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繪本大師》希臘女兒的傾聽之路:艾麗奇(Aliki)
喜歡某本圖畫書,認識一位觸動人心的圖畫書作家,通常都來自一個機緣,然後就成為追隨這位作者足跡的起點。和家中的男孩共讀,有一段時間他們瘋狂沉浸在恐龍主題書中,儼然成為小小古生物學家。在各種炫目精彩的恐龍書中,艾麗奇(Aliki)的4冊恐龍系列作品顯得素樸不花俏,卻贏得孩子長期的喜愛,不時反覆閱讀。
艾麗奇善於以全新的方式提供豐富的資訊給她的讀者,她的恐龍書和別人不同處就是很幽默,她將這類入門科學書以歡樂的方式呈現,用手稿、不同的字體、裝飾的花邊、紋樣,讓每一頁都有吸引小朋友注意的物件,而不會錯過其中蘊含的知識。尤其她在書中會將過去的解釋和後來的發現並陳,對兒童的批判性閱讀和思考技巧極有助益。

艾麗奇的4冊恐龍系列作品
艾麗奇也創作文學作品,她曾說:「我寫小說是因為我需要表現自己,我寫知識類作品是因為我的好奇和迷戀,而我畫畫則是為了呼吸。」創作生涯中的一百多本作品中,反映了許多她的興趣和關注所在——從史前時代到希臘神話和埃及的墓室、水族館、動物園、莎士比亞、音樂,還有人們內在的情感世界,作品中充滿了溫暖和驚喜,深深打動了從學齡前到成人的所有讀者。
艾麗奇原名Aliki Liacouras Brandenberg,1929年9月3日出生在紐澤西州的Wildwood Crest,Aliki是她的筆名。她的父母親是希臘移民,定居美國費城,艾麗奇是在家人渡假期間出生的。
父母親在教艾麗奇說英文之前,只教她說希臘語,剛入學時,從小就喜歡畫畫的艾麗奇,只能用圖畫和別人溝通,幸好她遇到了一位善於鼓勵學生的好老師。艾麗奇第一次在幼兒園展示兩幅畫作(一幅畫家人,一幅畫彼得兔家族),就得到老師的讚賞,老師對她的父母說:「將來她一定會成為藝術家。」艾麗奇的人生就決定在那一天。後來她加入週六的繪畫課程,同時也上鋼琴課,「音樂」是她另一個終身的興趣。
1998年,艾麗奇出版了Marianthe's Story系列,包含《Painted Words》和《Spoken Memories》兩個故事,講述年輕的移民女孩學習新的語言,還有對新同學講述她的家庭是如何來到這塊新的土地。這個將文字和圖畫結合起來,述說有關成長、認同和克服逆境的有力故事,帶著作者強烈的情感,回溯自身的童年經驗,讀來非常容易產生共鳴。

Marianthe's Story系列
高中畢業後,艾麗奇申請進入費城博物館藝術學院就讀,1951年畢業後,她在紐約J. C. Penney Company的展示部門工作。一年後回到費城,成為繪製廣告、畫壁畫和製陶的自由藝術家,同時兼任教職並經營卡片公司。
1956年艾麗奇決定運用母語去遊歷她的祖國希臘,也順道旅行義大利和其他歐洲國家。她一路不停地畫畫和素描,見習當地的文史古蹟。旅途中她遇見了未來的丈夫布蘭登堡(Franz Brandenberg)。倆人在1957年結婚,婚後住在布蘭登堡的家鄉瑞士,艾麗奇繼續當自由創作者。
在瑞士,艾麗奇聽說了傳說中的抗暴英雄威廉.泰爾(William Tell)的事蹟,就和先生前去探訪泰爾居住過的領地。這個經驗啟發她自寫自畫創作的第一本書:1960年出版的《The Story of William Tell》。艾麗奇將這則古老的傳奇賦予新意,並配上極生動的插畫,人物似乎要從書中躍出。初試啼聲的艾麗奇,表現自然無畏而單純。
同年艾麗奇和先生移居紐約,她開始為其他文字作者畫插畫。終其一生,艾麗奇和超過50個文字作家合作過,包括她先生的所有作品,也都是由她繪製插畫。1961年,由Paul Showers執筆、艾麗奇畫圖的《The Listening Walk》出版,書中那個專注傾聽萬物聲音的小女孩,彷彿就是艾麗奇的化身,展開了步伐,大步走向圖畫書創作之路。
接下來出版的《我的五種感覺》(My Five Senses),是她開始創作各種知識圖畫書的起點,這些作品大多屬於Crowell出版社的「Let’s Read and Find Out」科學系列叢書。一開始艾麗奇擔心自己並非科學家,可能無法勝任這些主題。但懂得多並不是一本書成功的原因,能體察小讀者的需求、找到和小讀者溝通的方式,才是知識圖畫書成功的關鍵。

艾麗奇為「Let’s Read and Find Out」科學叢書所繪製的一系列知識圖畫書
好的知識圖畫書,要能把複雜的事實呈現得清楚簡明,讓原本對這個主題一無所知的讀者看完全書時,可以充分了解這個主題。因此艾麗奇認為:「當開展一個新的主題時,或許最好一無所知,才會有個正確的開始。因為不是專家,或許才能以新鮮的眼睛來探討這個主題。」
吸引艾麗奇下筆的主題豐富多元,上至史前冰河時期直到當代的現象,恐龍、化石、猛瑪象、自然的循環演化、工業、歷史,時空的幅度相當寬廣。她的《Fossils Tell of Long Ago》準確地表達事實,清晰的文字讓最初級的讀者也會為化石和恐龍著迷。《Corn Is Maize:The Gift of the Indians》中研究美洲玉米對民生的重要,成功地混合了社會研究、科學和歷史。
「食物」也是艾麗奇常表現的主題。《Green Grass and White Milk》和《Milk: From Cow to Carton》二書,告訴小朋友我們每天喝的牛奶從何而來,她在書中置入許多「對話泡泡」(word bubbles),讓小朋友輕鬆讀又長知識。《A Medieval Feast》這本書花了艾麗奇兩年的時間,她以中世紀鮮明瑰麗的圖案裝飾創作,並使用優雅的散文體,讓小讀者體驗1400年前盛宴的實況。
在和孩子共讀的經驗中,經常會遇到小孩對一本書如何誕生非常好奇。艾麗奇在《How a Book is Made》中呈現書本製造的過程,她運用連環漫畫的形式,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做圖解,讓資訊變得容易被吸收,同時讓小讀者體會到:一本書是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才能送到他們手上,讀來更彌足珍貴。

《How a Book is Made》內頁(取自Amazon)
《音樂真美妙》(Ah, Music!)幾乎像一本百科全書,從中可看出艾麗奇對音樂果然是真愛無誤。她以兒童可親近的圖像,檢驗這個龐大廣博的主題,細膩地呈現音樂的起源、歷史,以及對人類心靈的必要性。她還討論了音樂構成的要素、介紹不同的音樂樣式、描寫音樂和舞蹈的關係、討論音樂治療,以及介紹專業的音樂家,呈現了包羅萬象的內容。她要讓更多年輕人發現音樂的美好,引發他們對音樂的好奇心。
艾麗奇有好幾本書以人性為主題。在《溝通的方法》(Communication)中,她藉由不同種族的小孩來闡述文本,連結起他們寫、說、聽、讀的成果,以此分享知識、表達情感和意見,以及解決問題,表現許多人類口語和非口語的溝通方式。
著重在情緒主題的作品,如:《我的感覺,你的感覺》(Feeling),再次使用連環圖畫的形式,創造出輕鬆愉快的氣氛。作者的同理心,讓小讀者在閱讀中得到移情的作用。《禮貌》(Manners)描述有關禮儀的議題,充滿遊戲興味、卡通式的對話和封底有趣的好禮儀測驗,都讓這本書的調性跳脫了刻板的禮教束縛。
在漫長的童書創作歷程中,艾麗奇持續創作了許多人物的生命故事。她熱愛筆下所寫所繪的對象,盡可能去發現傳主的一切,讓傳主變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然後用最簡明的方式傳達給小讀者。
譬如《The Story of Johnny Appleseed》、《The Story of William Penn》、《A Weed is a Flower》記述了人與土地動人的相遇。《The King’s Day》題材更為獨特,描寫的是法國太陽王路易十六的一生。這本書充滿了優美的細節和精美的插圖,重新創作出國王在凡爾賽巴洛克式宮廷的華美。
莎翁的戲劇是一片沃土,留給後人無窮的想像空間,而艾麗奇的《莎士比亞:環球劇場的誕生》(William Shakespeare and the Globe),是莎翁傳記中最適合入門的版本。關於莎士比亞的生平並無明確的實證,艾麗奇將寫作焦點放在莎翁的劇作上,除了直接引用劇作,全書的形式也採用劇本五幕,重新講述環球劇場的歷史,以及戲劇在英國伊莉莎白時期的角色,她還簡述20世紀美國導演Sam Wanamaker如何重建環球劇場的過程,這是一個極富雄心的寫作計畫,成功地結合了歷史和藝術風格。

《莎士比亞:環球劇場的誕生》書封及內頁(取自bardfilm.blogspot.com)
艾麗奇有許多作品的靈感都來自她的希臘文化傳承和家庭記憶。《希臘眾神》(The Gods and Goddesses of Olympus)是從小父祖說的床邊故事,《The Two of Them》來自她的父親與孫女之間的愛。她寫《Those Summers》,是追懷夏日在海邊度假的童年。當她從紐約搬到倫敦時,則創作了《我們是好朋友》(We Are Best Friends)。
艾麗奇的作品記錄了她人生的變化,她終生保持隨時記錄下自己情感的習慣,這有助於她了解自己的傷痛、憤怒、迷惑或幸福。她的文字會以詩、信件或日記等不同形式來表現,這也是為她後來的創作所做的一種練習。
艾麗奇的許多作品都交織著錯縱複雜的資料和時間,需要做大量的研究。因為同時身為作者和繪者,需要付出雙倍的精力,她往往花很長的時間伏案工作,有時甚至耗費3年才能完成一本書。這像是一種折磨,但她稱之為「辛苦的樂趣」。處女座的性格不喜歡製造錯誤,她喜歡新點子冒出時的挑戰,發現關於某個主題所不懂的事物,甚至在過程中發現不曾了解的自己。
從1977年起,艾麗奇定居英格蘭生活和工作。她持續創作,作品得獎無數,曾獲得包括美國紐約科技學院附設兒童圖畫書首獎、「少年俱樂部」頒發的美國少年圖書獎、紐約公共圖書館年度百大好書等數十個獎項。她的作品已有十多種語言譯本,獲得全世界大小讀者的喜愛和肯定。
艾麗奇自認為是個熱愛工作的幸運兒,她喜愛她的花園、音樂、劇院、博物館和旅行,而最幸福的時刻,是當她在倫敦家中頂樓的工作室,獨自創作新書時,還有陪伴她的莫札特。80歲那年,她出版了《Quiet in The Garden》,書中的小孩就像《The Listening Walk》中昂首闊步前行的孩子,依然睜大了明亮好奇的眼睛,靜觀這個世界,傾聽來自世界的迴響。艾麗奇初心不移,始終與小孩同行。
去(2018)年3月,愛麗奇和先生在紐約布魯克林的社區書店和孩子分享《我希望我也生病!》(I Wish I Was Sick, Too!),這部四十多年前創作的好書,跨越了世代,仍贏得現今小孩的熱愛。高齡90的愛麗奇白髮如雪,帶著如希臘陽光般明朗的笑容,在童書的世界裡,青春永遠停駐,永遠期待她的新作。●

(取自Amazon)
書評》從《白鯨記》看幾個海洋文學主題
日本於今(2019)年6月30日退出國際捕鯨委員會(IWC),事隔31年後又恢復「商業捕鯨」行為,並立即於7月1日出海捕鯨,今年預定的捕撈額度為227隻,並強調這數字是經過審慎評估,沒有過度捕撈的問題。
捕鯨是否有違海洋生態?若單單從生態角度看來,或有看不出問題全貌的局限。日本的捕鯨行為由來已久,浮世繪大師葛飾北齋曾繪製《千絵の海——五島鯨突》(1930年問世),刻劃長崎縣五島地區外海數十艘船隻將鯨團團圍住,巨鯨激烈擺動身軀,在海灣裡濺起洶湧浪濤的壯觀景象。
在西方世界,捕鯨歷史更有千年以上之久,從歷代流傳下來的畫作、文獻看來,西方人捕鯨雖說殺害了無數鯨魚,但也促進了我們對於鯨魚這種生物更多的了解(例如,某些畫作特別突出強調鯨魚的乳房,表示西方人早知鯨魚的哺乳習性),也顯示出鯨魚與人類社會曾有過不可分割的關係,像是鯨油可當燃料、製作成蠟燭,鯨骨可當雨傘骨架,還有抹香鯨的龍涎香是香料等等。
為紀念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200歲冥誕,今年台灣出版界不僅推出《白鯨記》(Moby-Dick)的全新譯本,更引進數本相關圖文書。藉此機會,我們可以回顧一下《白鯨記》在英美與台灣海洋文學脈絡中的特殊地位,以及它所突顯出的幾個文學主題。
▉碧海藍天——是嚮往?是威脅?
在許多人眼裡,《白鯨記》最迷人的地方當屬斷腿船長亞哈(Ahab)與大白鯨莫比敵(Moby Dick)之間的不共戴天之仇,還有亞哈那種能夠震懾所有船員的超強氣場,但更深一層來講,應該還有亞哈與大白鯨所暗喻的人類、大自然之間永不休止的強烈衝突。
不過,這本以捕鯨為主題的小說之所以能成為海洋文學經典,還在於作者以自身的水手經驗(也曾任捕鯨船魚叉手)出發,深刻描繪出蔚藍大海對於人類所發出的那種原始召喚。就像台灣海洋作家廖鴻基在新版《白鯨記》導讀裡所言:「海洋、陸地截然不同的兩片世界,若是缺乏航海經驗,很難單憑想像來描述甲板生活。這部著作證實,海洋文學果然是一種『走出去、航出去』的文學」。因此梅爾維爾才在第一章結尾處寫道:
但梅爾維爾也指出,大海詭詐,海中許多生物如凶神惡煞;綠色陸地「和善溫馴」,但「被可怕的海洋包圍」。接著他進一步推演,以類比的方式來闡述「陸地/海洋」與「靈魂/外在世界」的截然差異:
在海洋文學家筆下,大海既美麗寬闊又凶險無比,充滿許多未知的危險,就像梅爾維爾說的,天空柔和靜謐,甚至充滿女人味,但「大海卻雄壯威武而陽剛,一波波劇烈長浪滔滔不盡,看似參孫睡覺時起起伏伏的胸膛」。
蘭嶼作家夏曼.藍波安的散文集《冷海情深》是台灣海洋文學的經典之作,他也曾指出海洋具有的這種雙面性,表示「海,是有生命,有感情,溫柔的最佳情侶」,唯有愛海的人,才能享受海中奇景的豔麗與性感,但大海也是充滿惡靈的水底世界,因此達悟人於入夜後絕對不下海捕魚。某次夏曼晚歸,只見家人穿上了驅除惡靈的頭盔與盔甲外出尋人,氣氛非常緊張。
▉海洋生物群像:既可怕又可愛
《白鯨記》的故事靈感來自於1820年的艾賽克斯號(Essex)沉沒事件:這艘來自美國麻州南塔克特島的捕鯨船,在南美西岸外海遭一頭80英尺長(約24公尺,比兩輛公車還長)、80噸重的超大抹香鯨猛撞後沉沒。大副歐文.卻斯(Owen Chase)把船難經過寫成寫成一本書,《白鯨記》第45章曾摘錄一小段引文,只見卻斯大副將那鯨魚描繪成「身形令人感到驚駭無比,看得出來牠充滿怨念,怒火中燒。我們衝進鯨群之後,牠從鯨群裡直接游出來,因為我們傷了牠的三個同伴,牠好像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梅爾維爾的另一個靈感來源,是一頭1830年代晚期在智利摩查島(Mocha)外海遭人捕獲屠戮的白鯨。據說牠身上插著20根魚叉,不難想像牠在殉難前曾經屢屢和捕鯨船發生激烈衝突。這頭鯨魚就叫做Mocha Dick,也成了「莫比敵」這個名字的來源。白鯨的這種凶惡形象似乎就在往後變成了一種刻板印象。
關於海洋的凶惡形象,最有名的當然是1975年問世的《大白鯊》(Jaws)電影系列。另外,海明威的小說《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裡,老漁夫桑提亞哥與那隻難纏的馬林魚則是僵持了三天三夜,老漁夫甚至對那魚說:「魚啊,我非常愛你也敬重你,但在今天結束前我一定要殺了你。」馬林魚就逮後,豈料牠的血水引來群鯊,牠們發動猛攻,奪去老人三天來的戰果,把馬林魚吃到僅剩骨架。海洋生物跟海一樣也是凶險的。
但有趣的是,梅爾維爾也想強調人與鯨魚之間的相似性,他還說鯨魚有一種「天生尊貴崇高的氣質」。在海上與兩三百隻鯨魚組成的鯨群相遇時,主角(即敘事者)伊什梅爾觀察到:
廖鴻基的作品也常常可見這種人魚之間的複雜關係,既敵對,但有時又親暱、近似。例如他曾在《鯨生鯨世》裡描述自己與鯨魚的近身接觸:
在《討海人》的〈鐵魚〉一文,廖鴻基以擬人手法,寫下一對曼波魚(即鐵魚)之間彷彿人類的愛戀,其中一隻遭魚叉刺中,另一隻追著漁船,始終不忍離去。最後敘述者甚至說,如果能選擇來生,寧願選擇當一隻魚,而且從刺殺鐵魚的那片刻開始,自己已經「永不回頭走入當一條魚的輪迴裡」。
▉從亞哈到「海湧伯」
在殘酷的海洋世界裡,船長往往是非常重要的角色。《白鯨記》中,「亞哈」這個名字在梅爾維爾的刻意安排之下,已經偷偷洩漏了捕鯨船皮廓號(Pequod)最後的悲慘下場,因為在《舊約聖經》裡,亞哈是個亡國之君。
亞哈的腿因為白鯨莫比敵而斷,從此他心中只求復仇,從美國新英格蘭南塔克特島出航,一路航經大西洋、印度洋,甚至穿過台灣與巴士海峽之間的航道,到日本東岸的獵鯨漁場,最後在廣袤無邊的太平洋上與莫比敵花三天決一死戰。58歲的亞哈老船長始終被描述成「暴君」,把整船30人帶往滅亡境地。
《白鯨記》中有一句話似乎正是亞哈的寫照:「憂傷中自有智慧存在,而瘋狂則只會帶來憂傷。」亞哈憂鬱偏執,但絕非沒有智慧之人,不過他先是被一股偏執、瘋狂的復仇狂熱給吞噬,繼而才又被太平洋的藍海白浪給吞噬。
「亞哈」畢竟擁有40年的討海經驗,始終在與恐怖的深海搏鬥,遇過的風雨不計其數,這種堅忍不拔的討海人形象,也就此烙印在海洋文學史上。除了《老人與海》的桑提亞哥駕著一葉扁舟與馬林魚纏鬥三天三夜之外,對《白鯨記》推崇備至的傑克.倫敦(Jack London)也寫下海洋小說《海狼》(The Sea-wolf),綽號「海狼」的拉森船長(Wolf Larsen)在故事裡是個複雜的綜合體,他學識淵博但情緒卻陰晴不定,他殺人不手軟,甚至會虐待手下,水手們數度想要反叛,但都遭他壓制——不過,最後他終究還是被擊垮。
曾有20年海員經驗的波蘭裔英國小說家康拉德(Joseph Conrad),也寫過非常多討海人角色,例如《吉姆爺》(Lord Jim)的主角吉姆曾是個大副,但一場船難中不顧乘客棄船逃走,導致他遭吊銷海員執照,終生背負恥辱,最後終成悲劇英雄。
此外,康拉德兩個重要的中篇小說《青春》(Youth)與《祕密的分身》(The Secret Sharer)裡也都有船長角色,前者是個老船長,後者是個菜鳥,在同樣充滿凶險的海上與船上,都必須設法面對種種挑戰:想知道海上的狂風暴雨到底有多可怕,除了《白鯨記》,一定要看《青春》裡的精采描繪。
至於廖鴻基《討海人》中的船長「海湧伯」,則有點類似亞哈的執著:他追的不是魚,而是捕獲大魚的夢,於是他放棄季節性的鬼頭刀魚群,「遠離鼓譟成群的漁船,在海上馳騁逐夢。像一匹孤獨的狼在荒漠大海中尋找另一匹孤獨的狼。」最後終得以捕獲「鐵魚」。海湧伯在船上也像個暴君,時常痛罵水手,但一陣脾氣發完後卻會對手下說,「大聲罵是為著將來。」
▉從海洋精神到海洋文學
最後再次引用廖鴻基在《白鯨記》導讀裡的話:
但何謂海洋精神?海洋精神是一種源自於「人-海關係」的原始本質,是一種不斷突破陸地限制、不斷面對海洋挑戰的態度。海洋文學讓我們深刻認識海洋世界的多重面貌,殘酷與美麗、暴烈與靜謐、有限與永恆等等強烈對比,從進一步深入了解海洋生物的過程中來反省人類自身。身為海洋國家子民的我們,難道不該多讀海洋文學?●
Moby Dick
作者:赫曼‧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
譯者:陳榮彬
出版:聯經出版
定價:500元
【內容簡介➤】
Moby Dick
文、圖:亞歷山卓・桑納(Alessandro Sanna)
譯者:吳文君
出版:大塊文化
定價:600元
【內容簡介➤】
Ahab y la ballena blanca
文、圖:馬努葉爾・馬爾索(Manuel Marsol)
譯者:葉淑吟
出版:大塊文化
定價:450元
【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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