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紀.書評》洪茲盈讀李維菁:人魚獻身,願換一生漂亮地走路

若每個女性都能溯源回去出生之前,尋找生命設計藍圖,我猜想,「為追尋愛情而生」的比例一定出奇的高。或許也和當下社會有關,尤其華人世界裡,女性常態性被要求要有一定的樣子。從儀態到服裝,從家庭觀到社會地位,女性身懷一副子宮,似乎必然就得成為弱勢,包括性。

性成熟後的女性,意味著已具備生殖能力,在父權主義的社會體制下,女性被迫占盡所有弱勢條件。或許因為如此,許多女性在潛意識中,總遲遲不願脫離「少女」的狀態。少女不諳性事,純潔且完整,少女無需承擔更多生命,更無需承擔一個家庭。少女是獨立的個體,沒有過多既有的社會責任十字架必須背負,沒有人會見到一個少女就認為她與生殖有關,少女可以正大光明地憧憬愛情,且無需擔憂任何被訕笑的可能。唯有那些旁生的枝節——與繁殖相關的,與生養相關的(彷彿女性存在於社會就只剩下這些功能),讓女性與她們心中所追尋的「真正的愛情」,只會越來越遠。

人近中年,胸中的少女始終不肯走……

——《我是許涼涼》

李維菁自2010年出版首本小說《我是許涼涼》,便細膩地探討了少女的每一個面向。至後來膾炙人口的散文集《老派約會之必要》、《生活是甜蜜》及去年甫出版的《有型的豬小姐》,她擅長捕捉都會女性的慧黠與細膩,筆下的女性總帶有些許屬於少女的不確定性。與其說李維菁擅寫都會女性的愛情,不如說她不斷探問的其實是「純然被愛」的可能。

少女不正是如此嗎?只有強烈的對愛之憧憬,才生出想要改變世界的力量,可以與宇宙為敵,正是少女的力量之所在。

——《我是許涼涼》

然而在《人魚紀》中,再也無法重返少女的母親遂咎責於女兒夏天。母親說聰明的女人不會進廚房,自己總怒氣沖沖地做飯,並提醒她自己花了這麼多人生做飯給她吃,終究船過水無痕,成為女兒的糞便。母親不懈地對女兒批評、貶抑;在夜晚的時候坐在床邊數落女兒,並用言語替女兒未經人事的身體破處,甚至安排了醫生要幫她進行處女膜重建手術,好像這樣做便能拯救自己或拯救女兒,做回一個富裕明美的少女。

母親親手閹割女兒對身體的主權意識,做為設防也好,或其實是權力的延伸。直至夏天初經來潮,她才頓悟:「這天來了」,意即未來所有的愛,都將摻有性的雜質。

少女失去身體的主權,也失去與世界連結的能力。自小未能從母親身上感受到愛,因此看不見自身存在,無法與他人建立正常關係,渴望得到愛卻無法正常邁步,人魚自失聲變成失身,直到遇上舞蹈,彷彿才摸到與人生謎團的同一條線索,人魚喚醒身體,開始尋找舞伴。

跳國標舞的人永遠處在沒有舞伴的恐懼中,絕大多數的人和我一樣,跳了一段時間也都還找不到舞伴…… 現實世界中,擠不進去兩人一組隊形的落單者,不管他有多麼寂寞,現實世界現在已經可以容得下隻身過活的人……

——《人魚紀》

夏天在舞蹈教室裡一邊跳舞一邊苦尋舞伴,唯一能對得上話的舞蹈老師東尼是男同志。東尼將自己獻祭黑池(國標舞界最高目標),甚至願意以婚姻做為交換。國標舞是東尼的夢想與愛情,兩人起點都是找伴,但終點畢竟不同。

Men lead, women follow. 選擇國標舞這麼沙文的舞蹈,胸中尚存著少女的夏天學著適應人間規則。在不大的團體班中,她和女孩跳、和舞伴缺席的男同學跳、也和高中生跳,在每一次與舞伴的碰觸之間,她發現身體有身體的感覺,與理智所想大不相同。舞蹈如此接近性,卻又保持距離,肢體纏綿展演男女情愛,像是一則叩問愛情的美好寓言。

於是,究竟是為了跳舞而必須尋找一個舞伴,抑或是相反,不得而知。李維菁在《人魚紀》中,深入探討國標舞的規則與技巧,但她鑽研的亦是現實世界中的伴侶關係——在社會價值所規範的巨大框架下,女性是否有機會能破除規則,走一條不需要獻祭、真正屬於自己的路?

舞伴儘管難尋,但小說不斷在探問的,其實是兩人關係中權力的歸屬。雙人舞不可避免的規則是男生帶領女生,但是男女都必須站在自己的重心上,互為支點,如果女性想一味地依賴男性,或男性想一味地箝制女性,都會讓舞蹈的美感精髓盡失。小說中描寫到一部紀錄片:一個輕微弱智且長相不好看的男子,自年輕就著迷於國標舞,十幾年來始終單人跳著雙人舞,他不斷練習,一個人練習,無盡等待著自己的舞伴出現,從未放棄。直到有一天,一個47歲的女人沈姐寫信給他搭檔跳舞。沈姊懷抱著彼此都是現實社會的弱勢,必能理解、依靠彼此的心意前來,相信著同理能讓他們成為絕配。而弱智男人第一次有了舞伴,卻屢屢在搭檔時訓斥沈姊,嫌棄她哪裡錯了快了不到位了。

男人無端生出了優越感,錯認自己才是被需求的人,盡其所能地挑剔對方,在兩人關係中,硬讓自己站上強勢的一方。

小說的最後,夏天因傷離開舞蹈,並進入一段真正的關係中,然而與人建立關係的恐懼仍阻隔著她。在舞蹈世界裡,尋找舞伴的理由必要且正當,但在現實世界裡,夏天與父母關係窘迫,活得像個孤兒;她的初夜輕易被性奪走了愛;她愛上養魚缸男子但自己已不是人魚;她發現自己才40歲,子宮已經縮得好小好小,彷彿身體帶著自覺,想把與性有關的雜質全部濾掉,無論幾歲都能純然地被愛,漂亮地走路。

▇《人魚紀》系列報導


 

ren_yu_ji_zheng_shu_feng_wu_shu_yao_300dpi.jpg人魚紀
作者:李維菁  
繪者:Whooli Chen
出版:新經典文化  
定價:32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李維菁
小說家,藝評人。著有小說集《我是許涼涼》、《老派約會之必要》,長篇小說《生活是甜蜜》、《人魚紀》,散文集《有型的豬小姐》,與Soupy合作繪本《罐頭pickle!》。藝術類創作包括《程式不當藝世代18》、《我是這樣想的──蔡國強》、《家族盒子:陳順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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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17 12:00
6月繪本大師》為童年畫上色彩:丹麥國民圖畫書大師史班.歐森(Ib Spang Olsen)

丹麥位在北緯59°以北的位置,絕大多數的國土處於嚴寒的北極圈內,是人口僅五百多萬的北歐小國,自1973年起,幾乎年年被「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評選為全球最幸福的國家,就連聯合國的《世界幸福報告書》,也每年都把丹麥列為優等生。

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氣候,形成了鮮明的人文風格。半年極晝、半年極夜的奇觀,特別容易引發無邊的幻想,使得童話和傳說盛行。童話大師安徒生就誕生在這樣的國度,他的作品詩意、優雅又充滿著豐富的想像力,為世界兒童文學留下了不朽的資產,丹麥也因為安徒生,而有了「童話王國」的美名。國際兒童圖書評議會(IBBY),正是以安徒生的名字命名設獎,來彰顯國際傑出兒童文學作家和插畫家的至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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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IBBY粉絲專頁

斯堪地那維亞豐富多元的民俗與神話,不只是安徒生創作的沃土,還滋養了另一位圖畫書的國寶天王史班.歐森(Ib Spang Olsen)。他繼承了安徒生偉大的傳統,是丹麥第一位獲得國際安徒生大獎桂冠的藝術家,幾乎每個丹麥人的童年,都曾擁有歐森作品的陪伴,可說是道地的國民作家。

歐森於1921年6月11日出生在哥本哈根,父親是一名園丁,家境普通平凡。在父母親溫和的教養下,小時候並未刻意受到藝術能力的栽培。但他特別喜歡用鉛筆素描日常生活,無論是巷弄裡的貓咪、街角玩耍的小孩,或是母親努力工作的身影、廚房那扇灑落陽光的窗戶,都一一收入他的童年記憶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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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森筆下的哥本哈根(取自ibspangolsen.dk

丹麥自1871年起,即率先提出納入遊戲的教育法。大部分丹麥人都認為:孩子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當小孩和玩遊戲。家中的後院和城內眾多的公園,是他兒時冒險的樂園,盡情的遊戲和不受限制的探索,刺激了他的感官經驗,也形塑了他自由創作的心靈,這些影響在他日後的作品中都有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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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ibspangolsen.dk

1942年,歐森為社會民主黨發行的報紙繪製時事漫畫,正式進入插畫界工作。1943年他取得教師資格,但他渴望在藝事上有所精進,於是在1945至49年間,分別到哥本哈根的藝術學院(Academy of Fine Arts in Copenhagen)和繪畫藝術大學(The Graphic Art College)進修,並在1952至61年之間於Bernadotteskolen學校任教。從此他手上那枝畫筆,就像騎士開疆闢土的寶劍,引領他不斷測試藝術的極限,他的作品涵蓋範圍廣闊,除了自寫自畫、為他人圖書配插畫,也從事漫畫、海報、瓷器設計、電影、劇場和電視的創作。

歐森自1944年首次為書籍繪製封面,多年來已達二百多本,此外他也為將近300本書籍繪製插畫,其中尤以和丹麥民族詩人拉斯穆森(Halfdan Rasmussen)的合作最有默契,兩人結下難能可貴的終生情誼。

拉斯穆森原是一個懷抱強烈政治信念的詩人,但在二戰後,他開始為兒童寫風趣詼諧的無稽詩,受到孩子熱烈的喜愛,再加上搭配了歐森奇異的幻想和幽默的圖像,更為這些詩注入了新生命。倆人首次於1948年合作《五個小巨魔兒童》(Five Little Troll),1967年合作的《Halfdans ABC,每個字母都有一首有趣的詩歌,是丹麥數代人集體的童年記憶,每個人小時候都讀過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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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麥民族詩人拉斯穆森(左,取自wiki)及歐森與其合作的《Halfdans ABC》內頁(取自ibspangolsen.dk

歐森自寫自畫的作品始於1954年的《小火車頭》(The Little Railway Engine),這本帶有實驗精神的創作,靈感來自他和一個兩歲小男孩的對話,他們常一起在天橋上,看來來往往的蒸汽火車。這本被翻譯成二十多國語言的作品,成為丹麥畫時代的童書作品,因為當時的童書多是寫實描述孩子的生活,插圖也大多為模擬黑白的照片,但歐森的插圖不僅運用全彩,而且帶有藝術的美感。

《小火車頭》的主角是一輛急著想親自上路,去外面世界看一看的小火車頭。歐森充滿律動感的素描線條,不僅畫出交通工具的速度感,也呼應著小火車頭亟欲冒險的躍動心情。歐森總是能用同理心來看待兒童的心情,小讀者和小火車頭一起出發歷險,再一起平安回家,情感上得到莫大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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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車頭》內頁(取自ibspangolsen.dk

接下來他陸續出版了《雨》、《風》、《廣場上的報刊亭》等書,將知識、想像力和教育、啟發性結合在一起,但作品卻絲毫沒有說教的感覺。他總是以孩童的眼光,觀察周遭的事物,並保持對弱勢者的關注。歐森也喜歡戲劇化甚至無厘頭的題材,《樂婆婆和她的小狗》情節令人匪夷所思,《我們的鄰居是怎麼來的》荒誕離奇,《瓢蟲》中大玩藝術變身的遊戲,《貓屋》揭露隱藏在城市中的神祕樂園,一如他童年時探索的腳步。

丹麥人喜歡腳踏車,常用作交通工具,平均不到兩個人就擁有一輛腳踏車。難怪歐森於1959年出版的《彼得的生日》,會以腳踏車作為6歲小男孩的成長禮物。隨著腳踏車舒緩的節奏,讀者跟著遊覽哥本哈根的城市景致,參與城市生活的脈動,更深入彼得的夢想,分享一個小男孩對「快點長大」的無限想望。這本書還體現了丹麥人的幸福教養心法,那就是尊重孩子的選擇,和真誠信任孩子的感受。

歐森在台灣發行的中文譯本並不多,他於1962年出版的代表作《月光男孩》,應該是台灣讀者最熟悉的一本書。這本書的版式非常吸睛,和其他圖畫書大為不同,縱向長幅型的版面,像卷軸畫般,呈現月光男孩由天上緩緩降落至地面的動線。歐森在窄而長的空間上,連續呈現因時間而不同的場景,這是一種大膽的「異時同畫」的手法,視覺效果扣合著書籍的形式,完美地演出一場月光下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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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男孩》中「異時同畫」的手法(取自ibspangolsen.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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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男孩》內頁(取自ibspangolsen.dk

這個故事將月亮的物理性融入角色,月光男孩為月亮先生尋找同伴的過程,其實對他們兩人而言,都是重新了解自我的歷程,當肯定了自己,就不需要再尋找別人的認同了!歐森的設色優雅而溫暖,光影效果處理得非常有技巧,男孩漂浮沐浴在清澄的月色下,變化了23個各異的姿態。故事情節看來荒誕,敘述十分隨意,彷彿是一個爸爸即興為孩子編的故事,節奏卻自然順暢,畫面連續綿延,首尾一氣呵成,是一本別出新意的佳作。

丹麥境內多低地,海拔最高處不過173公尺,國土中分布了極多的濕地、沼澤和樹林,地理環境對文化產生了莫大的影響力,進而造就了獨特的民族性及傳說。北歐神話中本就有「精靈」一系,這種謎樣的生物,在安徒生的童話中也曾出現。精靈非神非人、善惡兼具,經常成為聯繫自然和人類的中介者。霧氣氤氳的沼澤,既神祕又充滿無限生機,正是精靈們隱身其中、大展身手的舞台。

歐森偏愛以素描的方式作畫,在1966年出版的《精靈家族釀美酒》(The Marsh Woman's Brew)中,他以純熟洗鍊的線條,敏銳地捕捉虛構生物的形象,並為這些不可思議的角色,塑造誇張的動作,賦予自由奔放的生命力。歐森的圖像充滿各種感官的觸發,似乎可以聞到、聽到、感覺到、嚐到裡面的經驗和細節。其中包含著他對生命的熱愛、對幽默的渴望,還有創作的喜悅和探索的歡樂。

歐洲各地普遍都有慶祝仲夏節的習俗,對於冬天日照短暫的北歐國家,夏天的太陽尤其珍貴,因此慶祝仲夏節的活動特別隆重。這個故事始於仲夏,就像一場奇幻的仲夏夜之夢揭開了序幕,精靈婆婆以大地之母的姿態,率領著精靈家族隆重登場。這些角色造型醜怪,卻帶有十足的喜感,行為突梯滑稽,卻不惹人討厭,如此戲劇性的開場,立刻帶動閱讀的驚喜,並喚起小讀者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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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家族釀美酒》內頁(取自chihiro.jpAmazon

歐森多年致力於研究各種版印的技法,為了呈現書中四季的流轉和變化,他採用紅、綠、藍、黑四色賽璐璐版版印,夏日的晴朗、冬季的陰鬱、春天的明媚,在繁複工法層層交疊套色下,四時各有自己的丰姿,處處都是好風景。他對自然深情的凝視,為這則鄉野傳奇,增添了新的意境,我們似乎聽到了一首歌頌生命的田園牧歌。

精靈婆婆既擁有魔女的巫性,也帶有酒神創造文明的能力,釀酒的工序經過了準備、調理、靜置,「時間」就是關鍵祕方,為其注入催化發酵的魔力,才能迎來充滿生命力的新醅。這個儀式性的過程,有如春神的祭典,帶來春天的信息,召喚天地萬物自冬眠中復甦、重生。在這個故事中,人類和精靈是和平共存的,在奇幻與現實生活的接軌處,呈現出真實的聚焦點。歐森不愧是說故事的高手,精準掌握住圖文虛實交揉的趣味。

除了1972年獲得安徒生大獎的殊榮外,歐森的作品還曾經得到「紐約時報最佳插畫獎」,以及丹麥文化部的兒童圖書獎等獎項。丹麥對這位國寶級藝術家極為禮遇,自1982至90年間,他擔任丹麥文化部童書文化委員會委員,同時活躍於丹麥皇家藝術學院的學術評議會,地位相當崇高。

即使已獲獎無數,歐森仍長年維持「每日一畫」的習慣,不因已擁有的成就,而懈怠創作的腳步。1983年的《跳不停的小紅球》,展現他生氣蓬勃的圖畫動能。頑皮的小紅球就像天真活潑的孩子們,為了尋找適合遊戲的地方,一路上到處闖禍。歐森的畫筆隨著小紅球的行進運動,靈活轉動視角,猶如明快的電影鏡頭調度,自由不羈的複線式描繪,讓畫面顯得輕鬆、活潑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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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不停的小紅球》內頁(取自ibspangolsen.dk

自19世紀佩澤森(Vilhelm Pedersen)被安徒生親自選定為他的童話繪製插畫後,丹麥的藝術家如攀登高峰,相繼挑戰為安徒生的故事畫插圖。日本福音館的社長松居直非常肯定歐森繪畫的功力,以及詮釋安徒生童話的獨特觀點,邀請他在1992年於日本出版了4冊的《安徒生童話全集》。歐森為了完成二百多幅的插畫,特別走訪各個童話故事的背景場所,進行實地觀察和素描,希望能深刻地傳遞安徒生童話的精神。

安徒生本來就擅長細膩描繪出場景和氛圍,讓聽故事的人如身臨其境,進入故事所創造的幻想世界,共享驚險與歡樂。大部分插畫家多關注於描繪童話中的夢幻和甜美,而歐森卻大膽犀利地表現出安徒生童話晦暗的一面,深掘出隱藏在故事裡的諷刺和隱喻,以及安徒生藉故事對現實社會的批判。歐森插畫中豐富的視覺語彙,既表現了文本的內涵,也啟發讀者重新思考安徒生童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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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歐森為安徒生200歲生日所繪製的紀念海報、《冰雪女王》及《拇指姑娘》插畫(取自medialynx.co.jp

他在獲頒國際安徒生插畫獎時曾說:「身為一個童書作者和插畫家,我要在變幻莫測的世界中,永遠站在孩子這一邊,並為他們進行創作。」他認為遊戲和想像力,能讓現實長出翅膀、打破界線。他說:「我們所謂虛構的東西,放在童書裡之所以會那麼有趣,是因為小朋友知道事情原本應該會怎樣,所以他們很享受超越界限的感覺。測試極限總是很好玩的。」歐森一生的作品,正是他每一次勇敢挑戰極限的見證。

2017年9月,為了慶祝日本和丹麥建交150週年,安曇野知弘美術館企畫了「丹麥之心」展,回顧歐森一生的創作和成就。是的,歐森的確是「丹麥之心」,當他於2012年1月15日辭世後,次日丹麥的媒體以「這一天,圖畫死了」致哀。「你為我的童年畫上色彩」是丹麥人送給歐森的人生註腳。

歐森的根在丹麥,丹麥的地形、風土、人文、兒童和民間信仰,在在哺育了他,成就了他不可思議的創作世界。而他也以非凡的作品回報自己的家園,潤澤了無數世代丹麥孩子的心靈。這應該就是童書無遠弗屆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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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班.歐森(取自Ib Spang Olsen tegninger粉絲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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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16 21:00
閱讀讀者.漫畫篇》漫畫裡看到台灣海產店常見的粉紅塑膠免洗碗,刺青師莫名感動良久
  • 讀者:莊生(設計師、刺青師)
  • 讀物:《電影少女》、《黑色大書》、《頑劣家族》、《深邃美麗的亞細亞》、《太子爺》

何時開始看漫畫?印象中第一部漫畫?

小時候,這樣答很爛、但真的就是小時候。

在有零用錢跟懂得去圖書館前,只能像《過於喧囂的孤獨》的主人翁一樣,撿別人的書來翻。若沒記錯的話,應該會是從版權觀念尚未建立時,東立便出版了日本的少年快報,訂價50、特價35元的《最新日本漫畫排行榜少年快報》,而根據其順序,我看的第一部應該是《七龍珠》。

如果是說第一本單行的話,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漫畫,應該是《都市小英雄紙上遊樂器》。遊戲書是一種很古典的娛樂,裡面導入了多重結局的概念,在90年代初期真的十分新鮮。可說是在老掉牙的走迷宮、找碴跟尋找威利的遊戲系統之外,增添了一點變化,也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這種書就沒落了。(覺得有點可惜的人請翻到 25 頁;根本不知道我在說甚麼的請翻到 3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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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忘的漫畫?

最難忘的是(一樣是在少年快報看的)《電影少女》,其實我根本沒在追那部作品,我甚至不知道那兩個角色叫什麼名字。總之,那段劇情是一個中分男召喚出了電影少女,然後,他叫電影少女拉起裙子給他看內褲,接著,他竟要求對方彎下身,他讓從領口偷看對方的奶,有夠震撼!小小年紀,看到這種橋段,完全可以了解男主角,為什麼會自言自語的說,好像置身天國。

那一回,我曾每天看、看了好多遍、每次看都血脈賁張,但是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尚未經過《靈異教師神眉》訓練的我,總覺得那沒有乳頭的奶奶很怪。於是有一天,我不知哪來的自信、拿了一隻藍色的SKB幫它補上了乳頭……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我會勸我自己住手。

最喜歡的台灣漫畫作品?

麥叔叔的《黑色大書》。

首先得提一下時空背景,在96或97年的早上,我7或8歲的時候,早上不是在電視裡看是周潤發咬下張耀揚耳朵,或是待在市立圖書館兒童閱覽室裡,看《明王傳》的地獄眾生幫剛剛拉完屎的鬼卒舔屁股的美麗時代。

經歷這樣童年的人,長大變成怪獸家長,反而比起這些情節更讓人心寒。

說回來,那天是我國小的校外教學,整團要到科博館看恐龍,在等大家到齊的自由時間,我在科博館的販賣部,看完了《黑色大書》,而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那個女人怎麼裝進行李箱的,同學覺得應該是軟骨功,因為砍掉手腳太痛,我覺得應該是後者、因為她男友應該有幫她包紮所以還好,而後來再次感受到這種斷手斷腳的震撼(或是維納斯不完整的美感)已經是《銃夢》OVA版跟後來會田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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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大書》書封及內頁(大辣出版提供)

我認為喜歡海盜獨眼、鐵鉤、木腿的孩子,應該都有慕殘的技能樹,嗯!

上次買漫畫是何時?

應該是《荔枝☆光俱樂部》(古屋兔丸著,臉譜出版)中文版。

印象最深的漫畫場景&原因?

《深邃美麗的亞細亞》(鄭問著,大辣出版)有一段倒楣王在夜市引起大災難的劇情,其實我並不覺得《深邃》有特別好看,甚至有點無聊,但夜市場景讓我很象深刻,在大混亂的場面左下角,出現了一個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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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美麗的亞細亞》內頁(大辣出版提供)

漫畫是黑白的,但我一眼可以看出碗是粉紅的,碗身有堅硬的凹凸硬邊,有一個跟他一樣顏色造型的醬料碟兄弟,就是一個叫不出名字,但是它出現在身邊已久的免洗碗。

如果看到「日本水手服高中生,在河堤邊騎腳踏車,要回家」,我或許會脫口說:「啊,跟漫畫一樣!」;但看到這個免洗小碗,我會脫口說:「啊!跟叉叉活海產的碗一樣」。

這個小碗,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感動了好久(偷答下一題),同樣的殷切感也發生在連載於某一期《少年 ACE》的《頑劣家族》(任正華著),王富貴買便當那一篇。那篇我真的百看不厭(那我為什麼沒先說這篇?),劇情跟場景都很精準的狙擊了一次台灣日常風景,真的很推薦大家一定要看看這一篇:《頑劣家族》Vol.2 File.10(不過現在的讀者真的懂便當 500 塊的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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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感動的情節?

人處在同樣的情緒太久,很容易麻痺,所以我已不確定是不是感動了。在此我想把第三題一起推翻,疑似讓我感動到腰斬,或至少感動一波接一波的漫畫叫做《太子爺》(戰克傑作,卓宜彬畫,東立出版)。

第一回翻過前面兩頁後,看到迎面而來的跨頁,是一幅太子爺廟,我整個傻了。呈上題,台灣的場景,要怎麼做的自然,其實我總覺得綁手綁腳,或許吃了太久的日漫也是原因之一,但我總覺得主因是,我們沒有好好的消化過我們的日常。

總是期望著在上學途中,在轉角,撞到咬著吐司的女高中生;但生活只會給我們違規右轉、車速40的袖套買菜阿桑。〈便當萬歲〉那篇再怎麼有趣,它還是給我一種舞台劇的感覺——「因為人要做事情而出現場景」,但太子爺卻很順暢地「讓人跟場景互動」,我不想說的高深或艱澀的形容詞,而讓象牙塔的人有打臉的機會,但《太子爺》確實給了我很清新的順暢感。

裡面神棍騙色、厲鬼復仇之類的劇情,自然是玫瑰之夜世代耳熟能詳的好戲,就不多說了,草草收個尾:「下次再想提到本地文創、除了攻殼機動隊的開場,也可以提《太子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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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15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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