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告別美國夢後的亞洲夢,擁抱自我的亞裔書寫觀察

因為COVID-19疫情緣故,從2020起,掀起了一波海外台裔移居台灣的風潮。他們是因為歐美疫情嚴峻只能網路上課的年輕大學生,也是帶著一家老小來台短居的專業人士。兩個月的短期計畫演變成兩年,這是我身邊不少「長期滯留」台裔美籍朋友的經驗,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來台灣會是一個選擇,但COVID-19促成了這樣的機緣,有些人就再也沒有離開了。全球疫情的不確定,歐美種族歧視的高漲,以及地緣紛爭導致人們對於未來的不確定,使得《經濟學人》曾形容「地表最危險的地方」的台灣,看起來反而相對風平浪靜。

我這一輩人,1980年代中後出生,許多都還背負著上一代的美國夢,認為有機會的話仍是必須出國唸書,最好是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拿到綠卡移民國外。這個焦慮的背後,一方面是擔憂台灣的政治動盪,另一方面還是認為國外有比較好的工作機會。但一出國10年、20年過去,在美國待越久,不難發現這個社會仍是屬於白人的社會,作為亞裔移民,找到一份安身的工作並不難,但要融入美國主流社會,恐怕仍是需要下一個世代的翻轉。

《台北愛之船》故事的即是來自亞裔移民二代尋找認同的脈絡,某種程度上這本書的出版與竄紅(已經授權好萊塢電影團隊拍攝),體現了近年大量二代亞裔美國人透過對於亞洲的思鄉書寫,更細緻地闡述自我身分認同的風潮。


《台北愛之船》原文與中文版

《台北愛之船》作者邢立美在美國俄亥俄州長大,如同書中主人翁艾佛的設定,父母為華裔背景移民,父親放棄了在中國的醫學學位,到美國當清潔工維生,因此希望女兒能夠申請醫學院,擁有更理想的、穩定的事業前途,但艾佛卻一心想要報考紐約大學舞蹈系,成為一名舞蹈家。這份亞裔跨世代間經常聽見的衝突成為故事的張力,不斷將艾佛推向尋找她個人價值的劇情核心。

在上大學前的最後一個暑假,艾佛的父母擅自為她報名了在台灣的「愛之船」營隊,希望她能多認識其他海外華裔青年與了解自身的歷史。中華民國政府於1967年成立「海外華僑青年語言學習營」,隸屬於救國團下,在北美、歐洲廣招華裔年輕人,作為冷戰下宣導中華民國作為「正統中國」、連結海外華僑的政治手段。


1967年美國與加拿大華裔來台參加「海外華僑青年語言學習營」(圖源:wikipedia

這個營隊俗稱「愛之船」,也是因為華裔人士希望透過這樣的活動,替他們的子女找到相同背景的另一半。戀愛的渴望也是《台北愛之船》書中的軸心,也因此這本書經常被拿來與《瘋狂亞洲富豪》系列作比較。某種程度上都是透過純樸亞美二代的視角,形容台北街景與商二代的往來,衝擊他們對於「亞洲」的想像,就像艾佛驚訝發現的:「台北的東西都好貴!」

在移民社群中,我們經常會提到一種常見的「老僑心態」,指的即是移民太久、與離開之地已經有文化上難以彌補隔閡的族群,他們經常會在新的國家懷念舊國之美好,而當久久回國一次,卻又無法接受原來的國度已經在各方面都有巨大的改變。把家鄉凍結在單一時間點所產生的認知上錯亂,經常會造成老僑們體驗巨大的失落感,甚至在政治上變為趨向保守的一群人。

當然,《台北愛之船》故事中的二代青年,並不是所謂的老僑,愛之船也已不再是冷戰時代的愛之船。經過多次改革,交由僑委會舉辦後,這個暑期研習營加入更多本土台灣的文化。在《台北》一書中,也能看見透過艾佛所遇見不同背景的華裔與台裔青年,帶出海外二代身分認同的複雜性。比如,在艾佛與營隊同學的對話中,即有人強調自己是「台裔美國人」,而非「華裔美國人」,兩者不能混而一談,這對於來到愛之船前只知道台灣是一個「福建外海的島嶼」的艾佛是一大衝擊,也修正了她對台灣的想像。

不過,在這些亞裔二代的創作中,多數的核心議題並非亞洲的地緣政治或國族認同,而是與他們成長背景切身相關的種族身分。台裔美國作家游朝凱(Charles Yu)的《內景唐人街》,即是用劇本形式「戲中戲」的書寫手法,描寫「平凡亞裔男」所遭遇的種族歧視,以及亞裔男性在美國大眾媒體常見的刻板印象角色:送貨人、殭屍、功夫明星⋯⋯等等,諷刺亞男難以被賦予具有靈魂並且深入的對話與劇情,更不用說被設定為「可戀愛」的對象了。


漫威電影《尚氣》主角作為超級英雄,日常職業仍是泊車小弟。(翻攝自IMDB)

上一輩經歷過的歷史創傷,包含主角父親遭遇到二二八事件的迫害,才離開台灣來到美國,卻也只能被視為平凡無奇的唐人街餐廳服務生,游朝凱寫道:「所有亞裔男都被折疊成一個平凡的亞裔男」,精準地體現亞裔移民在白人主導社會中所感受到的流離與困境。


延伸閱讀:書評》內之內與外之外:探訪游朝凱的《內景唐人街》


《內景唐人街》出版後獲得2020年美國國家書卷獎,為少數亞裔作家得到的創作殊榮,如同2022年熱賣的電影《媽的多重宇宙》,這些以諷刺視角挑戰西方對於亞裔刻板印象的作品,越來越受到大眾的關注。《內景》與《媽的》相似之處,即是它們都巧妙地挪用大眾文化中視為理所當然的亞裔符號,並充滿自覺地玩弄、翻轉這些印象。如同游朝凱寫道,種族身分的扮演,如同台前台後運作的不停轉換:

「表演者時有走火入魔之虞,假戲真做,誤以為其苦心營造的現實才是獨一無二的現實。在這情況下,我們意識到,表演者儼然化身為自己的觀眾,成了同一場戲中的表演者兼觀察者。」

──游朝凱《內景唐人街》

如何脫離種族的束縛,成為本真的「自我」,即是許多亞裔二代創作的核心關懷,如同《台北》的主角艾佛,最後透過在父親面前展現的一場舞,拒絕成為家長期待中的角色;《內景》透過劇場的設定,書寫不同代亞裔經歷的歷史。

另外,近年其他值得關注的亞美作品,包含越南裔酷兒作家王鷗行《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以及韓裔混血作家蜜雪兒《沒有媽媽的超市》,皆是透過對於母親的懷念,重新審視自我的身分認同與亞洲的牽絆。我們也看見從前以離散華裔與日裔為主的亞美書寫,逐漸擴張到更多元的、包含其他東亞與東南亞作家生命經驗的故事。

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這20年絕對是亞裔美國創作嶄露頭角的年代。在90年代前的亞美著作,比如譚恩美的《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與John Okada的《叛國小子》(No-No Boy),這些在我大學時代亞美文學課程中必讀的文本,多數強調受到二戰影響而導致家庭人生破裂的創傷故事。在這些敘事中,「亞洲」不但是個回不去的遙遠國度,更是主角必須拋下才能「成為美國人」的物件。

而90年代後,隨著全球化與兩地往返越來越頻繁,亞洲的崛起,使它在大眾文化場域也更受到歐美市場的重視,針對亞美書寫的視角也相對被打開,提供了亞美二代書寫另一個時空維度的想像。

曾經,從「亞洲」作為一塊離開後就回不去的創傷之地,直到「亞洲」作為二代重建自我認同的新可能。隨著「美國夢」因為種族問題的不解、內部政治紛亂而逐漸殞落之後,「亞洲夢」似乎成為新的慾望主題,並且這樣的想望,不再是隔海鄉愁似的物化與幻想,而是一個具有複雜歷史質地,更具體並細緻的地景。

hui_juan_shui_hu_chuan_-di_yi_bu_-shang_.jpg 台北愛之船
Loveboat, Taipei
作者:邢立美 
譯者:李建興
出版:時報出版
定價:480元
內容簡介

hui_juan_shui_hu_chuan_-di_yi_bu_-shang_.jpg 內景唐人街
Interior Chinatown
作者:游朝凱(Charles Yu)
譯者:宋瑛堂
出版:新經典文化
定價:360元
內容簡介

hui_juan_shui_hu_chuan_-di_yi_bu_-shang_.jpg 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
On Earth We’re Briefly Gorgeous
作者:王鷗行(Ocean Vuong) 
譯者:林錚顗
出版:時報出版
定價:360元
內容簡介

hui_juan_shui_hu_chuan_-di_yi_bu_-shang_.jpg 沒有媽媽的超市
Crying in H Mart: A Memoir
作者:蜜雪兒.桑娜(Michelle Zauner) 
譯者:韓絜光
繪者:洪愛珠
出版:二十張出版
定價:450元
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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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劉文(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2022-11-03 11:00
金鼎46》數位出版獎近似數位新聞獎?只頒3座,能獎勵多元內容嗎?訪數位評委召集人李怡志

「過去幾年來(包含今年),數位出版類獲獎的作品其實都是『新聞』,它變成滿特別的獎項。」本屆金鼎獎數位出版類評委召集人李怡志接受採訪時指出:「金鼎獎本質是鼓勵出版,而數位內容類獎也應該廣泛鼓勵各種數位的形式應用在內容的產製。可是根據近年的成果來看,獲獎的都是新聞,其他類別作品都不見了,或者很少。評委不免擔心金鼎獎變成另一個『數位新聞獎』。」

這不僅是李怡志個人的擔憂,也是今年數位出版類評委的意見。即使今年在評選會議時,評委之間已針對這個現象,提醒不要只關注新聞,但最終獲得前4名票數的,仍然都屬新聞類作品。

當閱聽人接收各式數位內容的時間與費用早已不輸平面出版品,隨著閱讀載體與習慣的改變,金鼎獎「數位出版類」獎項或許需要有所變革與修正。 

數位內容日益多元,獎額僅3座,數量過少

目前金鼎獎針對數位出版品設置了3個獎項,各頒發1個獎座,包括「政府出版品類獎數位出版獎」、「數位出版類獎數位內容獎」、「數位出版類獎數位創新獎」。類別與數量均遠不及雜誌類(11類11座)與圖書類(5類14座)。


第46屆金鼎獎「數位內容出版類」獲獎作品(圖片來源:facebook/金鼎獎

數位獎項的設置可追溯至2007年,當時行政院新聞局主辦的「數位出版金鼎獎」,共分為10項(詳細內容請見附錄)。2013年文化部將「數位出版金鼎獎」整併入第37屆金鼎獎,獎項僅餘4項。到了第38屆,獎項再度濃縮為2項:數位內容獎與數位創新獎,至第42屆政府出版品類增設「數位出版獎」,此後數位出版類獎3項3座,沿用5年迄今。

歷年獎項類別的調整,雖然有與時俱進、反映社會需求的意圖,然而隨著時代變化,數位內容類型日益多元,讀者閱讀數位內容的時長也日漸增加,獎項數量的不足,卻明顯造成了獎勵意義的局限。

數位內容獎一步步趨近數位新聞獎?

嚴格說來,金鼎獎並不是特定為出版品設立的專屬獎項。早年金鼎獎分為「新聞」、「雜誌」、「圖書」及「唱片」4大類,1996年唱片類金鼎獎與金曲獎合併辦理。而民主意識普及後,各界意識到政府應受媒體監督,不宜再頒發新聞類獎項,因此自2001年起金鼎獎取消新聞相關獎勵項目,形成今日聚焦於「雜誌」及「圖書」兩大出版產業的現狀。

然而檢視近年數位內容獎的獲獎作品,第41屆得主《天下雜誌》「農地上的世界冠軍,卻是違章工廠!」,第42屆同樣由《天下雜誌》「【2027 電力戰役】全台發電廠荒謬記事」獲獎,同年優良推薦名單中,則有《報導者》「廢墟裡的少年」。第43屆由《商業周刊》「荒謬議會現形記」獲獎,第44屆則為《報導者》「無聲的滅絕:新疆『再教育營』實錄」,第45屆得主《端傳媒》「【互動頁面】412張連儂牆影像:當年今日,香港『時代革命』心跳聲」。

不難發現,數位內容獎確實有聚焦在新聞議題的現象。即使「新聞」與「深度報導/專題」的界線仍有所差異,問題在於,其它類型的數位作品少有被看見的機會。


第45屆金鼎獎數位內容獎得主《端傳媒》「412張連儂牆影像」(圖片來源:翻攝自端傳媒

檢閱歷年金鼎獎數位出版類的評委組成,其實來源廣布,並不只限於新聞工作者。以本屆為例,5位評委中,李怡志為數位媒體工作者、2009數位金鼎獎得主,方念萱為傳播學者,其他3位則包括樂天Kobo內容部長胡惠君、國文系教授須文蔚、VR實境業者謝京蓓。

數位內容獎傾向獎勵新聞性內容,部分來自新聞媒體的數位敘事能力逐漸廣泛且成熟。李怡志指出:「從決選的名單來看,有不少都是來自優質的新聞媒體。」

李怡志說:「評審也討論到,不知道是因為過去選了很多的新聞,以致於鼓勵了新聞界來參賽,還是新聞界的作品真的比較好,因此其他領域沒有來參賽?這尚無結論。」

數位內容獎目前出現的窘迫和不足,最核心的問題出在獎項過少。


(圖片來源:金鼎獎官網

數位出版品類獎,究竟獎勵內容面、技術面還是商業模式?

「對評審而言,數位內容類的評選難度非常大,因為同時要面對不同議題、技術、載體的作品,但只能給一個獎。有些作品在數位的技術上十分創新、有的則數位敘事很強,也有的作品內容很優秀,但全部都必須在同一個獎項內比較,是數位內容類評審最困難的地方。」數位出版品類獎的總評如此描述。

李怡志也指出,即使是本屆進入決選的數位新聞專題,放到非金鼎的其他獎項,都可歸類至不同類別,比如資料新聞類、沉浸式新聞類、傳統新聞類等等,各有值得獎勵之處。

「數位內容獎」整合了原先的原生數位內容獎、數位技術整合獎,思考上應是認為獲獎作品須兼顧內容與技術的平衡。然而,假若有優質原生內容而技術門檻低的內容,值得獎勵嗎?或者數位技術整合優秀而內容簡明者,值得嘉獎嗎?這幾類作品,放在一起並比公平嗎?

從增加獎座數量與強調數位原生兩方面著手

從近年的趨勢來說,紙本與數位內容的整合是交互發展的,可粗分為3種:第一類是以紙本優先,後發展數位,譬如出版業多數是先製作紙本,再轉化為電子書。第二類是紙本與數位並存,以雜誌類為大宗,比如發行紙本刊物,文章同時刊登於網路。第三類則是先有數位,後有紙本,如《報導者》將網站上的專題集結成《廢墟少年》、《留學黑工》等圖書。


自數位內容轉換為紙本的專題集結作品:《廢墟少年》、《留學黑工》

在獎勵圖書產業及創作的同時,金鼎獎該如何因應當代媒體變化,調整及修訂紙本與數位獎項的配置,是金鼎獎獎制下一步需留意的問題。

首先可以修正的,或許便是提高數位內容獎的類別項目。譬如目前圖書類的文學、非文學、兒童及少年圖書獎,單項分別各頒發4座,依比例原則,將數位內容獎、數位創新獎或許也可考慮由1座增為多座。

一直以來,圖書類及雜誌類獎不乏獨立出版社或小型雜誌的作品獲獎,相較之下,數位內容獎與數位創新獎,因為對技術門檻要求頗高,多數是中、大型企業才有能力與資源製作。若獎項數量增加之後,如何兼顧更多優質數位原生卻技術門檻低的內容,則是值得思考的下一個議題。

亟待重新定義的「數位出版品」

除了獎制面的修訂,「數位出版品」究竟包含哪些作品?該如何定義?也是金鼎獎需要思索的問題。

相較於紙本出版品可依據ISBN作為檢核條件,數位原生內容不管是表現形式或載體方面都可謂廣如大海,比如線上課程、有聲書、圖文作家在Instagram上的漫畫連載,是否有資格參賽?不同政府單位在社群媒體上圖文並茂的精采科普貼文,算不算數位政府出版品?

李怡志說:「評委建議文化部應該鼓勵網站、APP形式的作品來參賽。我個人的意見是,應該多鼓勵日常營運形式的網站或專題形式的網站來參賽。」在政府出版品方面,李怡志也指出,因為COVID-19盛行,近年政府其實做了很多網站與APP,都是很具公益性的數位內容,很建議參賽。

雖然數位出版類獎過去確實有作品以APP形式獲獎,但參選的團隊大多是出版業延伸的,還有為數更多的益智類、知識類、科普類原創APP的台灣科技公司,尚不清楚他們是否符合參選標準。


現今多元的數位內容產業中,「數位出版品」的定義亦有待討論與思索。(圖片來源:Unsplash/William Hook

此外,參選作品的表現形式也是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李怡志指出,目前參選的作品,尤其是政府出版品類,絕大部分採用PDF格式。PDF雖然適合表現複雜的圖文整合,卻不一定適合跨載具使用。真正適合跨載具使用的格式,譬如由國際數位出版論壇(International Digital Publishing Forum,IDPF)提出、目前最常見的電子書格式標準Epub在參選作品中幾乎沒有出現,如何讓更多元、優質的作品也有機會透過評選被看見,也是金鼎獎值得努力的地方。

評審委員建議,除了需要重新定義參選標準,金鼎獎也應針對數位出版類別,擴大舉辦說明會,向非傳統出版公司、不同政府部會、獨立媒體,以及更多符合參選定義的內容生產者,廣泛說明參選標準。如此,才能從獎制與作品等不同面向,促進數位出版獎的豐富度、影響力與公信力。


【附錄】數位出版類獎項沿革

數位出版品獎項的設置可追溯至2007年,當時行政院新聞局主辦的「數位出版金鼎獎」,計為10項如下:

最佳電子書獎、最佳電子期刊獎、最佳多媒體出版品獎、最佳電子資料庫獎、年度數位出版公司獎、最佳數位動漫、繪本獎、最佳互動設計獎、最佳公益數位媒體獎、最佳加值服務獎、評審團特別獎

此獎勵辦法於2010年5月廢止,隔年移交至文化部沿用辦理,其中的變化為:

  • 沿用獎項最佳動漫及繪本類電子書獎、最佳電子期刊獎、最佳電子資料庫獎、最佳加值服務獎、最佳公益數位媒體獎、評審團特別獎。
  • 廢除獎項最佳電子書獎、最佳多媒體出版品獎、年度數位出版公司獎、最佳互動設計獎。
  • 新設獎項最佳人文藝術類電子書獎、最佳科學類電子書獎、最佳語文學習類電子書獎、年度數位出版創新獎。

從新聞局到文化部,最顯著的改變在於將電子書分門別類,區分藝術、科學、文學獲獎範疇等。此時期的數位金鼎獎數量仍維持10座。

2013年,文化部將「數位出版金鼎獎」整併入第37屆金鼎獎,獎項僅餘4項:最佳原生數位內容獎、最佳數位技術整合獎、最佳數位創新營運獎、最佳數位轉型單位獎。內容面與技術面分別立獎,再設置營運與轉型之獎勵。

到了第38屆,獎項再度濃縮為2項:數位內容獎與數位創新獎,至第42屆政府出版品類增設「數位出版獎」,此後數位出版類獎3項3座,沿用5年迄今。

* * *

【延伸閱讀】評審觀點》與時俱進的出版,從台灣樣貌的繁茂並陳到數位敘事的精湛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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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02 18:11
閱讀隨身聽S7EP7》留守番總編黃思蜜/若BL是一塊產業,要讓懂BL的人來做 ft.《Day Off》

今年金漫獎的獲獎名單公告後,不知道大家是否有按圖索驥,補上還沒看過的精彩作品呢?今年漫畫編輯獎的得主黃思蜜,是一位BL出版工作者,她所經營的留守番工作室,是台灣相當少數且重要的BL小說出版社。她首次跨足漫畫,出版了漫畫家每日青菜的作品《Day Off》,便榮獲金漫獎漫畫編輯獎的肯定,Openbook閱讀誌特別邀請她來分享,她如何身兼小說、漫畫編輯、設計師與創作者等不同身分,她如何觀察台灣BL的產業呢?節目精彩,請別錯過了。

【精彩內容摘錄】

編輯是魔法師,漫畫家是勇者

黃思蜜:我覺得編輯像魔法師,而漫畫家是勇者,畫漫畫的過程是魔法師跟勇者組團打魔王的過程,我定位魔法師是用魔法輔助攻擊的角色。金漫獎評審給我的評語,認為我把畢生所學的魔法都用在這本書上,他們覺得很值得喝采。


金漫獎漫畫編輯獎獲獎評語,截自:金漫獎官網

曾經想過要不要做「一蘭拉麵」,一蘭拉麵就是專心做一碗拉麵,做到專精,也就是所謂的專家。我是AB型雙子座,我們可能天生喜歡做多功能的東西,我是美術系畢業,曾經想過當漫畫家、藝術家。但出社會,做藝術家沒有錢,所以我當了設計師,因為設計師有錢賺。

後來,畫畫變成為了設計而畫,我已經沒有當初一直畫一直畫的衝勁了。出社會之後,創作反而轉到文字,因為文字是隨手可得的工具。經歷了這麼多,又開了出版社,做了編輯。「編輯」是可以整合我過去所有能力的一種職位,我過去學的,比如水系、火系的魔法,都可以用在一位作者、一本書身上。當然遇到能量輸出非常龐大的工作,有時候甚至會覺得是自己碾碎自己,撒在裡面。但同時,它也會帶來相對應的火柴,讓我去燒。思考如何在輸出跟輸入間取得平衡,是我覺得編輯很重要的能力。

Day Off》50歲日本媽媽粉絲說:能在客廳自在閱讀BL漫畫,真是太好了

黃思蜜:Day Off》是一部由漫畫家「每日青菜」創作的BL全彩漫畫。剛開始網路上只有1到3回,內容都是單元形式,一話就結束。內容描述一間公司的男性部長跟男性部下的戀愛,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聚焦在這兩個角色在辦公室的戀情和日常相處

一開始它吸引我的點是:「哇,它用色好特別喔」,是簡單、簡約的用色,看得出作者有獨特的色感與sense。每一話的結束都很可愛,給人一種療癒感。那時剛好是疫情開始時,我們工作室也發生重大變革,看到的當下覺得:「哇!好可愛」。我寫信問他,有沒有興趣發展成長篇?要不要一起來做漫畫?所以就開始了這段旅程,我記得那時候是2020年年初。

Day Off》也有賣出日文版,日本編輯曾來信提過,有一位50幾歲的媽媽寫粉絲信給他們,希望能轉交給每日青菜。來信的媽媽提到:「我平常就喜歡看BL,但是我不敢在小孩面前看,因為往往有很多肉慾的畫面,但《Day Off》是一本可以自在地躺在家裡客廳,輕輕鬆鬆閱讀的一本很可愛的BL漫畫。」這位媽媽還分享她曾經來過台北,也很想念台灣,希望疫情解封之後,可以再回來台灣。這部作品代替我們到了更遠的地方,這點是最棒的事情。

BL的男性,通常會有一些女性期望的點

黃思蜜: BL以前是女性創作給女性娛樂的題材。BL內容的情感描繪雖然是真實的,但是裡面的男性在現實之中很少看見,也就是說BL裡面的男性,其實跟現實中的男性是有落差的。為什麼呢?之前我曾被問過,你出版B的作品,是不是將讀者與社會大眾目光導回男性身上?這社會給男性的目光、舞台還不夠嗎?

其實大家可以把BL想成是女性扮演「上帝」的角色,它就是一部女性的作品。吳爾芙說女性作品是什麼?可能是女性創作的,可能是給女性看的,也可能是寫跟女性相關的。我自己定義為,《Day Off》是一部女性的作品,因為女性在裡面,是退居到幕後的。她是上帝,創造這個世界觀,裡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創造的。

BL內容的男性通常會有一些女性期望的點。比如,他們都長得乾淨、可愛,當然也有很多不同類型,這裡是指一般常見的BL。再來,他們可能很會做家事,比如《Day Off》有一個的角色,他甚至會問女性職員:Lily姐,妳身體不舒服嗎?因為Lily姐剛好月經來,他說那我幫妳買東西,表現出貼心。或者,裡面的男性也會哭,而在我們社會,普遍教育男生就是不准哭。BL作品中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性別氣質在,當然還是會有很多的刻板印象,但也會有女性的溫柔。


Day Off》彩頁(留守番提供)

對女性越壓抑,BL產業可能會越蓬勃

黃思蜜:一個社會若對女性越壓抑,說不定那個社會的BL會越蓬勃。

比如日本,至今對同志還是沒有像台灣這麼友善,但他們卻是BL的產出大國。中國也是很壓抑的社會,也是因為他們人口多,傑出作品也很多。像韓國,軍中同志霸凌議題層出不窮。這些國家BL的發展都很盛行,我覺得一方面是因為,對創作者而言,他可以在BL裡找到一些自由的空間。可以看到韓國最近的BL漫畫,其實很多虐戀,看了不禁想作者在社會上,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至於台灣的BL,我覺得其實小說跟漫畫都還在發展中。雖然現在大家看著各國崛起,會感到著急,反過來看國內的東西,我認為還在發展中。


留守番工作室出版舉隅

若BL是一塊產業,那就要有懂BL的人在裡面

黃思蜜:各國開始做BL,是因為它相當具經濟效益,讀者群消費能力很高,BL被認為是一個可以發展的產業。對於BL這塊產業,台灣普遍還沒有深刻的認知。作為一塊產業,BL需要很多專業的人士。什麼是BL專業的人士呢?不能有直男思維,把資源下放給懂BL這塊產業的人,才能做出好作品。

韓國、日本、泰國、中國都有在發展BL劇,中國會被改成兄弟情,韓國最近很紅的是《語義錯誤》,日本前陣子比較紅的是《大叔的愛》跟《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泰劇的話真的太多了。這些國家把BL視為一個產業,他們一定有專業的人才在裡面。專業人才不只是我覺得我對影劇、漫畫很專業,而是要懂BL這塊脈絡,BL的人在乎什麼,BL要怎麼樣才能打動一般人的心,比如說故事、愛情是它的核心。讓懂BL的人形成專業的產業鏈,這對台灣來說也是很重要。

我其實滿喜歡看各式各樣的電影跟影集。我常覺得,一部好的BL劇就是好的故事加上愛情戲由兩個男性擔當,說不定就夠了,可以先從這方面試試。現在看到很多BL劇,好像要打比較年輕的族群,會釋出一些鹹濕的片段,壁咚、濕熱的舌吻,只要看到這些宣傳詞,我就覺得:啊,完了。

BL的愛情,是脫離現實的性別桎梏,發揚人性的光

主持人:你怎麼看待《昨日的美食》?因為我沒有看漫畫,也沒有看電視劇,但我看了電影覺得非常棒。

黃思蜜:《昨日的美食》就不會看到壁咚、舌吻。

主持人:它非常含蓄,作為一個普通、直男觀眾,我覺得看完很祝福他們。對於他們一些很微妙的處境,甚至困難,我也覺得非常同情。我完全不會在乎他們是同性或什麼關係,他們過他們的人生非常好。

黃思蜜:BL回到一個核心的點,大家會專注處理「愛情」。這份愛情是脫離現實社會中性別的桎梏,發揚愛情的、人性的光。處理得好的BL作品,可以讓一般大眾看完後都會覺得:「天啊,能看到這個故事真的太好了。」

剛剛主持人說的,是祝福。觀眾變成了第三者,變成在遠處的角色,這跟我們看BL時,是一樣的道理,我不用介入他們的愛情,我們當第三者,享受他們之間的感情,不用靠得太近,也是某種安全的距離。

因為有時候我們看一些作品會想要代入,比如看異性戀的作品,男生會代入男生,女生會代入女生,但是BL是隨時可以交替,或是站遠遠地看。

用BL向世界發出戰帖

黃思蜜:我小時候有因為看BL被別人「額~」過,或是跟人家說我在寫BL小說時,對方說,「額,怎麼會這樣」,這個「額~」對我來說是一個……

主持人:你要把它變「哇」,不要變「額」。

黃思蜜:對,BL產業說不定是我現在向世界發出的戰帖。它為什麼會是「額」?為什麼不會是「哇,這也太酷了吧」。作為一位很常對外溝通的人,我希望讓更多不了解這塊產業的人,起碼可以透過,比如我們的《Day Off》試試看,可不可以get到裡面的點,就算看了不喜歡,也多了一份體驗。


主持人:吳家恆,政治大學公共行政系畢業,英國愛丁堡大學音樂碩士,遊走媒體、出版、表演藝術多年,曾任職天下雜誌、時報出版、音樂時代、遠流出版、雲門舞集、臺中國家歌劇院。除了在大學授課,在臺中古典音樂臺擔任主持人之外,也從事翻譯,譯有《心動之處》、《舒伯特的冬之旅》、《馬基維利》、《光影交舞石頭記》等書。


片頭、片尾音樂:微光古樂集The Gleam Ensemble 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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