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冷硬派偵探是這世界最後的黃色小本本:讀《馬修.史卡德自傳》
少年卜洛克寫軟調色情磨練文筆,但要我說,馬修.史卡德搞不好是我們最後的色情片英雄。
關於馬修.史卡德,不論你從系列作哪一本開始,從臉譜出版的哪個版本抓起來讀,很快你會像細數職棒明星卡上數據一樣,對他的一切如數家珍。
你知道關於馬修.史卡德哪些事情?他曾經是警察。有天不可挽回的事情發生了(執勤時流彈殺死小女孩)。他酗酒。接著他戒酒。他一天戒一天,他離開老婆孩子,絕緣體一樣住在大街的旅館裡。他成為私家偵探……
只要掌握這些就夠了。知道這些,就夠你迷上他了。像班雅明筆下發達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在人群之中卻又像在人群之外」。無辜的罪人。集執法者和殺人者於一身,流浪漢的氣質,拳擊手的警覺性,警察的直覺,勞動者的體魄,還有一張連恩.尼遜的臉(感謝好萊塢2014年推出改編電影補上最後一塊拼圖)。

➤絕無僅有的pornhub分類:馬修.史卡德
史卡德是困在自己地獄的殉道者——懲罰他的只有他自己——我不知道上一代人怎麼看他的,但在這個沒有英雄生產的島上,我們這代人,80、90後出生,身體乾淨沒有任何刺青乃至傷疤,活在無菌被蒸餾被消毒的世界,沒有007、沒有阿諾,沒有史泰龍,和所有硬漢典型擦身錯過——史卡德生出一種魅力,所有唏噓的鬍渣都是性感,好幾天沒換的襯衫可能是男子漢味道,腆出的肚子叫頹廢,如果再多幾道傷疤,那就是頹廢中我將奮起。
在這個pornhub上可以輕易看到全部裸體的新世紀,當性不過是iphone Lightning充電小頭以及Type-C大頭的多插座連連看組合,冷硬派偵探小說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後的黃色小本本,這類黑色硬漢是中產階級或是城市孩子的色情片明星,他讓我們感受到身體,重新理解痛,髒,還有下流,也許可稱之激情,一種忍,不能坦白,那種一點點顯露人性和大汗淋漓卻不發出一點呻吟,都讓我們臉紅心跳……
我們情感最後的處男地。
我是這樣意淫新世紀以來難得的冷硬派硬漢。
而且你能不承認嗎?史卡德系列早期,那些案子確實很獵奇,是帶著血腥和鐵鏽味的,在馬修.史卡德誕生的第一個和第二個10年,殺人真人秀錄影帶、窒息式性愛、神父對孩子出手,男孩對浴缸女孩屍體想說不如順便來一發、兼之每一集都有死掉的阻街女孩,父之罪、在死亡之中、黑暗之刺……
可《馬修.史卡德自傳》又明顯不是色情片開始時的情色告白:「你叫什麼名字?」「馬修.史卡德。」「你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我第一次當警察是在……」
事實是,馬修年紀越來越大了,事實是,馬修越來越不能挑逗我們。史卡德不性感了,甚至,他越來越感性了。
事實是,他越來越讓我們為難。
但就是這份為難,讓他不同於其他的冷硬派偵探。
➤掙扎於道德的魅力
《馬修.史卡德自傳》中精選事件,卜洛克點出了馬修.史卡德的構成元素是什麼?
亦即,馬修.史卡德的魅力在哪裡?
例如,在史卡德早年生涯中,卜洛克挑了警察行賄這件事情重點著墨。
但史卡德拿錢,誰不知道呢?早在《在死亡之中》他親口說:「人問你拿錢嗎?我沒有拒絕,可我也不靠他過活。」
自傳裡有更細緻的鋪陳。史卡德年少去打工,挨家挨戶去做問卷調查。想不到吧,這就是系列作中「抬起屁股敲門去」的變形。但自傳中何嘗不可是為原型?敲敲門,問出他們的故事。少年史卡德幹得挺好的,甚至,他的同事告訴他,你不需要真的去,你可以自己捏造。
史卡德拒絕了,接著他自問:「我之所以會這麼正直坦蕩,是因為道德原則還是害怕結果?」
這個自問很重要。接著他當上了警察,發現路邊有人違規停車,當他的拍檔為此塞給他第一份黑錢,「我們握手的時候,他手上多了張20元鈔票,這是你的份。」史卡德在自傳中寫道,「那是我的測試。」他平靜地接下。
一個人可以同時「正直坦蕩」,卻又「收黑掩蓋」嗎?
可正是這份道德上的艱難,構成史卡德的魅力。
還是看他自己怎麼說,摘自《每個人都死了》:
「在某些特殊案子裡,我的工作是看看正義有沒有機會得到實踐,我還當警察時,我做偽證的次數多得自己都記不清了,我作證讓他定罪的人,有些的確是幹了他們被控訴的事,也有些幹的,我們根本無法用法律來釘死他,我從未害過一個無辜的人或他媽的讓不該住監獄的人被關,但我用謊話送他進去,這樣我該算站法律的哪一邊?」
➤他始終自己扣著扳機
後來的史卡德系列,不是變厚了而已(事實是,系列作後來越來越薄了),後來的史卡德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典型化,不如說,越來越靠近我們了。史卡德漫遊敲門的,是一個鎮日有管線膛炸了且每天不停修路,地層陷落「一直向下陷的城市」,那既是對地理空間的具體描述可又是譬喻性的,地層與人性皆向下沉淪。

在這座城市裡人們矇臉蓋頭幹著生計,惡人滿街跑,正義不行,調查個真相要歪歪拐拐說更多的謊話。你可以說史卡德指的是紐約,但之於我們何嘗不是台北、高雄、台灣哪個城市?好人也會幹壞事,壞人也會做好事,甚至,我們已經分不出好人與壞人,好事與壞事了。
這夠怪的,當此21世紀,透過學習,擁有網路,我們獲得了超越其他文明時刻的人類所擁有道德和良善的基準。但也是在這個世紀,我們失去了判斷的能力。我們經常為難,所以,他是好人還是壞人?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們做不出選擇,那麼,交給利益吧。資本說了算。那就是物質控制我們的開始。或者,交給群眾吧。聽多數人的,那就是群體殺人的扳機被扣動的一刻。
可是,史卡德做出某種判斷。不管多艱難,他總是,他也必須做出判斷,他同時正直無比卻又收受黑錢,「我作證讓他定罪」,可又「我從未害過一個無辜的人或他媽的讓不該住監獄的人被關」,借用他的小說名,在死亡之中。那是每一樁案件的開始,也經常是結果。但之於過程,卻總是「在□□與□□之間」,□□填入誠實與正義、潔身自愛還是懲罰罪惡、個人與群體、生與死、愛與罰……
「這道理他們在警察學校沒辦法教。不過,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你得知道規則是什麼,同時你也要知道怎麼把規則擺在旁邊,運用你自己的判斷力。」《馬修.史卡德自傳》替史卡德的魅力下了註解。
判斷非常難,而且,越來越難,為什麼事情總不能簡單一點呢?
為什麼選擇不能膝反射或是直覺一點?
那不正是色情片迷人的地方嗎?總是依靠原始反應。色情片總能在一開始就吸引我們,接著滿足我們。而且到最後,最棒的是,可以什麼都沒有。關上網頁,退出光碟,一切依然乾乾淨淨。
可史卡德後來總一身髒。
這就是老,或是中年的最新定義:淤積。
➤生為人只能迎頭撞上那些不可避
金屬也會疲勞。一點點累積的堵塞或是歪曲終將造成系統的大潰敗。陰影不會消散,傷害沒有消失,有一天,發現的時候,「看啊,我體內的怪物這麼大了」,高跟鞋裡的腳趾變形,腰身開始積累脂肪。
我想那就是史卡德的另一股魅力所在。正因為我們的中年。
《馬修.史卡德自傳》重點不只在說什麼,而在他怎麼說。自傳體現了史卡德系列的魅力/流量密碼在於:永遠都是「此刻」的史卡德回憶更早之前的史卡德。那是他的恐怖,也是他的魅力所在。和色情片明星不同,馬修不是一次性的。「每次打開影片都一樣年輕」。史卡德用整個系列告訴我們的是,史卡德是一個會老去的角色。甚至,越來越老。
我們的中年。馬修的老年。意識到時間真的在流動,或馬修不停老去,遠較書中的駭人謀殺更令我感到驚心。是時間在殺人。「在打算開始記這張名單時,我老早曉得沒人會永遠活下去。」《每個人都死了》中史卡德的好友丹尼男孩對他說,這可能就是史卡德系列的底蘊。

這一本作品出現在轉角的酒店,翻開下一本已經變成一家熟食店了,熟悉的系列角色像是消耗銀行存款般一個用掉一個,訪舊半為鬼,看看這次又死了誰?讀史卡德系列幾乎像是報時,不看手錶的時候,翻看最新一本史卡德,你立刻被提醒,一切都在變,一切都不可以挽回。有一天,失去的終於比擁有的多了。
但史卡德系列的魅力也來自此,卜洛克最喜歡在小說中並置神的尺度和人的尺幅。
神的尺度是,「一切皆有時」。亦即傳道書上所說:萬事萬物皆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這也正是我們來到中年的體悟。災難不可規避。會發生的就會發生。神的眼看見一切。「上帝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測透。」
那麼,就要讓一切發生嗎?
收錄《蝙蝠俠的幫手》中,馬修和愛人伊蓮去看歌劇《波西米亞人》,因此有一段對話:
「她老是死掉,那個咪咪。」伊蓮說。
「你知道嗎?我可以看上一萬次,但結局還是一樣。他媽的每一次她都死掉。」 「所以我想聽點不一樣的,」她說:「在我們回家睡覺以前。」
「聽些快樂點的。」馬修提議。
「不,悲傷也沒關係。我不介意悲傷。事實上我還比較偏好悲傷的音樂。」
「可是你希望結束時大家都還活著。」
「沒錯,」她說。「悲傷無所謂,只要沒有人死去。」
我想就是那個意思。「悲傷無所謂,只要沒有人死去。」那就是人的尺幅。或說史卡德的。所以我們的老狗熊,我們的老馬修持續走入暮色,走上街頭,神會奪走一切。殺手不來殺,時間會殺死我們。偵探沒有破案,案子有天也會自己破。
在時間緩緩流逝中,一切都會消失。真相無足輕重。眼淚也喚不回什麼。可就算如此,史卡德仍然必須去做些什麼。借用《惡魔預知死亡》的句子:「如果你能從上帝的角度來看世界,你會發現每個人壽限已定,每件事的發生都自有其道理,但我無法從上帝的觀點來看世界,或看任何其他的事。當我試著這麼做,我所有的努力只換來一個僵硬的頸子。當然,有人說我這一輩子都這樣。」
這一輩子都這樣,史卡德讓清楚更清楚了。
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那種清楚。
有時候我真的很喜歡這種討厭。
那就是馬修.史卡德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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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勞倫斯.卜洛克 1938年出生於紐約水牛城。除了極少時間之外,卜洛克幾乎都定居於紐約市內,並以該城為主要背景,從事推理文學創作,成為全球知名推理小說家,因而獲得「紐約犯罪風景的行吟詩人」美譽。 卜洛克的推理寫作,從「冷硬派」出發而予人以人性溫暖;屬「類型書寫」卻不拘一格,常見出格筆路。他的文思敏捷又勤於筆耕,自1957年正式出道以來,已出版超過50本小說,並寫出短篇小說逾百。遂將漢密特、錢徳勒所締建的美國犯罪小說傳統,推向另一個引人矚目的高度。 卜洛克一生獲獎無數,曾7度榮獲愛倫坡獎、10次夏姆斯獎、四次安東尼獎、兩次馬爾他之鷹獎、2004年英國犯罪作家協會鑽石匕首獎,以及法、德、日等國所頒發推理大獎。2002年,繼1994年愛倫坡獎當局頒發終身大師獎之後,他也獲得夏姆斯終身成就獎。2005年,知名線上雜誌《Mystery Ink》警察獎(Gumshoe Award)同樣以「終身成就獎」表彰他對犯罪推理小說的貢獻。 卜洛克已在臉譜出版的系列作,包括《馬修.史卡德系列》、《雅賊系列》、《密探系列》及《殺手系列》等。 |
現場》自己的書自己出?一想到庫存我險險焚書坑掉自己:潘柏霖、吳曉樂自費出版講座側記
➤自費出版前傳:國中的潘柏霖在 CWT賣同人誌
講座一開頭,潘柏霖先以自己為例,回顧起初不甚順利後續另闢蹊徑的詩集出版歷程。潘柏霖創作至今,13本著作中就有高達8本詩集都是透過自費出版面市。寫作之外,編輯、設計、印刷都不假手他人。這並非潘柏霖特立獨行,一切要回到他想推出首部詩集《1993》的2015年。
當時,詩集在台灣出版市場並不風行,在潘柏霖投石問路、洽談出書的過程裡,出版社不是杳無回音,就是語帶迂迴地暗示「出版詩集不會賣」。種種考量後,潘柏霖選擇自力救濟:「一開始我其實沒有覺得自費跟出版社有那麼大的區別。我就想說,那我自己做。」
不過,其實潘柏霖早在國中就體驗過自費印製文本並販賣的流程了——那是他與同好一起創作「同人誌」,拿到CWT 自產自銷的實戰經驗。「從國中開始在做CWT,我們會自己去印刷同人誌,所以在我的腦袋裡,我沒有覺得自己印書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潘柏霖表示:「CWT的經驗是個很完整的流程。」他認為,同人誌作者很習慣將自身創造的內容,變成可以具體販售的產品,這對於成為創作者以及自費出版都是很有效的訓練。
接著,他提到自售同人誌對心理的正向影響:「如果寫的CP沒那麼紅 ,大家拿書翻一下就走,可能很少人買,就會經驗到沒有人理你的狀態。從小經驗『沒有被選到』的感覺,後來心理素質會比較好,出書就比較不會擔心,因為你已經體會過了。」
潘柏霖也透露,詩人夏宇和宋尚緯自行出版詩集的成功前例,也在他選擇走向自費出版的康莊大道(?)上幫忙推了一把。
➤自費出版過程,需要編輯協力嗎?
要不要找編輯來加入,往往是許多人面對自費出版的首要考量。2014年透過出版社發行《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此後創作主題百變、至今筆耕不輟的作家吳曉樂強調,出書過程最不可省略的關鍵職務就是「編輯」。
目前以長篇小說為主要創作體裁的吳曉樂,自我剖析:「創作容易陷入一種自我完整的過程,需要有人從旁提醒,以免自己看的時候覺得很順,外人來看才發現:『同一個角色為什麼這邊姓陳、這邊姓黃、這邊又姓陳?』」她既誠實又不免有點誇張地幽默形容:「如果沒有編輯,可能我寫的一本小說裡面會有50個bug。」現場氛圍頓時輕鬆起來。
那麼,第一次出書就以詩集出擊的潘柏霖呢?
他表示,依據後來與出版社合作的經驗,由於詩的文體與小說大相徑庭,他遇過的出版編輯不太介入或更動詩集內容,最重要的功用是提供不同於創作者的切入觀點:「編輯可以給出不是你自己的視角。如果大家希望文本更客觀一點,即使是詩集,另外找編輯幫忙也會比較好一點。」他認為,創作者如果會「困在自己的視角」,無法脫離內容本身思考,就適合與編輯溝通討論。
不過,潘柏霖自費出版時,並沒有另外找編輯。為什麼呢?他說:「因為我比較不習慣與人合作、不想要給大家管。」直白程度一百分。
➤沒想過的自費出版技能:找通路、看紙價期貨、和2000本庫存一起睡ΣΣ(*゚д゚ノ)ノ
創作者在自費與出版社之間抉擇時,多半會考量通路經銷的問題。若交由出版社發書,好處是有經年合作的既定經銷商,如果選擇自費出版,這項重任就要自行承擔。
潘柏霖分享,前期他自費出版的書籍並沒有全面經銷,僅有自行販售及獨立書店寄售兩種通路。經過幾年作品與討論聲量的累積,2018年才與博客來、誠品等通路聯繫合作。他認為,通路要不要採購自己的書、採購多少量,並非一人之力能影響,出版社也不一定能確保通路採購的判斷。
創作者能夠主導與掌握的,主要還是網路社群的個人經營。
不比從前社群紅利較高的時候,潘柏霖表示,現在新人要透過網路社群快速凝聚大量的鐵粉,難度更高了。不過通路在考量選品時,也會將社群聲量納入參考指標。總之,資源與時間有限的創作者,若想解決通路問題,除了自己來,也可考慮找經銷商合作。
吳曉樂笑著透露,潘柏霖自費出版詩集也就罷了,居然連紙都自掏腰包買下。潘柏霖平時會看紙的期貨價格,為了買紙,甚至會花到6位數的金額,號稱「買紙大掌櫃」(出場音樂請下)。潘柏霖解釋,買紙其實並不算在一般自費出版的流程中,但由於自己對書籍選紙有堅持,之前遭逢疫情時,為了確保印書時紙量足夠,於是提前跟紙廠訂購。不過,他建議一般自費出版者可將紙的選項放寬。
接著,吳曉樂提出自費出版者最困擾的問題——「庫存」。庫存涉及空間租金、倉儲坪效與管理人力等綜合費用。當倉儲費用高過書籍販售的獲利,出版社在兩難下只得將書籍銷毀,以避免付出高額費用。自費出版創作者,該如何存放還沒賣出的書籍庫存?該預留多少倉儲費用?也都是必須先思考的。
潘柏霖就有和2000本作品睡在一起的經歷:「每天就是看這樣50箱,想著要快點把它處理完。所以自費出版時,我會自己先開預購,在預購開始、結束,到出貨之前,都先將庫存放在經銷商那邊。」他提到,當時書籍還沒轉換成現金,即使庫存空間有著落,仍然是相當大的精神壓力。
「每次結算會有表單顯示『剩餘庫存』,我看到剩餘庫存就會覺得煩。因為是自己出錢,等於是自己花錢買了這麼多東西,然後還賣不出去時的那種心情。」就像那句老話:有錢並非萬能,但沒錢就萬萬不能。
➤關於版稅計算,及自費出版究竟該準備多少錢?
選擇自費出版,代表沒有出版社提供的資源可運用。大家想必很好奇:從零開始自費出版一本書,究竟該準備多少資金?版稅又如何計算?吳曉樂先現場示範,和出版社合作的話版稅會如何計算。
她從首刷印量開始說起:「目前台灣首刷約1500到2000本,所以如果你看到一本書是再刷的話,就表示它應該已經賣到2000本以上了。但再刷的印量比較難判斷,有的是500本,也有1000本的。如果是500本的話,刷次就會跳得很快,假設已經賣到5000本的話,可能就已經跳到7刷了。」
接著進入定價與基礎版稅10%的乘法計算:「假設一本書定價是360元,以基礎版稅10%計算,作者每賣一本書拿到36塊。如果這位作者說他再刷了,以首刷2000本去算的話,就表示他的收入可能已經超過7萬塊了。」雖然版稅報酬較少,但吳曉樂認為和出版社合作是比較放鬆的。
潘柏霖表示,自費出版作者通常可以拿到30%的版稅,然而必須先投入資金,加上個體戶印書,印越少平均單價越高,因此無法像出版社,即使單次只印500、1000或2000本,賣完再追加也可以被接受。自費出版者印前就需要評估一次性的總印書量。
如果以印刷量500本、單本印刷費130元來粗估一本書的印刷費用,總共就需要6萬5000元的印刷費。若將整個自費出版流程納入,並以印刷總量1萬本來估算的話,一開始創作者就要準備7位數的成本費用了。
➤所有出版形式都是一體兩面
來到QA環節,有讀者詢問台上的兩位創作者,是否曾考慮透過募資的方式出書?潘柏霖認為,相較之下募資有其明確、特定的作用,影響範圍甚廣:「(募資)它會影響我們怎麼賣書、(讀者)怎麼買書,還有(販售)書的意義是什麼、在哪個地方賣。」如何進行募資這樣的商業模式,才能在自費出版中達到最適切的效果?潘柏霖自認還在摸索。吳曉樂也在一旁補充:比起其他方式,募資更帶有前期宣傳行銷、打響名號的功能。
許多創作者對於自費出版懷有浪漫想像,但過程並不容易。預備費用、可能面臨的庫存壓力都是創作者必須先自行估量的。吳曉樂提醒:「自費出版你可以握有主導權,可是要負擔的心理壓力其實也是很大的。自費出版與找出版社出書,兩者的優缺點就像一體兩面,重要的是創作者在意的、能夠承擔的是什麼。」●
「台灣出版民間真相與正解促進會」由作家吳曉樂、獨立書店現流冊店 hiān-lâu tsheh-tiàm、出版人A編工事中於2023年4月共同成立,每月邀請出版人、作家、譯者、通路等出版產業從業人員擔任對談嘉賓,舉辦實體講座,致力於推動出版真相普及,傳遞出版產業內外的正解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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