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愛這味,跨界》畫繪本也畫漫畫,兩棲創作者在歐洲大受歡迎?ft. 陳沛珛、黃一文、卓霈欣

自2012年以來,隨著政府規畫支援台灣館持續參與安古蘭漫畫節,以及與當地合作增加漫畫駐村的機會,有越來越多繪本插畫家對漫畫創作感到好奇。再加上漫畫的流通與親近性,以及兩個領域間的發展不如海外定型,使得這類跨域創作者在台灣不少見。

而這類兩棲的創作者,也頻頻獲獎並售出海外版權,究竟什麼因素使得他們能吸引海外讀者呢? 

➤繪本多變且豐富的畫風吻合歐美漫畫口味

將自己定位為插畫家的陳沛珛,就是跨界創作的畫者。她今(2022)年與海狗房東出版《他們的眼睛》,過去也有由巴巴文化發行的《一直一直躺著睡》等作品。陳沛珛平時會參考繪本的視覺效果和技巧,她形容繪本比較像是詩,很仰賴作者和讀者的感受性,也很重視拿在手中的設計感。

而正是這份詩性,使她有機會吸引法國出版商Acte Sud的目光。本就不愛侷限於單一創作活動的陳沛珛,2016年在安古蘭駐村時,以色鉛筆的混合風格繪製漫畫原稿,讓編輯Thomas Gabison鍾情於此而決意出版。陳沛珛還有版畫等視覺風格的嘗試,正因為繪本的多變與少頁數的製作經驗,令她找到能應用在漫畫上的圖像處理方式。


陳沛珛《一直一直躺著睡》內頁圖(巴巴文化)


陳沛珛《暫時先這樣》內頁圖(大辣提供)


陳沛珛、海狗房東《他們的眼睛》內頁圖(維京提供)

➤漫畫的自由與議題導向受到海外關注

專注在繪本創作的黃一文,曾兩度入圍波隆納插畫獎,今年短篇〈Dream〉被芬蘭漫畫誌《Kuti》收錄。從小就閱讀日漫,但在了解到自身風格偏藝術性後,她選擇繪本創作。黃一文說,雖然在歐美,漫畫與繪本的界線越來越模糊,但漫畫相對較多的頁數,仍帶給創作者很大的自由,題材的表現也無需顧及台灣童書的限制,比如不一定要具有啟發性,可以只表現抽象情感的特性,是她跨足漫畫界的因素之一。

因為漫畫的議題導向與豐富的分格敘事,帶給黃一文不同的創作觀點,透過獨特的敘事角度,《從前從前,火車來到小島》一書因此獲得韓國、西語國家的青睞,目前版權已售出。黃一文認為,烏克蘭戰爭的處境,多少讓台灣議題受到關注,使海外出版社感興趣。




黃一文《從前從前,火車來到小島》內頁圖(玉山社提供)

➤普世性不分領域皆能吸引讀者


卓霈欣,取自義大利第11屆「波隆那SM國際插畫家大獎」官網

觀點與黃一文相似的卓霈欣,去年以漫畫作品《樹冠羞避》奪得波隆納SM大獎首獎。她指出,繪本需要專注在單一畫面如何保留讀者目光,而漫畫會有更多時間流動的表現,她在《漁夫和他的靈魂》繪本中,便挪用了漫畫的分格手法。卓霈欣表示,目前歐美在兩者形式表現上,並不會有太多的區分,只要找到了適合的表達方式,無論媒介為何,讀者都能接受。

卓霈欣謙虛地引述了獲獎時評審團的評語:作品具有親密與熟悉感,結合畫面的元素語言,使內在的情緒與外在的世界產生了連結,是獲得青睞的原因之一。她靦腆地說,因曾收到讀者回饋,説其作品以理性包裝感性的情緒,令她思考或許是出於台灣人收斂性格而能如此表現,讓作品中的普世性獲得共鳴。


《漁夫和他的靈魂》內頁圖(文化部提供)

最後,曾任安古蘭漫畫節版權專員的慢工社長黃珮珊也提到,歐美市場因為有成熟的圖像小說分類,極具包容性,對台灣兩棲創作者是個很好的機會,因為畫風不像日漫侷限,只要風格對味,售出機會就大。但黃珮珊也說到,創作者仍需注意市場看重的劇情完整性、普世價值、分鏡與畫技等,否則容易因故事太弱而失去機會,不得不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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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29 11:21
漫談英文詩》莎士比亞是雙性戀?重讀十四行詩好時機,聽見經典 ft.廖咸浩、吳家恆
  • 主持人:吳家恆(資深編輯、譯者)
  • 與談人:廖咸浩(台大外文系特聘教授、人文社會高等研究院院長)
  • 文字整理:李怡坤、陳柏均

吳家恆:歡迎大家參與第二場鏡好聽「夏日耳朵閱讀節」線上講座邀請到台大外文系特聘教授,人文社會高等研究院院長廖咸浩教授,來談「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聽見經典的生命力量」。

人人應該都聽過莎士比亞的名字,但是讀過的人應該並不多。廖老師是不是先做個簡短的介紹:莎士比亞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值得我們認識?


莎士比亞肖像畫(取自: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廖咸浩:就英文文學來看,莎士比亞真的就是一個絕對的巔峰。

吳家恆:後面都沒人超越嗎?

廖咸浩:當然,後面也有很多精彩的作家不斷出現,但是就總量、廣度、深度來說,恐怕還沒有人超越莎士比亞。

今天我們主要談他的十四行詩,或者稱為商籟體(Sonnet)。一般比較熟悉的是莎士比亞的劇本,像是悲劇《哈姆雷特》、《馬克白》、《羅密歐與茱麗葉》,或是喜劇《皆大歡喜》、《暴風雨》。他的商籟或十四行詩,中文世界一般的認識可能較少。但是有這麼一個說法:如果莎士比亞活在今天,就算他沒寫過任何劇本,光靠那些十四行詩,說不定也可以不只得一個諾貝爾獎。這當然是玩笑話,但由此可見大家對他的十四行詩的重視。他的十四行詩份量也不少,探索的面向非常廣。


佩脫拉克畫作(取自:Palazzo degli Uffizi

談到商籟體,當然要談一下它是怎麼來的。它出現在十四世紀的義大利,最為人所知的作者就是佩脫拉克(Francesco Petrarca),但佩脫拉克並不是第一個寫商籟的。我們一般說商籟是在義大利產生,但其實它吸收了各路精華,基本上是整個南地中海的短詩傳統,加上阿拉伯對南地中海的影響,所產生的結晶。

十六世紀進到英國之後,它的形式產生改變。原先義大利的格式是「8、6」二分:前八行提出問題,後面的六行加以回應,也就是在第九行會有一個轉向,英文叫turn,義大利文叫volta。英國的十四行詩形式變成「4、4、4、2」,真正的解決是在最後兩行。所以這兩行非常重要。在義大利可以有六行來解決,這邊只有兩行,這就是考驗。

➤生命的任何時刻,都可找到一首莎士比亞十四行詩對應

吳家恆:所以同樣都是十四行,但是配置有變化。剛才廖老師提到莎士比亞十四行詩包羅很廣。我隨手翻到第五十首,開頭就說”How heavy do I journey on the way”,它可以做很多不同範圍的觸及,包括塞車塞在路上。

廖咸浩:對,在生命的任何一個時刻,任何一個地方,你大概都可以找到莎士比亞的某一首十四行詩跟當下的情境呼應。

吳家恆:照廖老師的說法,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精彩程度,是不下於劇本的?

廖咸浩:絕對不下於。當然,詩跟劇本是沒辦法比較的,就像橘子跟蘋果我們沒辦法比較。但是作為一個詩人,他當然是非常精彩的。

吳家恆: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麼樣的關係?比如說,《羅密歐與茱麗葉》開場就是一首十四行詩。

廖咸浩:是,他的劇本裡面也有十四行詩出現,分佈在《羅密歐與茱麗葉》、《亨利五世》等劇裡面,但只有六首,這六首是不包含在一百五十四首裡面。

吳家恆:在外文系課程裡,莎士比亞或他的戲劇、十四行詩,占據什麼樣的角色?

廖咸浩:我念大學的時候,莎士比亞是必修,現在每個大學普遍都把學分降低,變成選修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詩向來都是文學的主流,一直到十六、十七世紀小說才興起,散文劇本的出現也是滿晚的,早期都是用韻文來寫。所以講文學史都早期的部份都在講詩。因為這樣,莎士比亞的商籟體,即使沒有上莎士比亞的專題課,在文學史可能還是會唸到他的詩,我想每個外文系學生多少都會接觸到莎士比亞的一、兩首詩。

在西方,Sonnet興起之後,比較接近文人詩。雖然一開始很多人都會唱,包括詩人自己,但它其實recitare這個字包括了唸跟唱兩個意思。在義大利的時候,它還沒有那麼脫離音樂,傳到其他國家之後,跟音樂的關係就越來越疏遠,雖然並不意味著不能譜成曲(這種很規律的、有押韻的詩,譜曲都沒有什麼難度的),但是作者寫的時候,就不見得是為了音樂而寫。就像中國的詞,甚至所有的古典詩也一樣。樂府詩一開始都是民間的樂曲,後來文人仿作,慢慢的寫的時候就沒有考慮到音樂。

吳家恆:這也是我的一個疑問。剛剛老師提到十四行詩是從義大利的佩脫拉克開始,但佩脫拉克的十四行詩,有相當多作曲家把它譜寫成歌曲,不見得是在十四世紀,稍晚的十五世紀其實滿多的。但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在當時就不太有人把它寫成曲子,後面的時代也很少。十四行詩在義大利時期較多入樂,而以莎士比亞的文學名聲,我以為會更多譜曲,結果發現數量相當少。

➤你的美會消失,但是你會永遠活在我的詩句裡

廖咸浩:講到欣賞詩,首先一定要唸。我教詩的時候,都要求學生先把詩唸個兩三遍再說——讓他們體會一下它的音韻,甚至在唸的過程,可能就慢慢懂它是什麼意思。我們來看看這首詩: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題目就是第一句,最後兩句就是解決,通篇以夏日與情人想比,寫得非常漂亮。

這首大半都在讚美詩中的「你」。前面講很多,把你比喻成夏天,但你比夏天還要好,更可愛,又更溫煦。接下來就以各種事例來說明,為什麼夏天不如你呢?因為夏天常常會有狂風,突然把五月才開出來的花蕊吹傷了。夏天也很短暫,不像你的夏天是永恆(他等一下就會說)。然後夏天還有什麼缺點呢?有時候太陽太熱了,把人曬壞了。有時候你看陽光豔麗,但突然間烏雲就來了,是無常的。所以,夏天常會因為一些偶然的狀況,甚至於不可測的大自然、天道而變得不美好。

接下來,如果是在佩脫拉克的十四行詩,這時候就要轉了,要進到後面的六行。莎士比亞其實在這裡也有轉,前面說所有的夏天不如你的地方,現在說你怎麼樣比夏天更美好。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不像季節的夏天,你這個永恆的夏天永遠不會褪色,而且你的美也絕對不會消失,這也跟夏天不一樣,就像前半所說的,夏天很短暫,可能突然之間就變天。

接下來,他更進一步說,而且連死亡都拿你沒輒。每個人都活在死亡的陰影裡,但是我要告訴你(也就是詩人說話的對象,他其實是在跟一個年輕的男孩子訴說):死亡對你是不會有任何影響力、困不住你的。為什麼呢?關鍵來了:因為你會隨著這些永恆的詩句而繼續成長,生生不息。

「永恆的詩句」當然是指「詩人自己的詩句」,這是那個年代的詩人普遍會講的話,尤其是對愛人講的話。也就是說,你雖然這麼美,你的美會消失,但是你會永遠活在我的詩句裡。其他人這樣講過,莎士比亞也不遑多讓,尤其是對心愛的人,一定要有信心自誇。你要誇得出來,人家才有機會愛上你,因為他愛你,主要就是為你的詩。

最後結論一下,把前面的四行再拉高:只要有人存在(有人能夠呼吸的意思就是有人存在),只要有人的眼睛看得清楚,也就是還能夠讀詩,那麼我的詩就會永遠活下去,我就能夠讓你神聖不朽。

吳家恆:這樣來講,最後兩句是最重要的嗎?

廖咸浩:English Sonnet最後兩句最重要。

吳家恆:後面的詩人,也是照他這樣的格式?

廖咸浩:基本上是。但你可以看得出來,佩脫拉克式十四行詩的影響還是在,這首詩也是從第六行有一個轉折,有一個 turn、一個 volta。

➤從第一首到第一二六首,莎士比亞獻給同一個年輕男性

吳家恆:在一百五十多首 Sonnets 裡,廖老師為什麼選第十八首導讀?

廖咸浩:這首應該是最有名的,而且一定程度上凸顯他的愛情對象。這在第二十首看得又更清楚。因為他說,你長得非常美,你有女人的面貌,可是造物主在創造你的時候打了一個瞌睡,幫你加了一個女人不需要的東西。這是第二十首,凸顯的是莎士比亞同性情慾的部分。

從第十八首真的非常有名,你看不出他的性向,所以把它拿來送給女孩子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們都知道,從第一首到第一二六首,莎士比亞全部都是獻給同一個年輕男性。

吳家恆:我們在十四行詩裡,常會看到youtheethy,都是在講「你」。這個「你」到底是誰?在文學史上有定案嗎?

廖咸浩:有相當程度的定案。二十世紀以前,莎士比亞的研究者對他的十四行詩要不是迴避,要不就是譴責,因為道德的關係。

他的十四行詩分成兩部分,第一到一二六首是同性情慾的表達。同性情慾在基督宗教文化裡是不可接受的,可是在第一二七首以後,大部分都是針對一名女性。這個女性皮膚比較黑,頭髮也黑,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基本上,裡面對情慾的描述非常直白,甚至把這個女性描述得比較物化一點。從衛道的角度來看,就是不該寫的情感,太粗俗了。

吳家恆:在二十世紀之前,這會影響莎士比亞文學地位的評價嗎?會覺得他的劇作很好,但我們不要去談他的十四行詩,因為這是不入流的東西?

廖咸浩:過去的學者多半是這個態度,談還是會談,但會避開不該談的部份。但是,因為他的劇作夠好,從他們的角度來說,就是瑕不掩瑜啦。

➤雙性戀?現在是重新閱讀莎士比亞最好的時代

吳家恆:那等於到了二十世紀才開始建立他的十四行詩的地位?

廖咸浩:應該是說才不會再遮遮掩掩的談。其實還不能說是二十世紀,是在酷兒理論出現之後,大家才找到理論基礎肯定他。當你肯定同性的情慾之後,才能夠肯定莎士比亞這詩是有價值的。

吳家恆:這樣來看,我們這個時代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欣賞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年代?

廖咸浩:是,從這個角度,真的是。我們對他的態度完全解放了。不過,你可以看到,比如《莎翁情史》(Shakespeare in Love)這部電影還是要解釋說,他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年輕男孩?因為這個年輕男孩是女生扮的——還是有人想要把他情感在道德上也合理化。


《莎翁情史》劇照

其實一般的研究都已經呼之欲出,知道這個男子可能是誰。最後大概有兩個候選人,一個叫做William Herbert,他是另一個詩人的侄子,年輕、多金、俊美,再加上性行為很隨便,當然,就會讓那些對他有好感的人感到痛苦,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把情感只給一個人。

所以,在莎士比亞的第一到一二六首詩裡,其實很多是在抱怨他,甚至質問你為何跟另一個詩人如何如何。在一二七到是一五二首,雖然是寫給那位女性,但裡面也有抱怨說,她去跟另外的年輕男孩(也就是本詩中的「你」)有情慾的關係。所以他們三人有種複雜的三角關係。

吳家恆:看起來,莎士比亞是用詩寫日記?

廖咸浩:也可以這樣說,就是情慾日記。

一方面,他對於這個年輕男孩的態度,就是他高不可攀;對這個女的,他就直接描述他的情感,甚至不是情感,是 lust。他在詩裡直接說,我那個比較高尚的部份,聽到你的名字,就會站起來。這就是為什麼,他的商籟讓那些研究者很傷腦筋。


廖雅慧(取自:鏡好聽)

吳家恆:廖老師怎麼看待,廖雅慧老師之前在敏隆講堂,一門課一門課來講一部劇本,講了十年,現在則是一首一首來講十四行詩?

廖咸浩:這是很好的事啊,有人推廣知名的作家或作品,就是好事情,特別是推廣詩這種曲高和寡的文類。我在這邊也要向鏡好聽致敬,非常好。

詩本來就是應該要細讀的,比如要我一節課講二、三十首詩,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天才型的詩人會一揮而就,但很多時候都是在沉吟、在推敲,比如說杜甫吟成一個字,要捻斷數莖鬚,所以我們在讀的時候,也要用他們的態度。

吳家恆:甚至有些喜歡的詩句就是不斷、反覆的讀,讀到都印到心裡面。

廖咸浩:是的,喜歡詩的人常常會不知不覺,或刻意地把它背下來。我很多愛詩的朋友都是這樣,琅琅上口。所以廖雅慧老師能夠一首詩一首詩慢慢講,我覺得是非常好的。像我們剛剛隨口講了一下,就知道裡面有很豐富的寶藏,值得我們慢慢挖掘。

➤聽到聲音,感受會截然不同

吳家恆:第十八首,我們還可以聽到著名的搖滾樂團 Pink Floyd 的吉他手 David Gilmour,他這用這首詩寫了一首很好聽、很漂亮的曲子。如果知道他是從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來譜寫,就會覺得跟莎翁的距離更近一點,因為我們一般不會把搖滾樂跟莎士比亞聯想在一起。

廖咸浩:我在台北市文化局擔任局長的時候,我們辦的台北詩歌節一定會有兩場「朗誦會」,裡面不只是朗誦,還會跟舞蹈、音樂結合,甚至跟戲劇結合。

為什麼要這樣做?就是希望藉此讓詩變得更立體,讓大家更容易被詩感動。有些人對文字沒那麼敏感,但聽到音樂搭配文字的時候,他就懂了。我們那時候辦的朗誦會,觀眾幾乎都有上千人,就像搖滾演唱會一樣,很多人都反應熱烈,捨不得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跟其他藝術媒介結合,跨媒體的演出或表演特別動人。

其實詩唸得好的人,清唸也可以唸得很好,情感進去就夠了。一般人看文字時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一聽到聲音,感覺就不一樣了,如果能夠配合不錯的音樂,當然更好。我聽過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一首爵士曲,其實爵士來唱這些詩也滿好的,有另一種味道,任何音樂類型都可以為詩帶來不同的色彩。

吳家恆:廖老師提到清唸,這個時代因為有 YouTube,可以看到同一首詩有很多國外演員或舞台劇工作者把它唸出來。演X教授的 Patrick Stewart 在疫情期間,就在家裡穿得很居家,唸了很多首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作為疫情期間的陪伴,讓生活變得比較多采。

廖咸浩:聽到「唸詩」這兩個字,很多人會覺得害怕,因為中文裡面,唸詩常常被塑造成某種調性,比如國慶日那種朗誦,或者有政治味道的場合,常常唸得太誇張,以至於大家很容易對它有點排斥。給一首詩,讓他唸出來,其實沒幾個人能夠把詩裡的情感唸得非常細膩,不是過於呆板,就是過於誇張,沒有真正情感的抑揚頓挫。

➤在波特萊爾之前,莎士比亞已經在十四行詩中做了革命

吳家恆:廖老師提到第一二六首之前,都是寫給一個年輕的男性。其實在最前面幾首已經可以看到,莎士比亞關切的對象是一名青春的男子。他預先想了很多:以後你不要沒結婚,沒結婚就沒有後代,沒有後代你的墳墓就沒人掃,就完蛋。很多這樣的想法在裡面。

廖咸浩:對,那個年代是非常強調傳宗接待的。首先當然是你能夠在生理上傳宗接代,如果不行的話,那精神上的傳承,就是寫好作品讓作品傳承。

吳家恆:所以在莎士比亞這些詩裡,我們可以看到他對於青春、時間,甚至對於善跟惡的想法。這一百五十四首詩,範圍到底有多廣?

廖咸浩:議題非常非常廣。他的十四行詩之所以被學者們,甚至被社會的衛道者嫌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他的題材太廣。

佩脫拉克以來,十四行詩基本上是寫浪漫愛情——有個遙不可及的女性,而且注定是遙不可及的。如果能夠得到,那就不是浪漫愛情,最常見的關係不是騎士愛上公主,而是騎士跟封建郡主的太太、大哥的太太,這種遙不可及的關係。騎士到了一個城堡,訪問封建郡主,feudal lord,不小心就愛上他的太太。《亞瑟王》的皇后跟Lancelot,亞瑟王的第一騎士相戀,就是西方浪漫愛情的原型。

吳家恆:但莎士比亞沒有在這個範圍裡面打轉?

廖咸浩:超過了這個範圍。他對這個年輕男性的態度,有一點那種味道,但他的範圍廣太多了,比如說形而上的談到時間的逝去、不朽的問題、死亡的問題。

從這個角度來說,莎士比亞是十四行詩的一個轉捩點。在他之後,十四行詩的面向突然打開。如果要跟後世比較,有點像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的歷史地位。波特萊爾可以說是現代詩的起點,原因之一是他把很多原本詩不能寫的東西變成詩的題材裡面。


波特萊爾(取自:British Library

剛剛提到,詩人都會說,你能夠在我的詩裡不朽,波特萊爾在他的《惡之華》裡也寫過這樣一首詩。可是他這首詩,一開始寫他看到一具屍體,上面長蛆,然後風吹過,好像那個人還會活起來的感覺,講一大堆這種平常會覺得刺眼甚至噁心的細節,最後才說,我的愛人你未來也會這樣死,可是沒關係,你未來會在我的詩裡面永存。

對當時的人來說,怎麼會寫蛆、寫屍體,然後把這些東西跟你所愛的人做連結?這是不能接受的。《惡之華》被禁,當然主要不是因為這個,但光是這點,我覺得他們就會想禁了。就這個角度來說,波特萊爾就是一個轉捩點,他開始寫妓女、寫屍體,寫這些以前完全不可以入詩的東西。而其實莎士比亞在這之前已經做了一次革命了。

吳家恆:這很有趣,因為莎士比亞的很多英文作品,是在十九世紀引入到德文或其他語言。也就是說,莎士比亞這種突破性的作為,可能讓其他文學得到了一些靈感。

廖咸浩:當然。我們應該這樣講,莎士比亞對於其他國家的文學傳統絕對有很深的影響。不過文學的影響就是這樣,你影響我、我影響你,是互相的。

➤莎士比亞究竟怎麼樣的人?

吳家恆:讀詩是一件很個人的事情,但在過程中,如果有好的媒介或者幫助,就可以更面對到詩的本身。廖老師讀了這麼多詩,我們回到一個爭議:有人相信莎士比亞並不存在?

廖咸浩:存在是絕對存在,這件事沒有問題,證據確鑿,他還結了婚,生了三個小孩,帶領劇團什麼的。只是,有人認為他跟 Christopher Marlowe 馬羅是同一個人。其實根據目前研究的主流結論,馬羅跟莎士比亞在作品風格上有相當大的差別。

吳家恆:從這些詩裡,可以看到他對於各種事情的想法、很真實的感情。廖老師覺得莎士比亞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廖咸浩:從他這類詩來判斷的話,他應該是有很抒情的傾向。但是從其他詩可以看得出來,他有非常複雜、非常深沉的性格。他在這所有首詩裡思考了很多問題,而且他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掌握的。要描述他,常常會流於片面,比如說他是心胸開闊的人,你可能會覺得不太準確,因為很多時候他其實尖酸刻薄,沒辦法用很簡單的詞彙描述他。他絕對是一個非常有趣,而且思想非常深刻的人。

當然,莎士比亞的藝術價值,他的寫作能力,遠超過許多作家。所以我們讀他的劇本也覺得很過癮,都是不同題材,每個劇情都能夠組織得那麼有趣。而且他寫悲劇的時候是一種調性,寫喜劇又是另外一種調性,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寫的,但其實還是有些脈絡可循。

所以他的人格是複雜、有趣、有深度、非常耐讀。你可以透過作品去了解他,但是你總是覺得了解了部份的他,整體的他還是很難掌握。

➤偉大的作家主題普遍,卻耐讀;不好的作家議題偉大,技巧差

吳家恆:這會不會也跟他所處的時代的複雜性有關?從都鐸王朝接到司徒亞特王朝,從亨利八世,瑪麗女王、愛德華到伊莉莎白一世,那是政治、宗教非常紛爭的時代。

廖咸浩:他的時代非常有趣。他們剛剛脫離四百年的法國統治,結束英法百年戰爭,這個時候英文開始成熟了。在法國統治期間,英文基本上是養豬、種田的這些人使用的語言,知識分子都是用法文。末期的時候開始合流,到他這個時候應該算成熟。

所以,一方面當然也是因為時代和社會的各種變動,另一方面就是英文的語言已經可以讓他們非常純熟的駕馭。當然,還有大家都知道的,那個時間英國出現很多次疫情,衝擊到莎士比亞的生活、他的思考、他的寫作。在他的劇本可以看到(詩裡面也有)他對於時間、對於無常的感受,這應該都跟他的時代有直接關係。

吳家恆:這樣的時代,或許跟我們的時代也會有對應之處。今天讀他的十四行詩,不會覺得接不上,不會覺得這個作家太過狹窄、太過膚淺、沒辦法解決或對應到我們的問題。

廖咸浩:偉大的作家都是這樣。他談的大部分都是很普遍的議題,但他可以用比較特別的,甚至很多時候是誇大的形式,來表達非常普遍的意義、思考或者情懷。他誇大、獨特,才能吸引讀者,讓讀者覺得津津有味。耐讀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談的是你也關心、我也關心的議題。

判斷作家的優劣不是看議題偉大不偉大,技巧不怎麼樣。議題再偉大都沒有用,因為議題就是那些嘛,不是愛就是死,然後時間、永恆、無常等等。如果只看主題,每個作家都很偉大,都在探討愛跟死。但執行才是關鍵,包括怎麼思考這個議題、怎麼展現他思考的成果。

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駕馭得太漂亮了——主題當然非常寬廣,但他的駕馭方式,怎麼在十四行裡把一個議題講得非常透徹且吸引人,特別精彩。

➤QA時間:意象漂亮,那就是詩了

觀眾:謝謝老師的分享。在此請教,從前的詩詞能夠入歌,文字與樂曲曾經是不可分的,那麼當代歌曲是否具有文學性?而文學性是否也取決於傳播的普及性與重複性呢?


唐.麥克林(Don Mclean)(photo credit:A Howard

廖咸浩:我大學的時候(或從高中開始),就很喜歡唱唐.麥克林(Don Mclean)、吉姆.克羅斯(Jim Croce)。我最喜歡唐.麥克林,他的歌詞幾乎就是詩。老實說,巴布.狄倫(Bob Dylan) 比較像流行歌,真要說流行歌裡的詩人,還是 唐.麥克林,或者詹姆士.泰勒(James Taylor)。巴布.狄倫是議題非常廣,唐.麥克林就是很深,雖然他的作品沒有那麼多。

文藝復興時,詩跟歌是一體的,還沒有明顯的區隔。現在是區隔開了,我們的流行歌歌詞當然也可以寫得很好,像蔡依林唱「日不落的愛情」,這就是一個詩的意象,用得非常好。

有一次我載我兒子去上課,聽到一首歌,說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意思就是說,很多人在一起雖然很熱鬧,但其實是寂寞的;我一個人看起來寂寞,但其實並不那麼寂寞。我當時就問這是誰唱的?歌詞實在太棒了。我兒子說這是阿桑,後來好像才三十幾歲就過世了。

簡單來講,意象用得漂亮,那就是詩了。如果歌詞裡面不斷有新的意象出現,文學性就會拉高。流行音樂是很有機會的,尤其創作型的歌手,很有機會寫出像詩一樣的歌詞,或者說流行音樂就變成詩了。但是文藝復興的時候,識字的人沒那麼多,識字人一起玩,當然就有一定的水準。現在的流行音樂常常要訴諸社會最廣的可能性,相對要有文學性就比較困難。

➤也許在某些當下,有機會領略了

吳家恆:不過莎士比亞的戲劇,當時也很多粗俗的地方,讓一般人也可以共賞。

廖咸浩:戲劇有所謂的 Comic Relief,就像平劇有時候會有小丑出來,那是針對一般人的。但是莎士比亞的戲劇是不是每個人都看得懂?我覺得是待疑的。比如說《馬克白》的獨白:

明天、明天、復明天,它悄悄爬進了我這個窄小的空間,一日復一日
Tomorrow, and tomorrow, and tomorrow, creeps in this petty pace fromday to day
直到記錄人類歷史的最後一個音節。
To the last syllable of recorded time

但是接下來,我就覺得一般人不見得能懂,他說所有我們的過去、「我們所有的昨天不過是為蠢蛋照亮了一條充滿灰塵、通往死亡的路,熄滅吧!熄滅吧,這短暫的燭光」。

最後這部份是最精彩的,也是我們常聽到的:

生命不過就是一個行走的影子而已,一個很可憐的演員,他在舞台上跺著腳、弄著氣,短暫的時間後,然後他的聲音就再也沒人聽到。生命就是一個白痴所講的故事,充滿喧囂和憤怒,但是沒有任何意義。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 a poor player, That struts and frets his hour upon the stage, And then is heard no more. It is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我覺得這對一般人來說有點深,但是 Who knows?也許在某些當下,我就懂了,我的生命就是這樣。

➤廖雅慧《漫談英文詩——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一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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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書書房》美圖書館推行「紐約市禁書挑戰」抵制日漸嚴峻禁書活動,及其他童書藝文短訊

【時事消息】

■美國的禁書活動愈演愈烈,遭禁的書籍主題多為性別、性向、宗教、歷史以及多元族裔的兒少書籍。美國圖書館協會發布統計報告,去年共發出729道禁書令,導致1597本書籍被列為禁書,數量為近20年最多。禁書之列不乏經典作品如童妮.摩里森的《最藍的眼睛》以及去年的美國國家圖書獎作品《Last Night at the Telegraph Club》。

為了對抗這場禁書之戰,並且提供更公平公開的閱讀體驗,各大公共圖書館試圖透過線上資源來彌補兒少讀者看不到書的遺憾。例如在6月,紐約公共圖書館就和布魯克林公共圖書館以及皇后區公共圖書館聯手推出企劃「NYC Banned Books Challenge」(紐約市禁書挑戰),只要持有紐約公共圖書館借閱證並且下載專屬閱讀app「SimplyE」,就可以借到遭禁的書籍,有些新作甚至不用等候,可以隨借隨看。


專屬閱讀app「SimplyE」可線上借閱到遭禁書籍。(圖片來源:New York Public Library

其他圖書館獻上更多元的對抗禁書計畫,例如布魯克林公共圖書館有特設頁面Books Unbanned提供資源給讀者:找不到書的讀者可以寫電郵或用社群媒體傳訊息「求救」,此外這間圖書館還提供非紐約州的13-21歲讀者免費辦理線上借閱證(eCard),省下跨州辦證費50美元,讀者憑這張1年效期的借閱證,可飽覽圖書館的線上藏書以及進入學習資源資料庫。更有趣的是,布魯克林還提供選書配對服務(book match)。想看書但不知從何看起的讀者,可求助訓練有素的小小圖書館員。這些圖書館員的年齡層為9-12歲,在為期2個月的訓練中,向圖書館員學習推薦書籍的技巧,視需求列出適合的兒少讀書清單,讓孩子服務孩子。


(圖片來源:New York Public Library

■今年4月義大利出版社Edizioni EL啟動支援烏克蘭的緊急出版計畫,將義大利知名兒童文學作家羅大里的詩作〈La luna di Kiev〉(基輔之月)搭配插畫家Beatrice Alemagna的插圖繪本化,並且號召世界各國出版社響應,發行不同語言的版本,將銷售淨利捐贈給義大利的非政府組織「Save the Children」。


以義大利兒童文學作家羅大里詩作改編的繪本《La luna di Kiev. Ediz. illustrata》(圖片來源:Rai

詩作原文提到,一樣的月光照耀著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的孩子,不管是在羅馬、基輔、印度或祕魯,孩子們看到的都是同一個月亮,月光不需要護照也能遨遊全世界,渴望和平的心情也是不分國界。目前本書已經有羅馬尼亞語、希臘語、義語、西語、英語等版本,在8月推出了日語譯本。


《La luna di Kiev. Ediz. illustrata》內頁(圖片來源:amazon

【新作問世】

■以《We are Water Protectors》成為凱迪克獎首位原民得獎者的繪本作家Michaela Goade,近期推出新作《Berry Song》(莓果頌),圖文都由她一手包辦。故事取材自她和祖母在阿拉斯加小島Sheetká (Sitka)的生活經驗。祖孫倆的生活十分親近大自然,她們乘船去海中打撈海草和鯡魚卵塊,也步行到附近的林子,採集各色漿果。從常見的藍莓、草莓、蔓越莓、無患子,到台灣讀者比較少見的雲莓(外觀金黃),以及許多在中文找不到翻譯的各種「berry」,都以水彩繪圖和實際照片的形式出現在書中。

作者溫柔的筆觸畫出了漿果的美味,其他動物如飽嚐自然美食的鳥兒、森林裡漫步的熊、翱翔空中的老鷹,皆在柔和的水彩畫面中呈現生氣勃勃的一面。讀者可在書末看到莓果的照片,還有莓果名稱的英語、Tlingit族語的兩相對照。具有Tlingit族裔背景的Goade還憑另外一件繪本作品《I Sang You Down From the Stars》(用歌唱讓星兒降臨)獲得了2022年的美國原住民少兒文學獎。


《Berry Song》內頁(圖片來源:amazon

■知名繪本作家吉竹伸介和藝人作家又吉直樹合作的插圖小說《その本は》(那本書)早在出版前就透漏消息,略帶懸疑的書名再加上2位詼諧名家合作,果然不負讀者眾望,引發熱烈迴響。究竟書名中說的「那本書」是什麼書呢?書中有一位愛讀書的年邁國王,因為視力衰退無法再看書,於是請來兩位男子(從插圖看來顯然就是吉竹和又吉的化身),派遣他們環遊世界各國,尋找每個國家最稀有的一本書,了解內容後帶回來說給國王聽。


《その本は》內頁(圖片來源:amazon

一年後,國王已經病重無法起身,而外出尋書的男子結束旅程來到國王的病榻前,像《一千零一夜》那樣每晚說故事給國王聽,內容千奇百怪:例如有一本書會跑步,速度奇快無比,想閱讀內容的人只好派出獵豹追逐,結果獵豹雖然看到了封面書名,但要如何從豹口中問出來卻是個問題⋯⋯2位作者都充滿想像力,文圖風格也相輔相成,非常適合愛看書、愛搞笑的讀者輕鬆閱讀。

 

 

■超人氣的野貓軍團系列推出寫真書新作《ノラネコぐんだん おかしなさがしえブック》(野貓軍團找找看遊戲書),有別於以往系列作,新書畫面以擺拍食玩和模型的方式呈現。讀者們要從琳瑯滿目的可愛道具中找出指定物品,例如在「糖果區」要找出紅白條紋包裝紙糖果以及書中的角色ペンペン。小小一本書卻有141道關卡,從簡單到魔王等級都有。如果意猶未竟,想繼續挑戰眼力,也請試試看去年出版的《いろいろさがしえブック》。至於每次都會有經典大爆炸場景的繪本系列,其實在去年就推出了新作《ノラネコぐんだん ラーメンやさん》(野貓軍團與拉麵店),這次的劇情走向和前作有稍微的不同,可在9月中文版上市時一探究竟。


《ノラネコぐんだん おかしなさがしえブック》內頁(圖片來源:amazon

【開學繪本】

暑假來到尾聲,很快地就要回到校園了。以下將介紹兩本與校車和通勤路上有關的繪本,給大家打打氣,走進可能因為疫情而好久不見的校園裡。

■著有《走在創意的路上:關於靈感的圖像探索》插畫家格蘭特.史奈德(Grant Snider)推出繪本新作《One Boy Watching》(觀看的男孩)。小男孩每天都要坐校車去上學,單趟車程長達50分鐘,不過漫漫長路上的風景他永遠看不膩,想像力也一直打轉。他在沿路上看到1棵樹、3隻鹿,還有愈來愈多上車的同學,大家像蠟筆擠在蠟筆盒裡那樣被載去學校。詩意的文字,彷彿要被風吹跑的色鉛筆線條,突然讓成年讀者們也懷念起通勤的公車了。作者史奈德白天當牙醫,晚上畫圖,除了繪本也創作單篇漫畫,他的暢銷作品《I Will Judge You by Your Bookshelf》細數他對書籍的癡迷,但不至於狂熱到令人反感,推薦給同為重度書迷的讀者。


《One Boy Watching》內頁(圖片來源:amazon

■著有「CatStronauts」太空貓冒險系列的漫畫家Drew Brockington新作《Puppy Bus》(小狗校車)把主力動物換成了狗狗們。新書中的小男孩非常不喜歡換新環境,偏偏卻因為家人的緣故搬家轉學,忐忑不安的他帶著滿腦子的負面想法,看到校車就往上衝。前往學校的途中他還正想著要怎麼認識新老師、新朋友、摸清學校環境的時候,「隔壁的」突然舔了男孩一口。原來男孩上錯校車,正被載往狗狗訓練學校的途中!男孩和狗狗一起下車,跟著牠們在學校渡過了一天,雖然沒有遇到任何真正的同學和老師,但是一整天和狗相處下來,男孩被牠們的開朗感染,心情轉換過來,比較有勇氣踏進真正的學校了。


《Puppy Bus》內頁(圖片來源:amazon

【訃聞】

■法國的知名插畫家桑貝(Jean-Jacques Sempe)於8月11日辭世,享年89歲。他最出名的作品是和漫畫家Rene Goscinny在1959年共同創作的《小淘氣尼古拉》漫畫集,故事由Goscinny發想,桑貝繪圖。故事圍繞著男孩尼古拉和他的同學開展,此系列現在大獲好評,但是在一開始不太受到重視,直到將近20年後,《紐約客》雜誌在1978年雇用桑貝繪製封面,他的事業才總算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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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插畫家桑貝(賴嘉綾提供)

現今市面上流通的小淘氣尼古拉系列中譯版通常為中國譯本,且多半已經絕版難以入手。其實桑貝有其他作品在台出版,這些訪談和畫作集提供了更多面向,讓讀者一窺淘氣創作者的成熟心靈。例如他創作生涯中第一本作品集《簡單,不簡單》用戲謔的筆法刻劃出成年人的心機,《童年》則寫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悲傷童年過往——他和養父及生母同住,雙親動輒拳腳相向,母親被家暴時桑貝雖然覺得她是自找的,還是挺身而出打了養父一拳。所有可能會讓孩子深深受創的往事,從桑貝口中說出來宛如八點檔鬧劇。《誠摯的友誼》的訪談闡述了桑貝對於友誼的見解,以及他對情感的重視和哲思,在在顯示出看似隨意的塗鴉,可能來自創作者的深沉思考。桑貝的創作像是一面篩子,童年的礫石被篩成細密的灰粉,帶著一點灰澀,但累積得愈厚實就愈發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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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吳品儒(譯者/節目企劃/創作者)
2022-08-27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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