背後有日本資本家運作的痕跡。另一方面,我賦予總督較個人的理由:他是一個舊時代的人物,為明治維新作出貢獻,對先皇留下的體制有極深的眷戀,更看不慣所謂「大正民主」的種種做法,故而要在台灣重新發揚「維新精神」。

也因此,我在小說裡安排了坂垣退助訪台時,和佐久間宴會的那一幕。想像佐久間與坂垣這一場爭執,將這樣的分歧具象化。

廖:陳芳明老師在推薦序中稱讚您「頗能掌握文字的速度」,在描寫日本方面的情節,和描寫古白楊社吉揚.雅布一線的故事時,我的感覺是文字的重量和調性各有不同。比如寫吉揚.雅布新婚時,祖父之靈回來祝福,給讀者的感受是輕盈平靜;對比坂垣退助訪台時與佐久間左馬太的爭執,彷彿在見證不可挽回的悲劇。寫作時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

朱:有的,這可以分成敘事基調和對白的語感來說。敘事基調就如你提到的,用不同的重量去呈現自然與文明兩種世界的質感。

至於不同語感的寫法,我在《逐鹿之海》描寫四大陣營(荷蘭東印度公司、鄭成功陣營、台灣漢人與西拉雅族)時初次嘗試,寫《樂土》時又延續運用,只是換成日語和太魯閣語。我的日語程度相當粗淺,太魯閣語更是完全不懂,怎麼辦呢?只好努力揣摩,從日文翻譯小說去揣摩語感,並且刻意在對話裡使用和製漢語。像是「弱氣」、「帝威之御仁慈」等等,試圖在華文書寫中創造一點日文的語境。

許多原住民作家的華文書寫受到母語影響,有一種特殊的韻味。雖然每個原住民作家的風格差異很大,但多半充滿詩意,富有節奏感和音樂性。我就抱著這個宗旨,盡量避免華文常用的成語、慣用語,是白話但是又有點新詩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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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分一蕃地地形圖太魯閣部分局部。原圖為黑白,圖面上的彩色註記是朱和之閱讀時所加。(朱和之提供)

廖:接下來想請教一個比較複雜的問題,也就是歷史與文學的關係。最近我讀到加大洛杉磯校區亞洲語言文化教授白睿文(Michael Berry)的《痛史》(The History of Pain),提到華語文學裡傷痛與集體暴行經驗的書寫,在建構創傷經驗的同時,也在想像歷史。歷史書寫不光是傳統官方史料走向的寫法,也包括了影音、文學等文學形式的重現和參與。於是我有了更深一層的想法:我們做為讀者,不論是不是有意識,都正在一同見證台灣歷史的建構過程。身為小說作者,你怎麼去界定自己的文字和歷史的關係?

朱:歷史本來就是反覆斷裂又重新建構的東西,而文學確實經常發揮重要的作用。歷史記錄有其縫隙和扭曲,文學就是填補、修正的材料。古人講文史不分家,背後有一個本質上的理由,就是歷史敘事本來就富有非常個人性的浪漫色彩。而文學因為能觸動人心,很多時候甚至比歷史事實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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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和之(右)與廖彥博就著五萬分一蕃地地形圖太魯閣部分,討論《樂土》小說中的歷史根源。(吳致良攝)

我們看日本在戰後整個國族敘事崩解,軍國主義講的那一套當然不再成立,而戰敗的屈辱感也讓人疑惑「日本人」究竟是什麼。在重新自我定義的過程中,歷史小說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透過對歷史人物和事件的描寫,建立了當代日本人的歷史觀和民族觀。其實不只是狹義的歷史小說如此,各種各樣的文學書寫,也都發揮這樣的功能。

台灣歷史的斷裂和塗改是出了名的,至今也沒有得到良好的修補。就這層意義來說,我們確實正在見證,也非常需要文學填補和詮釋台灣歷史的空白記憶。

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要避免「所有的歷史小說都是當代小說」這樣過度工具性的運用。看歷史必須還原情境、回歸脈絡思考。在今天,批評佐久間鎮壓原住民,好像已是顛撲不破之理,可是如果回歸到當時情境,如果你是日本人,能夠做的事情、能夠選擇的範圍,其實也很有限。我們不是去體諒,而是看那個時候的人能夠採用的辦法,以及他們的決定,如此才能從中得到借鑑。

 

作家悄悄話 

Q:你私心最喜歡的段落?

A:我自己最喜歡第二章,因為那是最純粹的原住民世界,我很嚮往那個情境。它很美,是人跟大自然體現出來的夥伴關係,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廣義的自然書寫。

小說裡有一段,出草回來後,吉揚.雅布把首級放在架上,叫弟弟去餵食,結果弟弟嚇壞了,跑回來告訴他:頭顱轉向了!吉揚.雅布聽後不是痛斥「頭顱怎麼會轉」?而是對弟弟說頭顱想家了,於是他過去吹縱笛給首級聽。下雨的時候,雨水像眼淚那樣,順著頭顱的眼眶流下來,不只新的首級,舊的頭顱也是,大家都想家。吉揚.雅布就對頭顱們吹奏沉靜幽雅的樂曲。

「馘首」的意義在於帶回外地的靈,增強部落靈力。縱笛音樂撫慰這些靈,讓他們安頓下來、喜歡這個地方。這是人向大自然致敬,或者說人希望自己能融入自然,是一種永恆的觀念。但這種富有深刻哲學意涵的習俗,在日本人眼中就純粹是野蠻,征服之後立刻加以清除。

不過,人類學家森丑之助曾留下聆聽縱笛的記載,他原本以為馘首民族的音樂應該慷慨激昂、熱血奔騰,結果不是,他很意外發現縱笛的曲調沉鬱而悠遠。我覺得這好妙,一定要寫進小說裡,所以就安排吉揚.雅布吹縱笛安撫頭顱的情節。他在撤除首架前最後一次吹奏縱笛,而森丑之助在旁邊聽得百感交集,讓這個文明在橫遭毀滅之際,至少曾經有一個稍微能理解的外人,將之聽入耳中。

【延伸閱讀】:
人類學家森丑之助曾說:「本來以為獵首民族的音樂應該十分慷慨激昂,沒想到是卻非常沉靜幽雅。」根據gaya,獵首笛僅能在出草前後吹奏以撫慰亡魂。以下影片為當代太魯閣青年彼得洛‧烏嘎示範吹奏。

 

樂土.jpgBB_0.jpg 樂土
作者:朱和之
出版:聯經出版公司  
定價:29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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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和之:
本名朱致賢,1975年生於台北。畢業於傳播科系而偏好文史。好音樂,不求甚解。
著有長篇歷史小說《逐鹿之海》、《鄭森》,歷史隨筆《滄海月明──找尋臺灣歷史幽光》,幽默小說《冥河忘川有限公司》,音樂人物傳記《指揮大師亨利‧梅哲》,編著有《杜撰的城堡──附中野史》。獲第一屆台灣歷史小說獎佳作,兩度入圍臺北國際書展大獎。
以《樂土》一書榮獲華文文學星雲獎歷史小說首獎,為該獎創設6屆以來第一位首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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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22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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