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創作者的時間差,音樂改編和對詩意的挑戰:夢田執行長蘇麗媚談《滾動的詩》

由夢田影像出品,以現代詩為核心的音樂紀實節目《滾動的詩》,近日已在公視、台視、三立都會台與夢田影像YouTube上映,紀錄15組台灣獨立音樂人以詩入歌的創作過程,以影像呈現當代文化的豐沛能量。其中收納的詩作自1930年至2014年,包含如紀弦、商禽、洛夫、羅智成等15位詩人。

這是一場對於台灣現代詩能量的大型檢視與轉譯,夢田為何開啟此項計畫?對於台灣現代詩的思考,希望呈現怎樣的觀點與風景?Openbook閱讀誌特別專訪夢田影像執行長蘇麗媚,深入理解《滾動的詩》的執行幕後。


夢田影像執行長蘇麗媚(截自夢田影像臉書專頁)

▇一首詩歌能不能改變世界?不能,但是……

審視這15組詩作組成,首先會發現,選詩雖然跨時代,然其中作品與詩人卻不一定是現代詩史中最具代表性的,比如楊牧、席慕蓉、夏宇等人均不在此行列中,雖選了洛夫卻未選其代表作〈愛的辯證〉,紀弦未選〈狼的獨步〉,吳晟也不以知名的〈甜蜜的負荷〉代表,似乎有意迴避了各自的代表作。《滾動的詩》的選詩,顯然並不著重詩史意義上的考量,而是另有想法。

「滾動的詩」其名來自美國傳奇歌手巴布.狄倫的名曲〈像一塊滾石〉(Like a Rolling Stone),詩般的文字在音樂中銘刻了對戰爭與人權等諸多議題,被譽為改變世界的經典名曲,在時代反思與歷史記憶都扮演重要的意義。蘇麗媚在解釋她的詩歌觀時,引述梁文道〈從聖歌到情歌〉,文中提到宗教性聖歌與流行樂情歌主題,如親人的離世、光陰的流逝、愛情的終止等,往往是人所共有的情感,是失落、傷感的,有著撫慰的功能。她認為,從詩歌到情歌也存在對於自我的省思與對時代的回應。

「一首詩歌,能不能改變世界?」這是《滾動的詩》企畫初期最熱血的核心。「這個問題,我們問了15組獨立音樂人,答案一定是『不可能』,不過,每個人都有一個『但是……』,各自的回答集合起來,就能呈現一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希望。」蘇麗媚表示,這樣的精神也貫穿在每一集的節目中。

企畫之初,詩作清單大多為各時代的異議之聲,如善寫女性形象的風車詩社詩人楊熾昌的〈尼姑〉、楊華寫於1932年的台語詩〈女工悲曲〉、鴻鴻〈二二八〉、劉克襄〈革命青年〉。因擔心詩作過於嚴肅,考量再三,蘇麗媚延請鴻鴻、楊佳嫻、駱以軍擔任選詩顧問,重新調整作品的組成,思考議題分布,並挑選更易於溝通的作品。

舉例而言,詩人陳黎原來入選的是〈島嶼邊緣〉,因擔心過於突顯政治議題,後來換成〈花蓮〉,仍舊強調主體性,但更偏向地方性。而搭配的獨立樂團「漂流出口」藉原住民的創作能量,加入與原詩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強調出「我是我的主體性,我決定我自己」。


漂流出口,《滾動的詩》劇照(夢田影像提供)

▇時間差:問題總在「但是」之後

《滾動的詩》中最年長的詩人為1908年出生、以日文寫作的陳奇雲,負責改編詩作的是1981年出生的嘻哈歌手老莫,兩人年紀相差70多歲。另一組詩人紀弦與創作歌手楊士弘也整整差了80年。隨著詩人越接近當代,年齡的差距自然越小,如作家駱以軍與音樂創作人余佩真相差20歲,而詩人楊佳嫻與回聲樂團的主唱吳柏蒼則為同年。

如何確保當代的音樂創作者對前輩/同輩的詩作感興趣?無論是年齡差或時空差,都為本計畫增添了執行的困難,不過這些困難卻也成為本企畫的張力所在。

從醞釀期到啟動拍攝,這項計畫耗時2年,最後成果雖然為15組,實則期間製作團隊詢問了50組以上的台灣音樂人。彷如相親般,音樂人必須認同夢田理念,還要喜愛入選的詩作,歷經諸多溝通與汰換,最終才配對底定。

蘇麗媚提到,賴香吟評述日治時代作家作品的《天亮之前的戀愛》,對她有很深的啟發。書中〈純真,及其黑夜〉一文描繪生於台灣日治時期的作家翁鬧與日本同齡作家太宰治,兩人雖素不相識,但在賴香吟的爬梳下,其作品面與精神面有著驚人的相似。同名篇章〈天亮之前的戀愛〉則展現翁鬧與生於1969年的邱妙津雷同的人生歷程與悲劇性,翁鬧生命歷程有諸多不可考之處,生命似如作品中的預告,止步於30歲,而邱妙津則於26歲離世。


左起:翁鬧、太宰治、邱妙津(圖片:wiki)

「他們的才華、際遇,以及在感受面反映出的社會,對我來說是完全相同的,並且有一種『隔空對話』的感覺。」蘇麗媚說,這樣的感受與對話性,成為她推行《滾動的詩》的重要內核。

「陳奇雲〈你把靈魂弄哪兒去啦〉和嘻哈歌手老莫差了70年,跨世代的詩與音樂的對話,產生了一種很有趣的時代感。」蘇麗媚認為,透過對過去詩作與歷史的探測,也能探知未來。從不同世代之間的對話、轉譯,可以觀察到「我」或者某種「主體性」的異同與轉變,對話性也能促成世代之間的連結與溝通。

▇如何把衝突轉化為特色?核心精神必須直接而清楚

「詩、樂團,以及導演,這三者的碰撞,是一件很複雜的工作,」蘇麗媚提到,夢田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整理」,因為時代的差距,彼此作品風格迥異,很容易讓成果無法協調呈現。「如何把違和變成特色,而不是一種問題,使它成為跨世代的挑戰?我們用整理的方式,讓每一組的核心溝通語彙直接而清楚。」

為了回應「一首詩歌,能不能改變世界?不能,但是……」的提問,夢田為《滾動的詩》每一組創作者,整理出各自對這個問題的反駁,也就是核心精神,舉例如下:

  • 〈你把靈魂弄哪兒去啦,陳奇雲/老莫,核心精神:「能多敢於做自己,我是我的主」。
  • 〈再散步一些時〉,吳晟/吳志寧,核心精神:「那個那就這樣吧之下,守護小小幸福的甘願」。
  • 〈親愛的〉,駱以軍/余佩真,核心精神:「關於相處,兩人之間」。
  • 〈你的身體〉,葉青/南西肯恩,核心精神:「愛情有時比革命更身不由己」。

蘇麗媚過去寫過不少劇本,自言十分清楚如何討好觀眾,但她也大量閱讀文學作品。採訪過程中,她多次提及米蘭.昆德拉《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我始終覺得為什麼這些文學小說裡關於愛情的創作,可以這麼真實、炙熱?那是我們通過影像應該傳遞給觀眾的,它才會動人。」因此,她很強調對人性與生活的觀察。

以吳晟/吳志寧父子為例,吳志寧少時無法完全理解父親吳晟〈甜蜜的負荷〉的涵意,而當他自己也成為人父時,面對究竟要留在城市還是回到家鄉,心中有掙扎,卻也有幸福。蘇麗媚談及自身,離開媒體回家成為母親之際,她也曾心有不甘,但看著孩子成長,這份幸福也與不甘相互平衡,「這是很一般人的,很生活的處境,是每個人都會面對的選擇。」

駱以軍〈親愛的〉原是寫給當時分手的戀人,音樂人余佩真讀完後,很擔心不知如何傳遞中年男子的脆弱與迷惘。她決定用很溫柔的方式,哼出對情人的蜜語甜言。這集希望思考:兩個親密的人相處一段長遠的時間之後,是不是還可以像初遇般炙熱?愛情還存不存在?若不存在,該怎麼辦呢?同樣回歸生活面,探討人與愛情之間的關係。


音樂人余佩真,《滾動的詩》劇照(夢田影像提供)

葉青的詩作是蘇麗媚認為自己在本節目的寶貴收穫,令她想到羅蘭.巴特在《戀人絮語》寫到的「我是一個缺乏愛人能力的男人」,悲傷且無能為力。因此在葉青這集,夢田標誌了詩人的「同志」身分,將核心定為「愛情有時比革命更身不由己」,希望從詩人對愛情的炙熱與無力感中,重新找回當代社會對愛情的感知。

「『社會』是虛幻的名詞,組合因子是人,只有回到人的本體,才能構成社會的變形,人的本體質變,才有可能改變社會。不論任何一組的題目,同志、鄉土等等,都在對人進行省思。」蘇麗媚如此表示。

▇「核心精神」是IP改編的重要關鍵

夢田影像長期關注台灣藝文的跨界,從2014、2016年的《書店裡的影像詩》(紀錄片與實體書)、2018年《小兒子》(書、動畫、動畫繪本)、2019年《致親愛的孤獨者》(同名舞台劇、電影/劇集、實體書),到2022年《滾動的詩》,牽動了現代詩與獨立音樂。蘇麗媚認為原創「核心精神」的確立,是IP改編過程最重要的關鍵。

「過去常發生的現象是,因為『影視作品』的發言權凌駕於文字或小說之上,誤導成原創核心精神好像是屬於影視作品,可如果影視沒能把小說原本的核心精神好好發揮的話,那它就是不同的創作。」蘇麗媚認為,若將創作思考為一系列的過程,應該先確立「原創核心精神」,讓不同媒材在「過程」中交疊,而非僅在成果上空有掛名。

以《小兒子》為例,原始文本多達360幾篇散文,夢田影像先依可能改編的順序,挑出不同篇章,提煉出核心精神,使之成為具像、溝通性強的語彙,再將這些語彙交給劇團、動畫或繪本的導演,製作成不同媒材的內容。如此,才能確保當文本被改編成不同媒材時,仍能保持原核心的完整性。

「核心精神」有時也不全然是原作者的概念,而會加入改編者的生命經驗。比如《小兒子》其中一個篇章〈命大的蟑螂〉,原文較接近生活趣事的分享;改編時則加入生命平權的概念。「正因為孩子的無瑕,才能凸顯社會的複雜性,回到最原始、單純的生命,就是一種平權。」這是夢田為這篇文章所轉譯出的核心精神。〈命大的蟑螂〉改編成動畫、繪本後,駱以軍看完,第一時間表示創作時沒想這麼多,但很樂於看到被如此轉譯。

駱以軍是夢田影像十分仰重的作者,蘇麗媚提到:「我可以感受到駱以軍對文學的熱愛,他對前後輩作家相當赤誠,是少見『文人不相輕』的作家,所以我特別喜歡他。」在彼此的互信中,作家也會大方、善意地讓改編團隊發揮。

這樣的合作關係,也體現在《滾動的詩》中。總體核心提問為「一首詩歌,能不能改變世界?」每一集也都有各自的核心精神回應核心提問,由此鋪展15集的音樂紀實節目,各有脈絡,同歸殊途。

▇讓孤獨的微光,聚成一股能量

面對社會現場的感受與回應,是夢田影像一路以來關心之所在。《書店裡的影像詩》第1、2季每季40集,共計拜訪80間書店,呈現出80種不同的地方樣貌與生活風景。《滾動的詩》則聚焦了15組音樂人與詩人,涉及的創作者有30組。兩者風格皆偏向在安靜的步調中拾起生命/創作的繽紛,都具有一種內向的、孤獨的省思感。

蘇麗媚認為,獨立書店缺乏媒體資源,不易被社會看見,夢田努力聚沙成塔,並非只為互相取暖,而是希望眾多微小聚集成大的量體時,能相互補充,形成議題發聲的力量,「若沒有足夠的量體,文化議題在台灣是很弱勢的範圍。」

《滾動的詩》也是如此。「現代詩在台灣也有一種孤獨性,過去非常被冷落,但現代詩的能量其實非常豐富,力量很強大。」她認為現代詩所展現的文字美感與哲學思考,不應只是小眾個體孤獨的抒發,結合現代詩與獨立樂團,藉兩者撫慰人心的共同功能,可創造更大的能量。


夢田影像執行長蘇麗媚(攝影:張震洲)

▇聚集一群有熱情的專業人士

提起《滾動的詩》的導演符昌鋒,蘇麗媚眼睛一亮:「他比我還炙熱。有時候你跟合作對象的熱情度要相等,甚至能夠比拚,火花才會精采!」符昌鋒去年以《不羈:臺灣百年流變與停泊》榮獲2021金鐘獎「最佳人文紀實節目獎」,並入圍「最佳非戲劇類節目導演獎」,這部影片描寫台灣民主化運動的重要倡議者,如賴和、殷海光、李雙澤、陳定南等人,備受讚譽。

「他是少見從文學、現代詩橫跨到音樂,都十分有素養的導演,這非常難得。」蘇麗媚與導演工作時,會就彼此的觀點進行反覆溝通,經過好幾次的碰撞,方能將共識呈現於節目中。

碰撞之處首先在於,文學家往往在言語上的表達能力較強,善於透過文字或交談傳遞哲思,而音樂人則較擅長聲音的表現,必須透過樂音才能展現情韻。兩者素材不同,甚至有所落差,想匯集成對議題或核心精神的共同回應,並不容易。

其次,原作者和改編者的創作自不相同,如何透過節目的編織,呈現出最適當的狀態,更需要反覆的意見交流。蘇麗媚提到:「最後我發現,並不是我與導演之間的衝突,而是原作者與創作者之間的差異,我把決定權交給導演,依照他所拍攝到的素材,決定最終的樣子。」


本案的詩作顧問鴻鴻(截自夢田影像臉書專頁)

除了原作者與音樂人的合作,《滾動的詩》同時調動了眾多專業的挹注。不僅符昌鋒,另外兩位導演王俊雄與吳俊輝也都分擔了大量工作,拍攝紀錄片之餘,也閱讀了大量資料。詩作顧問鴻鴻嚴格審視各種細節,連詩人的簡介文字都一一過目;駱以軍與楊佳嫻積極給予鼓勵與讚美,讓年輕音樂人知道他們自己就是作品的主體;音樂顧問有亂彈阿翔、馬世芳、林尚德、黃宣銘,林與黃甚至手把手帶樂團調整吉他、音軌與音色;紀州庵館長封德屏提供了許多重要的資料與聯繫資訊;印刻總編輯初安民協助聯繫了詩人商禽……

蘇麗媚表示,這個計畫的時間跨度與異質性的多元,在執行上產生不少困難,若非聚集一群同樣熱血的專業人士,很難妥善完成。

▇投遞一個瓶中信

因為《滾動的詩》,蘇麗媚大量接觸了台灣當代的年輕音樂工作者。最初她擔心前輩詩人的名望,會成為新一輩創作者的包袱,令她感到驚訝的是,「他們雖然抱持著嚴肅與敬畏的心情看待現代詩作品,但到了改編成音樂的階段,他們又充分掌握自己的發言權,不僅很有想法,甚至帶有一些挑釁,儼然是創作比拚。這是新一代年輕人的特質。」

正因如此,蘇麗媚重新發現了台灣創作的養分:「追求主體性的那股自信與大膽,正是台灣土地所孕育出來,」她樂見在改編過程中,產生的世代挑戰與交鋒。一如駱以軍為《滾動的詩》所寫的推薦語:

詩,就是在做文字,肆意的不斷地竄逃、不斷地跳逃的過程,是個體對於群體暴力的哭喊、有感人對無感人的感覺。

每一個詩人寫詩,就像是投遞一個瓶中信,用最貧窮、最無政府的方式表達。

我們會有的,最大的資產就是,經過三十年,找了共同活在這個當下的年輕人來有感創作。跨世代的,很像年輕人的一種挑戰賽。

《滾動的詩》​首發日與核心精神

6/11(六)起,每週六16:00公視主頻、17:00台視、18:00 Vidol、夢田影像Youtube,三立都會台、MTV陸續播出。

  • 6/11〈你把靈魂弄哪兒去啦〉陳奇雲/老莫,核心精神:「能多敢於做自己,我是我的主」。
  • 6/18 〈你的身體〉葉青/南西肯恩,核心精神:「愛情有時比革命更身不由己」。
  • 6/25〈誤認〉楊佳嫻/回聲樂團,核心精神:「誤認時刻在生活,人、事、物,甚至愛情,誤認像空氣般存在」。
  • 7/2〈活著寫詩〉隱匿/王榆鈞,核心精神:「你很熱切地活著的時候,當下就有了意義」。
  • 7/9〈再散步一些時〉吳晟/吳志寧,核心精神:「那個那就這樣吧之下,守護小小幸福的甘願」。
  • 7/16〈我們〉劉克襄/凹與山,核心精神:「對與錯的相對論」。
  • 7/23〈你如何成為一種幽靈式的抵達〉崔舜華/Wednesday與壞透樂團,核心精神:「陰溝裡我依舊仰望星空」。
  • 7/30〈不要再對我打槍〉鴻鴻/神棍樂團,核心精神:「生活中留下的」。
  • 8/6〈入睡〉羅智成/先知瑪莉Mary See the Future,核心精神:「心有所愛,不忍讓世界傾敗」。
  • 8/13〈樹中之樹〉商禽/南瓜妮歌迷俱樂部,核心精神:「我有自己的語言,其實有一點故意,想挑戰是跨世代存在的對話框」
  • 8/20〈花蓮〉陳黎/漂流出口,核心精神:「人與人,人與生活之間」。
  • 8/27〈夜歌〉,方思/Violet Lens紺樂團,核心精神:「當夜落下來了,淹沒了一切崇高的卑微的,遠的近的」。
  • 9/3〈親愛的〉,駱以軍/余佩真,核心精神:「關於相處,兩人之間」。
  • 9/10〈你的名字〉紀弦/Midi楊士弘,核心精神:「每個人都想望擁有的那個名字」。
  • 9/17〈因為風的緣故〉洛夫/Theseus忒修斯,核心精神:「風在關係中象徵變數,該如何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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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7 10:27
評論》青春充滿情熱的自我與童話般的愛戀:讀《綠之歌》的文藝挪用

「我愛上了世界。」

這是《綠之歌》2021年在日本《月刊Comic Beam》雜誌第一回連載時,在封面上以中文寫下的註腳。日本編輯放置的文案,非常精準地道出本作在畫面上的處理。高妍在場景的繪製上,帶有極為豐富的細節,我們會說是照片寫實,但與照片不同的是,每一筆交錯的線條,都帶有作者對真實景物的眷戀。


《月刊Comic Beam》2021年6月號雜誌封面

正如書腰上的村上春樹推薦語,高妍的畫能「喚起某種令人懷念的共鳴」。她的關注與視野,總讓人感到一種溫柔與愛,尤其是對生長之地台北都市日常的愛,漫畫家的情熱從微小之處堆疊,節制緩慢地只求整體的「美」,那種諧和的「美」帶有優雅,也是她對「愛」的禮讚。

《綠之歌》也是100%的戀愛故事。女主角林綠高中時於海岸邊看見欲自殺的男子背影,耿耿於懷,直到大學仍難以下筆寫作,爾後不知不覺喜歡上玩樂團的朋友簡南峻,逐漸重拾創作。故事交織在不同樂曲間,林綠愛戀的心情是整部漫畫的主軸,時時拍打著讀者的心,卻也為重重不合理之處感到有疑。

於是,漫畫中難得一見的精緻美好畫面,與敘事不合理處帶來的衝突,使得《綠之歌》成為一部奇特的作品。加上作者有意帶入現實世界中存有的角色名、電影、文學,甚至是真實發生的事件、場景,使得讀者迷失在林綠(或說是作者)的愛戀迷宮。

好在,「Midori」(綠)是故事中的引路人,為讀者解開愛戀的謎團。

(以下文字可能涉及劇透)

不是小林綠的林綠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中,主角渡邊徹在愛著死去好友的女友(直子)的同時,喜歡上的另一個女孩便叫小林綠。高妍曾經在受訪時表示她喜愛這個角色,而《綠之歌》裡也挪用了這個名字,並做了本土化的處理,變成了「林綠」。

林綠的個性與小林綠截然不同,但卻有著巧妙的共通處:兩人事實上都只能嚮往知名的「草莓蛋糕理論」。小林綠是個只能順應家人要求,壓抑著自身欲求事物的女孩,不過她能勇敢地向喜愛的人說出任性的話,與對方有所連結;相對之下,林綠則是獨自做夢,夢著與南峻前往日本聽偶像音樂家(細野晴臣)的演唱會,與喜歡的人實質唯一的交集,就只有音樂。


《綠之歌-收集群風-》中提到「草莓蛋糕理論」的橋段|©Gao Yan 2022/KADOKAWA CORPORATION

在故事的鋪陳中,林綠對南峻的情感,究竟是針對南峻本人,還是因為他是玩樂團的人,甚或只是出於他對細野晴臣暸若指掌?隨著作者處理敘事的手法,會使人越發覺得,女主角著迷的是「屬於音樂」的男主角,她對男主角本身到底理解到什麼程度,似乎如故事末尾所言,模糊不清。

可以說,林綠與小林綠的不同,除了性格上的不坦率之外,其實還有欠缺對喜愛之人的敏銳。


作品中應該是與對象拉近距離的時刻,女主角卻對偶像細野晴臣更感接近。|©Gao Yan 2022/KADOKAWA CORPORATION

➤南峻作為一個器

然而,對南峻的無知雖是一種無情,卻不代表「愛」不存在。南峻在故事裡並不是作為一個血肉之人,而是愛戀的投射與媒介;他似乎成了情書本身,還可能成為作者的藉口,去細細述說細野晴臣、YMO、Happy End、8mmsky、never young beach以及音樂的「間隙」。他是音樂的化身,也是熟年的掙扎以及那杯苦澀的咖啡。


本作數次提到台灣後搖滾樂團8mm sky(八釐米天空)。|©Gao Yan 2022/KADOKAWA CORPORATION

所以他是楊德昌《一一》中的「簡南峻」。高妍挪用了這部電影的主角名,將原先應是滿腹沉重且形象中年的簡南峻,抓進自己的《綠之歌》,使他代表著一種長大的世故,卻又反覆找尋自己對生活的情熱,在世間的不義與正義中找尋應走的路。這麼個熟透的南峻,在《綠之歌》中大概沒有真的愛上林綠吧,而且也不可能,因為女主角最後是天真地選擇了酸甜的檸檬塔,而不是他的苦悶。

可是南峻仍舊以自身的老成,溫柔地守護著年輕笨拙的姿態。他想要的,或許是回到那無知的衝勁,回到不知道自己無心的那個時候,所以他才有辦法持續包容著林綠的天真。而這份天真,正如同《一一》劇中簡南峻的小兒子洋洋,有些簡單而獨特。洋洋拿著相機拍攝人看不見的後頸,就好比林綠以拍照設備對著海邊動物屍骸,都企圖發現人們不在意的小事。


巧妙將男子背影結合死亡,再透過綠的夢境串接到南峻,顯露了綠某種對熟成的癖好與無情。|©Gao Yan 2022/KADOKAWA CORPORATION


《一一》韓國修復版海報,對照國際版的洋洋後頸,呈現兒童的獨特觀點。(圖片來源:wikipedia

這或許就是讓南峻脫口說出年輕「是一件好事」的原因吧。但年輕卻不可能永久,只能令人不停地,往復懷想。

➤只能永遠「遞送」的情書?

《綠之歌》的確如作者自述,是一封獻給所愛之物的情書。但它也是第一封32頁短篇的延伸。本作在2018年先以如同電影預告的前導同名作品現身,而後高妍將更為完整的青春記憶展現在讀者面前,情話可說傳遞了4年之久。兩者之間的關係,除了後者延展了前作的私密經驗,在創作歷程上,也有了不停回歸青春記憶的意義所在。


2018年自費出版的同名前導作。(圖片來源:高妍臉書

這也突顯了漫畫創作在某種程度上,將作者禁錮在創作的思緒中。密集的體力活與日漫的連載制度,使得真實生活與作品推進的時間,有一段緩滯的結果。這種落差令人更加感受到作品中對青春、對記憶中的愛有種強烈的執著,而對年輕的頌揚,也變得更加淒涼與孤獨。

尤其在結尾,或許是那個回到「海邊的卡夫卡」的南峻,又在咖啡廳一隅以「Midori」叫喚著林綠,林綠回以滿腹朝氣的笑容,使讀者了解到,南峻與林綠的距離並沒有改變。林綠在經歷了一連串愛戀的思索,仍是對象眼中的年輕女孩「Midori」,也隱約暗示了,這場單戀會再次輪轉,再次演繹那不可能回頭的「青春」。

於是,情書滿腹膨脹的自我與情熱,是不是只能永遠地傳達而無回應?而無果的愛戀,是否正是這部作品美得令人屏息的關鍵?


僅僅只要單向地勇敢愛,就能獲得幸福了嗎?|©Gao Yan 2022/KADOKAWA CORPORATION

➤無垢且一廂情願的童話

「我並非有意識的,但這本漫畫冥冥之中一直幫我圓夢。」高妍在本書的新書記者會上如此說道。2019年,高妍憧憬的音樂家細野晴臣與她在Mangasick特別會面了;看來在音樂方面,偶像對情書的回應,似乎是如此地容易、直接。同年底,村上春樹《棄貓:關於父親,我想說的事》一書的插畫邀約也來到高妍的生命中,雖不是出於對《綠之歌》的偏愛,但卻也是所愛的文學人給予的肯定。而因為這次的《綠之歌》在日本漫畫界廣獲好評,高妍也與淺野一二O有了對談


2020年高妍為村上春樹的《棄貓》所繪製的封面插畫,台版有兩種版本封面。

事實上,高妍對她所愛的事物,幾乎都確切地收到了回音。而這部作品,其實也宛如她自身不可思議的經歷,更為接近80、90世代所能建構的童話。它承繼了如同盧郁佳在〈天真的藝術:村上春樹現象〉一文所言,是以漫畫所繪製的村上流作品,陳列了許多名字、無邪的機制、無來由的事件插敘等,重新用前人多樣的產出,再次組成了一個無垢的世界。


第三隻眼記憶法看似天真,構圖卻浪漫美麗;鯨魚爆炸與野狗看似與主線故事無關卻營造獨特氛圍。|©Gao Yan 2022/KADOKAWA CORPORATION

但,是否有一天,高妍能如洋洋在《一一》片尾中,說出像是「我也老了」這樣的話呢?對比2018年與2022年的《綠之歌》,從畫面感、分格的白灰黑的協調、取景與版面構成的節奏感上,我們可以說,高妍的確是長大了,圖像的技巧更為嫻熟了。

那麼,下一部會如何呢?這位帶給台灣漫畫界可說是現象級的作者,又會給我們什麼驚奇?除了由衷地期盼她自身的超越,也希望高妍不會是台灣的單一案例。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綠之歌-收集群風-(上下冊)
緑の歌-収集群風-(上・下)
作者:高妍
出版:臉譜出版
定價:70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高妍
1996年,生於台灣、台北。台灣藝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畢業,沖繩縣立藝術大學繪畫專攻短期留學。現以插畫家、漫畫家身分在台灣、日本發表作品。2020年受邀為村上春樹《棄貓》繪製封面與內頁插畫,並以台灣館參展漫畫家身分參與國際安古蘭漫畫節。2021年5月起於日本漫畫雜誌《月刊 Comic Beam》初次連載作品《綠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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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6 10:00
東亞書房》動畫史學家新作評述細田守動畫,及其他藝文短訊

【業界新聞】

■國際知名動畫史學家暨評論家查爾斯・索羅門(Charles Solomon),即將發行新書《The Man Who Leapt Through Film:細田守的藝術世界》(グラフィック社),從世界動畫史的視角,系統化探討並分析動畫導演細田守及其動畫作品。書中收錄細田守談及事業初期的訪談,並逐一評述橫跨不同時期的作品,從《跳躍吧!時空少女》、《夏日大作戰》、《狼的孩子雨和雪》、《怪物之子》、《未來的未來》,談到去年推出的最新作《龍與雀斑公主》,並介紹數百幅草稿、分鏡、背景畫,以及角色設計等。由和田侑子翻譯的《The Man Who Leapt Through Film》日文版將在今年7月發售,英文版則預計於8月16日發行。


《The Man Who Leapt Through Film:細田守的藝術世界》內頁(取自music.jp

■與佐藤健搭檔出演高收視日劇《戀愛可以持續到天長地久》的演員上白石萌音,將在今年7月,出版與知名翻譯家河野萬里子共譜的《翻譯書簡:圍繞《紅髮安妮》的語言之旅》(NHK出版)。上白石自孩提時期便熱愛英文,並相當喜愛經典名著《紅髮安妮》。《翻譯書簡》的內容涵蓋上白石與河野之間的書信對談、兩人對於語言及文學的理解,以及上白石在消化了河野的指引與建議後,所翻譯的數則《紅髮安妮》經典場景片段,展現戲劇圈與文學圈的跨界交流。

演員上白石萌音朗讀書中片段。

■日本作家川上未映子,今春以長篇小說《Heaven》進入英國布克國際獎(International Booker Prize)最終評選,成為繼小川洋子後又一位入圍布克國際獎的日籍作者。然而5月底結果公告後,川上確定與獎項失之交臂,無緣成為首位拿下布克國際獎的日本作家。

【得獎消息】

■由日本推理作家協會主辦的第68屆江戶川亂步獎評選結果於上個月中出爐,23歲的荒木茜以小說《這個世界盡頭的殺人》摘得大獎,並成為歷代江戶川亂步獎最年輕的得主。前一位最年少紀錄保持者是神山裕右,2004年以《地底古墓》獲得第50屆江戶川亂步獎時年僅24歲,而這項紀錄今年又再度被刷新。擔任評審委員的推理作家綾辻行人在獎項揭曉後,於個人推特發文表示「這個世代的才能相當令人期待。」得獎作品及評委講評,於講談社網站「Tree」以及6月22日發售的《小說現代》7月號刊行。


第68屆江戶川亂步獎大獎得主荒木茜(左)與日本推理作家協會代表理事京極夏彥合影(取自yotube/日本推理作家協会広報

■第10屆河合隼雄物語獎及學藝獎於本月初公告得獎名單,作家伊藤美玖以《明日的幸福》(理論社)奪得物語獎寶座,獨立研究者森田真生則以《計算的生命》(新潮社)摘得本屆學藝獎。

物語獎得主伊藤是著作豐富的兒童文學作家,曾出版《系子的體重計》、《朝向天空》、《朔與新》等得獎作品。去年初出版的《明日的幸福》,講述父親意外過世後,被獨自留下的女兒雨音不想借宿親戚家,因而向與父親離異多年的生母求助,在彼此同住一個屋簷下、重新認識對方的過程中,摸索著該如何守護容身之處的故事。

學藝獎得主森田,則曾經以《數學的身體》成為小林秀雄獎最年少得主,過去作品多以數學為主題,著作包含《成為螞蟻的數學家》、《數學的餽贈》等。本次得獎作《計算的生命》,探討人類如何透過算學,擴大對世界的認識,並從抽象中獲得實在的資訊。從以手指計數的遠古時代、笛卡爾代數盛行的理性時代,到活用電腦及數位科技的現代社會,森田聚焦數學文明的歷程,但其書寫超越機械與生命的二元對立,勾勒出數學與人類社會的全新關係。

【作家動態】

■著有《魚卵》、《52赫茲的鯨魚們》、《撈星》等作,擅以溫柔筆調描摹生命的文學獎作家町田苑香,近期再次推出溫情洋溢的小說新作《宙的飯》(小學館)。擁有生母及養母兩個母親的宙,自小被幸福環繞。養母風海嚴厲卻也關懷備至,身為畫家的生母花野則深具魅力。然而,宙上了小學之後,風海隨丈夫一同前往海外赴任,宙只能回到生母身邊。花野既不會做飯也不會照顧孩子,甚至為了與戀人約會,而缺席學校的教學觀摩。此時,花野在商店街餐酒館工作的中學時期學弟佐伯,向宙伸出了援手,為他做飯、聽他說話,在他負氣逃家後為他烘烤鬆餅,並手把手教他做出美味的甜點。町田透過對食物以及「一起用餐的時間」等細膩描寫,勾勒出非典型卻極致溫柔的希望物語。

■以《七個孩子》榮獲鮎川哲也獎的作家加納朋子,5月底推出新作《天空之上、七星的彼方》(集英社),書寫關於熱愛星空之人的7個懸疑短篇。加納善於勾勒角色心理,並以精巧靈動的筆法架構情節,曾著有《玻璃長頸鹿》、《七個敵人》、《我們的荒野七重奏》等代表作。《天空之上、七星的彼方》透過南方島嶼、深山旅館、鄉村高中等不同場景,塑造出帶點夢幻色彩的星空物語。讀者評述,加納以不同的設定與背景呈現故事各自的精彩,短篇之間巧妙的連結更是令人驚奇。

■2010年以出道作《再會》榮獲第56屆江戶川亂步獎的推理作家橫關大,本月初發行現代忍者的都市戀愛喜劇《忍者結婚好難》(講談社)。伊賀與甲賀,這兩個理應消失於時代洪流的敵對忍者勢力,在令和時期依然不為人知地活躍著。伊賀家族一邊守護手裏劍術等傳統技藝,一邊經營郵政快遞網絡,甲賀則發展為活用麻醉槍、無人機等現代科技的精銳實力派集團。出自忍術世家、卻不知彼此身分的悟郎與螢結為夫妻,但熱戀期過後,悟郎男尊女卑的家庭認知,卻讓螢起了離婚的念頭。某一天,出身伊賀一族的高層政治家遭到暗殺,離開現場的那個背影,居然看起來無比熟悉。這對即將面臨婚姻破碎的夫妻,將會如何左右日本的命運呢?

■著有「岬洋介」、「御子柴禮司」、「嘲笑淑女」等系列作的暢銷作家中山七里,於上個月底出版新作《荊棘之家》(角川出版),以家庭劇場描繪人性表裡。穗刈是一名對校園霸凌事不關己的消極主義中學教師,然而,他就讀小學6年級的女兒卻因遭遇霸凌而跳樓自殺,讓他從教職員變成霸凌受害者親屬。誓言向加害學童復仇的妻子、責怪父親的兒子、自殺的女兒,讓穗刈的家庭一夕之間面臨崩毀。此時,疑似霸凌嫌犯的少女名字,不知被誰暴露於網路公審。捲入事件核心的穗刈,不停在教育者的矜持與作為父親的責任感之間激烈動搖。中山以「全員都有嫌疑」的事件設定,呈現受害者與加害者之間模糊的界線,並揭露美好表象之下的人性惡意。

■以《等待放晴的日子》、《綠蘿之舟》、《白領紀要》、《水塔與龜》等作品囊獲日本各大文學獎的資深作家津村記久子,今年6月推出充滿趣味性的世界文學導讀手冊《重新開始讀世界文學》(新潮社)。《大亨小傳》的蓋茲比是何許人也?《包法利夫人》的主角竟是這種差勁的女人?《郵差總按兩次鈴》是不良小說嗎?《肉體的惡魔》作者哈狄格位列大家最不想扯上關係的作家No.1?津村以幽默的筆調及活潑的視角,為讀者介紹《玩偶之家》、《1984》、《黑暗之心》、《山海經》等,大眾可能耳聞其名卻不知其實的古今中外92本文學名著。

■著有《代償》、《痣》、《惡寒》、《奔流之海》的文學獎作家伊岡瞬,於這個月初發行新作《腐朽之庭》(集英社)。任職於建設公司的父親陽一遭遇職場困境,母親裕實子與上司展開不倫戀,正在唸國中的兒子真佐也,則持續逃學。伊岡以逐漸崩壞的家庭為核心,講述懷抱著各自祕密的家族成員,如何譜寫出「危險」叢生的長篇懸疑故事。

■著有《狩人》、《新宿鮫》、《打工偵探》等暢銷系列作的推理作家大澤在昌,本月底出版新書《晩秋行》(双葉社),再創冷硬派推理的新境界。居酒屋店主圓堂,某天接到舊友中村的一通電話。中村是日本泡沫經濟時期,與圓堂一同斂財的盟友,他在電話中向圓堂透露,泡沫經濟時期人稱「地產之神」的二見興產社長,曾經有一輛價值20億日圓的愛車,這部古董車在泡沫破滅後隨著二見興產社長不見蹤影,最近卻傳出被人目擊的消息。隨著20億日圓豪車再次問世,泡沫經濟的亡靈也隨之冒頭,在令和日本重新掀起腥風血雨。

■2019年以出道作《遺留的話語》奪得第32屆小説昴新人獎的新銳作家佐藤雫,於上個月底推出新作《漣漪的彼方》(集英社),書寫戰國時期糾結波折的淒美愛情。本名淺井茶茶的淀殿所居住的城池被信長攻破,茶茶在父親自盡後,被一同長大的大野治長護送出逃,向母親的新任丈夫柴田勝家尋求庇護。治長發誓會守護茶茶一生,茶茶也決心陪伴在治長身側。然而數年後,秀吉攻破北庄,茶茶的母親與勝家一同自盡身亡,茶茶再次經歷破城的命運,並被強迫成為秀吉的側室。

親近之人的背叛與家康的威脅,讓彼此愛慕的治長與茶茶捲入殘酷的命運漩渦中。小說家澤田瞳子盛讚,佐藤筆下的故事,讓生於亂世之人的悲哀,跨越時代藩籬,清晰地迴響在當代讀者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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