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1日。香港近代史上極具關鍵性的一天。香港主權正式轉移,由英國移交至中華人民共和國。那年,也是出身廣東的詩人廖偉棠來到香港的一年。彼年22歲的他有著波西米亞般的情懷,比起定居,更情願四處遊浪、自由、反叛,文化和認同邊界亦模糊。香港的生命力蓬勃,那座我城吸引了一代代同樣生命力蓬勃的青年人前來。
是香港讓廖偉棠成為了一名詩人,但詩人的足跡和語言也不僅是香港,同樣遍佈在世界各地。「攝影的我是很開心的,有時甚至比寫字快樂些。」又過了20年,即將抵達知天命之年,但每談起那些熱愛的事物,廖偉棠的神情仍是極為鮮活:「寫作畢竟還是要有理性,但攝影有時候是可以不要理性的。拍照時握住相機,你的手指也必定是會搭在快門上——」從指尖出發,這是身體感官,同時也是創作者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兜轉的天秤,各種創作雜揉交融。今年,廖偉棠甫出版了攝影評論集《有托邦〔索隱〕》與詩集《劫後書》,親切而深刻地領路讀者,共同觀看他所指向的一切光景。
➤致十年,致一切生命
這天,廖偉棠戴著招牌帽子出現。明亮的紅鞋和步伐,肩上斜揹著以大字寫著「香港」的帆布袋。說起話來十足溫和,但眼神犀利清明。我們論及了《有托邦》裡幾首特別的「代序」,不是名家推薦或深度論述,而是幾封如書信記事,署名寫給10年後的兒女、朋友、AI,以及10年後的廖偉棠自己。和兒女述說的是遠方與逃逸的重要性,面對AI時不惶恐也不崇拜,而是以「親愛的、無以名狀的另一種生命」平等對待。
面對10年後的自己,廖偉棠寫:你需要成為橋樑和隧道本身。
時逢6月,台灣的網路社群刮起一陣 #metoo敘事浪潮。他凌厲批評了這些惡行:「當然,我是絕對不要變成壓迫者,或是那些既得利益者。我們都要認清楚,藝術不是一張免死牌,不是打著這面大旗就能夠凌駕所有普世價值。」廖偉棠以中國作家張承志《清潔的精神》舉例,儘管文學會有其頹廢、混濁的美學精神,那是現代主義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們時常忽略了對於清潔的要求。一個寫作人,或是文化人,自我要求應該要更高,而不是反而成為放鬆的藉口。」廖偉棠說。
有所寄託,並成為更廣泛的橋樑隧道——這是廖偉棠的回顧與期許,同時也是在以己身之力去實踐這份「有托之邦」的想像。從漢字概念來理解、討論「有托邦」概念時,廖偉棠也引用了詩人陶淵明〈讀山海經十三首〉寫的一句詩:「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這是一個樸素的理想,但也是個正向敘事,「我們過往都還是圍繞在『烏托邦』來增補或反抗它,包含像是反烏托邦、異托邦,我自己在《異托邦指南》也寫過。但,它是不是也可以有一種更積極,甚至是正向敘事?比方說,能不能是一種『有托邦』呢?」廖偉棠笑道:我都覺得這是我出過最正能量的一本書。
從梭羅(Henry Thoreau)《湖濱散記》到麥克法倫(Robert MacFarlane)《大地之下》;從卡繆(Albert Camus)《鼠疫》到高翊峰《2069》,廖偉棠藉著評論這一系列文本,也拋出了當代社會正面臨的迫切命題:活在如此高度異化的世界,人要如何去建設自己的內心精神?
藉由文字與攝影共同編織,整本《有托邦》的雛形逐漸長出。相對於廖偉棠在詩作總是明確寫上落筆日期,攝影則無任何註記,只是安靜地襯托出內文,並且呼應著文本的核心張力——如〈有托之邦〉的攝影配圖是一張側面肅穆的鎌倉大佛;論及駱以軍《大疫》時取其香港女子元素,搭配穿著制服的香港女學生,看似安靜地站在城市規劃的模型上。
《有托邦》內頁(圖源:果力文化)
因此,整本《有托邦》作為「索隱」開端,這條路上廖偉棠也精心佈置了許多線索:人該如何想像文明與生態、科幻與自然、當下與未來?詩人把這些思考寫進《有托邦》的同時,也隱隱暗示著這本書能如同工具書那般,藉由文學建設,讓讀者找到屬於自身的烏托邦或有托邦。廖偉棠選擇以道路作為比喻:「我們能做的,就是去這裡開一個出口、那裡也開一個出口,它有很多很多路。誰都不能保證特定某一條路就是光明大道。但它會是指引,或是一條小徑。注定會有人適合或不適合它。」這種開闢的作為,本身也就是無政府主義精神。
這份路線圖,當然也反映了廖偉棠自己的政治立場。「無政府主義其實是我所有創作的一個底子,如果我有任何政治面向,那就是無政府主義。」廖偉棠語氣極為篤定:這事我信奉30年了。
他以梭羅為例:「很多人以為《湖濱散記》就只是講述大自然有多美好,尋求心靈寧靜那些。但我後來重讀,才發現梭羅其實是個無政府主義者。」外頭,正午升上來的陽光變得更明亮——廖偉棠正色:「意思是,梭羅其實不是去當隱士,而是去和權威對著幹。因為當時要去做這些事其實不合法,那會坐牢。」換言之,那不是消極逃逸,更是另一種「入世」抗爭。因為無政府主義並不代表無理、混亂,而是要建立起一種現代國家之外的秩序,是一個大破大立的建設性思維。
作為曾長年遊歷在港、中、台三地的文化人,廖偉棠認為:「我很希望這本書對台灣而言是有所啟發。中國或香港可能還在那個『打破』的過程裡,但我覺得台灣確實已經有打開了一些東西。當然,還有很多廢墟、有一些留白,我們要慢慢去整理和重建。」
詩人柏森亦在採訪現場與熱愛底片的廖偉棠交流底片攝影心得。攝影:柏森
➤劫後,起伏的千巖
《有托邦》面市不久,廖偉棠就出版了另一套極為入世、涉世,但同時也展現了詩人野心的詩集《劫後書》。全書在低調、做工細緻的書盒下又分為三冊,第一冊《拓孤之地》寫台灣的傲氣與特立獨行,同時折射了一個廖偉棠視野的台灣史視野。稱為「史」或許不大精準——詩人更在意的,是落在框架之外,邊緣,甚至比邊緣更遙遠的那些閃動。
第二冊《凶年巡禮》環繞了疫情之年的懺情與巡禮,獻給那些帶著光怪陸離的非日常(詩人寫:直到死神也把口罩戴反),也澄澈地呢喃自己對平安的想望。第三冊《母語辭典》寫舌尖,寫語言,寫廖偉棠最關注的香港,也將視線移向那些與香港有著相似精神血脈,亦歷經浴血抗爭的地方。
我們聊起與台灣最相關的一冊。廖偉棠表示,他是個火車迷:「我2002年來台灣鐵路環島,每一站我都會去,那種很老、很小、沒什麼人留意的地方我都會停下來旅行和拍照。」他頓了頓接著說,來台灣以後才知道原來有個詞叫作偏鄉。那些有火車站的地方可能也還不至於那麼「偏鄉」吧,它畢竟有個車站。但就會想說,那更「偏」的會是什麼?廖偉棠點出,儘管台灣人看起來總是給人一種熱情熱鬧的印象,但他反而更感覺,有種很寂寞、孤獨的東西,才是台灣人很內裡的本質。
更「偏」的那些又是什麼?這也不斷折射在廖偉棠眼中的台灣——他寫此刻較少被提及的連橫,揀選其《台灣語典》形容「禪雨」的特有詞彙作為意象;寫白色恐怖受難者柯旗化;寫風車詩社李張瑞、七等生、江文也;寫張捷、高菊花、劉宸君。拓孤,也意味著在一種傲氣裡昇華。
廖偉棠同時亦不避諱寫巨大的威權者蔣介石,不將其漂白、無辜化,而是試著從某些脆弱,乃至於人性面的細節,側寫暴君如何之「孤」。廖偉棠的這一組「拓孤之地」曾於2021年獲得國藝會補助。他自述,那一年除了工作上的評論需求,其他時間幾乎都是大量埋頭讀台灣文學。
整本《劫後書》的編排上,廖偉棠亦同等,甚至更加重視女性的存在。在〈1942年,鳳林鬼語〉中,廖偉棠寫下一個絕對不會在任何正史,甚至野史軼事裡出現的角色——台日混血詩人饒正太郎之妻,日本人伊東昌子。「饒正太郎在學術論述就非常罕見,因為資料太少了。但我後來發現,他妻子竟然也寫作。」廖偉棠說。
伊東昌子生前曾留下一點點零星佳作,但最終被饒家遷怒殺害,客死異鄉。「對,所以我覺得更不甘心的就是他的妻子。」廖偉棠回顧時,聲音仍有一絲憾恨:「我想,也許寫這首詩也是想告慰冤魂,因為可能已經沒有人會提到了。」
這般路徑,也幾乎反映在廖偉棠一切創作上。他長年關注香港,目光總是想關注著更弱勢的那一方:「我會用這種立場思考母語。既然有母語,那也會有『父語』吧。中文會講雄辯,那是不是也可以有『雌辯』呢?這種文學策略不是說只是女性,也可能是男性。」廖偉棠認為,在一個更邊緣的語境裡,雌辯可以是更有效的敘事武器。
詩人回憶起自身的寫作歷程:「我寫《母語辭典》時,前面大多都還是會圍繞著身分、政治、語言面向上,一直到我寫了〈母語日〉這首詩才意識到,所謂『母』是很強烈的,它其實是一種所謂女性聲音——我意識到自己必須更全面地思考母語,以及那些女性視野、陰性力量。」
但是該如何「開口」?意念始終也活在語言的縫隙裡。這組《劫後書》大多是以普通話寫成,無論是香港、台灣、中國的讀者都能夠閱讀,不過在廖偉棠心裡,這些詩作背後的聲音與創作思維,其實都是粵語,因此每一首詩都可以閱讀出來——標準粵語嘅(的)聲調有9個,他以音調豐富的粵語,朗讀了「母語辭典」所收錄的一首既溫暖而哀傷小詩〈念〉:
兒子問我:紀念的念字
是不是上面一個今天的今,下面一個心?
寫好之後
他說:念字好像
一個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把臉別到一邊去。
如果翻開《劫後書》,幾乎可以說是充滿了各種念念在茲——念台灣,念香港,念母語,念劫難,念著那些站在苦難中仍然睜著眼,沒有真正離開的人。尤其是這種「香港離散文藝」的氛圍,更是在《母語辭典》展露無遺。恰好是〈念〉的隔頁,旁邊有一首光看標題就能辨明同樣與香港密切相關,寫於2020年的詩作〈無名的黃雨衣〉(after Leonard Cohen)。開頭兩句廖偉棠如是寫道:「現在是傍晚七點,炎夏已接近冰點/我無法寫信給你,不敢問你是否記掛香港⋯⋯」
廖偉棠是如此記掛著:「每個人或許有各自的崗位,有人在前線扔燃燒瓶(汽油彈),我作為一個詩人,語言是我的崗位,我要去捍衛粵語裡面的東西,以及這些人文關懷精神。」他堅定地說:詩是我的燃燒瓶。
詩歌就在語言裡燃燒,誕生,劃出了一整個宇宙。●
有托邦〔索隱〕:關於當下、生態與未來的文化想像
作者:廖偉棠
出版:果力出版
定價:450元
【內容簡介➤ 】
劫後書(拓孤之地;凶年巡禮;母語辭典)
The Letter After the Kalpa
作者:廖偉棠
出版:雙囍出版
定價:999元
【內容簡介➤ 】
作者簡介: 廖偉棠
詩人、作家、攝影家。曾獲香港文學雙年獎,台灣中時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等,香港藝術發展獎2012年度最佳藝術家(文學)。
曾出版詩集《一切閃耀都不會熄滅:廖偉棠2017-2019詩選》、《和幽靈一起的香港漫遊》、《八尺雪意》、《半簿鬼語》、《櫻桃與金剛》等十餘種,小說集《十八條小巷的戰爭遊戲》;散文集《衣錦夜行》和《有情枝》;攝影集《巴黎無題劇照》、《尋找倉央嘉措》、《微暗行星》;評論集《玫瑰是沒有理由的開放》、《異托邦指南》系列等。
編劇書簡EP7》來住京都才知道,張經宏與我的京都絮語
「你去過柳月堂嗎?一定要去!我上次一直在聽它音響的聲音從哪裡發出來,最後發現,是從心裡。」這讓我瞠目結舌的對話,發生在2019年秋天,作家張經宏與我相約在我語言學校附近的京都御苑休憩所。算起來,這是我們在文學獎評審會議等場合點頭寒暄之外,首次私下相約。在京都疫情籠罩前的最後一次紅葉季,我來短期居遊並學日文,他來旅遊。
直率溫暖的經宏與我交換了好多私房景點,柳月堂名曲喫茶是日治時代來京都留學的台灣老先生所開設,就在我住宿的出町柳區域,但我遲遲未去。因經宏極具說服力的推薦語,我在一個平日夜晚,終於推開那道彷彿結界的玻璃門。店內嚴禁交談,點餐以筆談,穿著白襯衫黑長圍裙的年輕女店員,連上飲料都靜寂肅穆。我努力地聆聽那從心裡發出的交響樂,果真,幾座巨大揚聲器發出的音頻振幅,彷彿剛好交匯在心口,我感受著那共振。
人與人相處,也是振幅磁場順不順,或許是京都太迷人,又或是柳月堂的音響把我們頻率調成一致。回台後,我和經宏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們的話題也多圍繞在京都,有時還有奈良、福岡、瀨戶內等等。疫情國境封鎖的3年,我們像京都同鄉會或互助團體,兩人同行,經常在台中相約散步,觀溪流賞綠葉,有時參拜佛寺參加法會,互相造訪彼此的家,有時泡茶一下午。
➤圓滿了自己,就圓滿了世界
第一次去經宏台中神岡的紅磚平房時,因為他的隨興親和,我也真的當成自己家。在榻榻米佛堂教他幾式瑜伽拉筋伸展,在沙發上一邊把玩養生按摩球,一邊看日劇。經宏第一次播給我看的影片,是木村文乃主演的《來住京都才知道》(ちょこっと京都に住んでみた,直譯為「在京都小住」)。雖是筆電外接電視螢幕,經宏對聲音也不馬虎,另外接了Marshall音箱,我一邊看,一邊靜靜感受,心底發出對京都的思念之聲。
2019年底播出的《來住京都才知道》是一齣73分鐘的單集日劇,剛辭掉工作的東京上班族加奈(木村文乃飾)到京都探訪受傷的舅舅,每天幫舅舅跑腿採買,以工換宿,與京都巷弄百年豆腐店、個性古董店的各式職人交流,在京都悠長靜好的生活中,漸漸獲得療癒,重拾對生活的熱情。
《來住京都才知道》介於戲劇與行腳紀實節目,去年又推出了6集單元劇,每集20多分鐘,恰都是京都一日生活。以紅豆餡、味增、豆皮採買為始,與京都個性職人在家小酌為終,或是晨起騎單車爬山、咖啡老舖吃雞蛋三明治早餐、帶掃把去江戶時代老店維修……各種京都生活,穿插舅舅以京都腔偶發的人生箴言,如:圓滿了自己,就圓滿了世界。
到底去京都,是為了什麼呢?也許疲憊、恍惚、不安的生命,的確需要鴨川水流、嵐山竹林、二年坂三年坂的石階或昭和氛圍咖啡卡座,一次一次平撫毛躁、填滿空缺,一次一次獲得圓滿吧。當然不會一次就好,於是我們需要一次一次回去。
➤京都人的祕密歡愉
經宏後來又傳給我一整套連結,是NHK製作、常盤貴子主演的《京都人的祕密歡愉》,由兩位外國學者角度觀看京都,相較《來住京都才知道》的悠閒生活感,文化解說的意味更重,從女性美德、飲食、器物、信仰等分門別類深入淺出,在戲劇設計上也較顯刻意生硬,但我倒是當作練習日語聽力與句型,看得挺享受。
常盤貴子高貴典雅的和服扮相與京都女子姿態,後來到Netflix熱映的《舞伎家的料理人》又出現了,而常盤在《舞伎家》演出少根筋的梓媽媽,反倒有種親切感。這是很微妙的,看高高在上的日本天龍京都人,偶有小出槌的時候,反而會覺得他們也是個「人」,也會拿不定講究的京都腔或禮儀。
《舞伎家》今年初播出時疫情已趨緩,許多人迫不及待飛「回」京都,在臉書上貼出祇園白川巽橋、金閣銀閣清水寺。經宏和我卻還不急著啟程,大概是等著這波熱潮褪去吧。但我在2月卻意外獲得重遊日本機會——《親愛的小孩》日文版上架,日方出版社在福岡舉行了一場小型溫馨的新書發表會,與《蛇信與舌環》作者金原ひとみ對談。
工作結束,趁空檔到福岡近郊太宰府天滿宮小遊,在鄰近的九州博物館紀念品店竟找到了跟經宏家一模一樣的按摩球。那是兩顆分別漆成紅、黃色的金屬球,在手掌滾動,球內的簧片會產生震動,左手可放鬆舒緩,右手可專注凝神。我拍照傳給經宏看,他回傳訊息,只問:櫻花開了嗎?
➤在書裡與京都重逢
經宏與我見面就聊京都,不見面的日子三天兩頭傳訊息,也多是京都。某某旅遊部落客重遊京都發現CP值超高旅館、安縵酒店的開箱影片(經宏:「我若有錢一定請你去住」)、二條城旁的老屋再生一戶建町家出售只要台中套房價格(我:「我把台中家賣掉就可以買了耶」),種種京都絮語或囈語,間或穿插約喝咖啡散步。我總以為,疫情告終,進出境免隔離,我們說好的同遊京都就要成行了。
但經宏先遠行了。5月初於睡夢中離世。他成為最自由自在的靈魂,無所不在。
我們在疫情三年,成為如家人一樣的「生活」上的摯友,兩人都寫作,實則很少談論各自的寫作,也沒怎麼讀過對方的作品。直到經宏離去,我才從他的舊作中,發現他寫了好多京都。
在新書《如果在冬夜,一隻老鼠》寫民藝家河井寬次郎紀念館的展品:「器物們一旦養出了精魂,聲息光影左右徘徊,便生出了自身的命運⋯⋯空無一物的展場乃其現身的絕佳舞台,眾鳥高飛,孤雲獨閒。」
在2012年出版的《雲想衣裳》則有一卷「法然院的雨」全寫京都,寫嵐山、三千院、東福寺,更有一篇就叫〈鴉片京都〉:「能劇、歌舞伎、什麼什麼流的各式花茶書道的精髓我一竅不通,但她照樣可以把人迷得魂牽夢縈⋯⋯無處不在的跟生活水乳交融的設計、可以安心逛街走路的街弄、成片成片活得開心的綠蔭與森林、隨便一家茶店窗臺上的小擺設⋯⋯」
經宏的京都書寫,介於壽岳章子《千年繁華》三書的「看門道」,與舒國治走路晃遊睡覺的《門外漢的京都》之間,在內與外之間,調和出特殊的張經宏路線。
第一次他推薦我名曲喫茶的「從心裡發出的聲音」,再熟一點,他便告訴我哪家咖啡館的服務生顏值高。唯獨對吃,他不太在意。(在台中聚餐也是,只求清淡爽口。他知我偏好蔬食,多半自炊,有次他在東海大學小農市集買到鮮美櫛瓜,馬上開了半小時的車親送到我家。)
京都美食名店甚多,各家各有一排名單。在京都時,我推薦經宏去北大路商場Vivre裡的「市場小路」居酒屋,雖以牛排聞名,但我特別喜歡京都家常菜拼盤與炙烤蘿蔓沙拉,經宏後來也去了,我始終忘記問他覺得如何。後來翻到柏井壽的《一個人的京都晚餐》,這店竟也在柏井壽的在地人50家精選愛店之列,也算是沾了一點「來住京都才知道」的邊了。
大疫平息,經宏遠行,我也該繼續我一個人的漫遊了。●
手指點一下,您支持的每一分錢
都是推動美好閱讀的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