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MIT.焦點》人說要有鬼就有了鬼:訪小說家&「妖氣都市」策展人瀟湘神
走進空總臺灣當代文化實驗場與臺灣文學館合辦的「妖氣都市:鬼怪文學與當代藝術特展」,打開展場的門,迎面而來一股寒氣,以及將外頭令人暈眩的日光盡數吸收的深邃黑暗。一抬頭先看見的是以小說家巴代作品《巫旅》中大巴六九山為原型建造的巨大平台,其上圍繞攀爬諸多張牙舞爪的鬼怪,或笑或怒瞪視著訪者,鬼氣森森,這大概也是一般人對鬼怪的印象。本次Openbook特別專訪小說家,同時也是「妖氣都市」策展人之一的瀟湘神(羅傳樵),除了要談論他對展覽的理念之外,更希望能知道,他眼中的鬼怪與所想創造的鬼怪宇宙,是什麼模樣?
▉只有光的世界裡,影子是不存在的
瀟湘神持續進行鬼怪論述與相關的推理、奇幻小說創作多年,他同時也是暱稱「北地異」的台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成員。作品包括《台北城裡妖魔跋扈》、《帝國大學赤雨騷亂》、《金魅殺人魔術》等鬼影隨行的創作,另一方面,又參與了《唯妖論》、《尋妖誌》、《台灣妖怪學就醬》等建構台灣鬼怪學論述的著作。去年他曾為台文館策畫「魔幻鯤島,妖鬼奇譚」特展,今年又接續擔任「妖氣都市」的策展人。
瀟湘神認為,在這次特展中,他對於鬼怪的看法其實較之前更為突破。早先他認為鬼怪屬於傳統社會,是前現代的獨有產物,因此「都市」的概念實際上與鬼怪互斥,在現代都市中,鬼怪沒有生存的空間。過去他一直將鬼怪研究歸屬於鄉野奇譚。
瀟湘神解釋,傳統社會因家族與社群的封閉,使得許多讓外人無從得知的現象,蔚為鬼怪傳說。另一方面,現代都市的規劃遵循文明理性,試圖打造沒有陰影和黑暗的都市,也讓附身於黑影之中的鬼怪消失得無影無蹤。例如位在故宮附近的劍潭寺,是清朝末期台灣漢人信仰的重要地點,自從日本人將劍潭寺移至現在的劍南路之後,香火就沒那麼鼎盛了。「同樣的物件,只要移動了都會破壞原有的脈絡,我們看了過多由上而下的都市規畫所造成的悲劇。」
這樣的想法,催生了《唯妖論》與《尋妖誌》兩本書。《唯妖論》所做的嘗試是,將傳統社會的鬼怪置放於現代城市當中,想像他們的當代遭遇。
瀟湘神說:「我們確實看到妖怪已經消失,如果用做標本的心態去記錄妖怪,就只是證明他們的死亡。我們便反過來,即使鬼怪正在消失,我們還是要強行把它們拉到現代。」所以《唯妖論》的最後一篇,就是鬼怪的現代解放:「無數的妖魔神異蛻下過去的名義、形象,徘徊在城市的深夜,等著以嶄新的面目返回世間。他們都準備好了。」
《尋妖誌》做的則是另外一個面向的實踐,瀟湘神想證明的是:鬼怪背後真實存在的地方脈絡。他舉調查魔神仔傳說時的發現為例:台北南港山區有許多魔神仔的傳說,他在田野調查時湊巧發現,南港附近有許多茶莊,也才得知,南港的包種茶過去在台灣曾是名聞遐邇的,後來因戰爭而沒落,隨後又發生了鹿窟事件,許多人遭到處死,漸漸地,包種茶名氣不再,反而誕生了許多恐怖的想像。
瀟湘神認為,鬼怪存在於地方的歷史與文化記憶,如果不去了解,就無法讓大家重新認識他們,鬼怪也只能成為殘破古籍中的沉默故事。同時身為推理小說家的他,也是在反駁一種認為「鬼怪並不科學」的想法,鬼怪已經不再讓人害怕了,還在這裡惹人嫌嗎?
「我想做的是搭橋樑的方式」,瀟湘神試圖告訴自認理性的讀者:鬼怪是有文化、有歷史的存在,如果認為「鬼怪是不理性」,這反而才是不理性的想法。尊重傳統,尊重台灣歷史,那就要接納鬼怪,而非否定它。
▉鬼怪一直在我們身邊
不過,瀟湘神的想法也隨著探索越廣而有了改變。誰說鬼怪已經消亡,不能出現在都市之中?「妖氣都市」的概念證實了,鬼怪一直都伴隨在我們身邊。怎麼說呢?這必須從本次策展題目中的「氣」談起。
熟習中國哲學的瀟湘神說,「氣」代表著以氣構成萬物世界的宇宙觀。因為氣涉及整個世界的構成,因此,無論過去或現在,鄉野或都市,「妖氣」或是鬼怪都有存在的可能。
另一方面,「氣」是情意論的概念,也就是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與感覺。這突破了過去鄉野奇譚中對單一妖怪的論述,而轉變成「我的內心也可以變幻成妖,包括認識到對方並不尋常,或是認識到怪異的東西。」只要人的內心感受到他人的怪異,只要人類與社會的關係並未斷絕,那麼鬼怪就可以存在於任何時間與空間。
對瀟湘神而言,鬼怪是一種功能性的事物,這是一種非常社會學式的觀點。他舉例說,鬼屋的傳說在他看來,是因為先有荒廢的房屋,而人們為了提醒彼此不要靠近容易造成危險的荒屋,才製造了鬧鬼的傳說,進而在民間流傳。這是人類為了安全的生存所採取的社會性手段,鬼怪是因疑心生暗鬼製造出來的,服務於人的生存需求。
然而,一般對於鬼怪的印象,就是鄉下爺爺奶奶在夜間涼亭中所說的鬼故事。如同特展中以甘耀明作品《水鬼學校和失去媽媽的水獺》所打造的水鬼學校,其實是出自作家從小聽到大的故事。這種前現代的心靈結晶,才是鬼怪的寄生之所。那麼,鬼怪要如何進駐現代城市呢?
▉依附於一群人的講述而生
為了理解甘耀明的魔幻寫實特質,瀟湘神先看了馬奎斯的《百年孤寂》,他發現,為何魔幻寫實在台灣、中國、中南美洲很受重視,卻不在西方被青睞?《百年孤寂》描寫的未必與傳統民俗相關,卻允許近似鬼魂的事物出現,這與殖民性有很大的關係。在有殖民經驗的國家中,被強行引入了現代的物質基礎,「在台灣,都市構造已經完成,但是,我們還沒走出內規性很強的傳統社會,這兩者的衝突,正是魔幻寫實會出現的原因。也就是前現代的心靈,生活在現代,會被迫去面對自己仍是不夠現代的存在。」
人心不古嗎?不,其實我們從未現代過。在台灣特殊的社會脈絡下,使得處在現代的我們,仍然有很多迷信的行為。例如在機器上放綠色乖乖,或者拍婚紗之前必定有的「燒烏龜」儀式(諧音烏雲歸去),這些思維與過去水邊就有水鬼,山邊有山魈或魔神仔,有著同樣的邏輯,都是因為我們永遠會遇到人類無法控制,也無法理解的事物。
「其實我們仍然生活在神怪邏輯之中,我們一直都在召喚神怪。認清之後,我們更沒必要抗拒迷信。」擁有著前現代心靈的我們,未必能夠抵擋現代化的浪潮,然而瀟湘神認為,在現代仍然存在的鬼怪,也許並非人類刻意為之,而有可能是鬼怪自身的抵抗。在黑暗的淵藪中,他們始終存在於流言之中,在人心軟弱、恐懼,需要安慰自己的靈魂之時。
鬼怪的如影隨形,其實是與人的本質有關的。瀟湘神認為,「鬼怪往往生存在一群人之中,必須依附於一群人的講述。但人確實沒那麼理性,這正是鬼怪還能存在的最根基原因。」
講到這裡,他分享了唯一最接近「靈異事件」的經驗:三更半夜趕稿時,明明房門都關著,但他忽然覺得房間裡有其他東西。這是標準靈異故事的開端,正當所有人開始寒毛豎起時,瀟湘神說:「但我立刻就想,這是大腦在欺騙我,立刻就不覺得害怕了。這方法很萬能,推薦給大家。」
雖然可以驅散小小的鬼怪,不過瀟湘神認為,即使是康德這樣理性的人,應該也無法抵抗最根本的本能產生的感覺,「甚至人類會產生美、愛、快樂,這也都是理性不懂的。」
▉當代說妖人,積極建立鬼怪學論述
認識到這一點之後,瀟湘神開始找尋鬼怪的當代面貌。《尋妖誌》之後,北地異出版了兩本《說妖》系列小說,探討傳統鬼怪的同時,也將校園怪談、都市傳說包羅在內。為了搜集相關材料,瀟湘神同時也接觸了台灣1980及90年代的都市傳說,諸如幽靈船、嬰靈等。
瀟湘神舉例,「嬰靈」就是非常年輕的鬼怪。1985年台灣通過優生保健法之後,墮胎合法化,這個法令對台灣傳統的價值觀產生極大的衝擊。「傳統社會覺得墮胎是壞事,因此過去的法律說不能墮胎。一旦法律說墮胎合法,但整個社會的觀念還沒有改變,就會產生一個強制令,恐嚇女性不准墮胎。」於是傳說中,女子墮胎的胎兒所幻化的嬰靈就誕生了。
越是接觸,瀟湘神越發現,鬼怪在當代真的沒有消失。例如山裡已經有「魔神仔」的傳說了,怎麼還會出現新品種的「黃色小飛俠」?聽校園故事長大的人都知道,眼睛會動的國父遺像,還有蔣公騎的馬會換腳。
瀟湘神說:「你有沒有發現,每個學校的鬼故事都差不多?現在新興的都市傳說,和過去的鄉野奇譚其實有些差異。現在資訊流通實在太快速了,鬼怪隨著資訊的傳播而繁衍,又因為都市的結構類似,大量的醫院、學校、旅館內在的結構也大同小異,人們對這些空間的恐懼,也就迅速複製並寄生。」
這樣的恐懼甚至是跨越國界的,瀟湘神就曾發現,日本有名的「廁所的花子」傳說,也同樣盛行在台灣的國中小裡。而日本音樂教室深夜的鋼琴聲,也飄洋過海來到台灣的音樂教室。
提到日本,台灣的鬼怪與日本的妖怪一直是很難釐清的文化互動。台灣常用的「妖怪」一詞,發源地正是日本,而年輕一輩也多是透過日本大量輸入的娛樂產業認識妖怪這個詞。想要避免與日本妖怪重疊,就是避免使用這個詞彙,因此瀟湘神在各種場合,都盡量使用較為符合台灣脈絡的「鬼怪」一詞。
他進一步釐清:近幾年台灣鬼怪的興起,其實並非日本的妖怪風潮所致,而是與台灣意識的興盛有關。因為想要尋找台灣的獨特性,建立自我認同,所以,與文化脈絡牽扯甚深的鬼怪,就成為談論台灣主體的出路。
這也是《台灣妖怪學就醬》誕生的緣由,瀟湘神指出,積極地建立起鬼怪學論述,是為了找到台灣鬼怪獨特性的方式。「我們想快點建立起一些論述,不再僅止於搜集資料的階段,而必須要進行整理,建立起鬼怪與整個社會的關係」,藉此與日本妖怪做出區隔。
但作為鬼怪文化的推動者,瀟湘神其實也非常擔心鬼怪的「泡沫化」。他憂心鬼怪風潮一時興盛,許多人就複製日本對妖怪所做的娛樂模式,「畫一個帥哥,說他是魔神仔,這不就完全是去脈絡嗎?」鬼怪學的資料庫、論述不夠厚實,鬼怪這議題馬上會被娛樂化的風潮泡沫化。
這時候,瀟湘神的小說家身分就浮現了。站在文學的立場,他認為要強調這個思維,絕對不能忽視鬼怪身處地方的脈絡,以及歷史記憶與文化。雖然他使用了與鬼怪相關的元素,但他可能會將一個地方長達60年的歷史,都壓縮在一部作品之中。「這也是我對自己目前創作想法的定位:我要如何讓人們重新認識台灣的歷史和地方。」
回到小說家的本職「說故事」,其實與鬼怪故事的流傳有異曲同工之妙。瀟湘神認為,「說故事這件事,跟早期人類的存續有關。」碰到危險的事物,就製造出鬼怪來解釋,人類透過語言傳遞危險的經驗,大家因此活了下來,傳說就發揮了它應有的功用。
「我想,所有的故事,都跟人在長期演化中的生存有關,鄉野奇譚也是,都市傳說也是,我想回歸到單純的講故事的功能。」瀟湘神說。●
書.人生.林立青》我的書
在我的世界裡面,書是被分為好多種的。
曾有一段時間,有一種書是最重要的,是學校要我們讀的,要考的,是工作會用到,應該要去看的,像是工具一樣。誰說那些書在畢業以後就沒用了呢?誰記得那些建築技術規則說的樓梯安全尺寸是多少呢?誰能又記得那些廠商的專利或者已經施工的步驟呢?
這種書陪我最長的時間,是逼著我要認識的,是都被說是重要的,是必要的有價值的也是過去搬家時「不該丟掉的」。舉凡力學材料學結構或者是各種規範參考等,缺一不可,雖說這些書一年也不見得看的到三五次,或者借人以後自己都忘了自己有一本,但也總像是字典或者是什麼重要的「身分證明」,好像沒有這種書或者沒有曾經買過,就不算是個專業從業人員,就算是今天工作已經用不上了,也好像要有個幾本在身邊身上來說一下。這些書塞滿書櫃時好像就「牛逼」了起來,最好還有幾本建築期刊或者營建知訊。
畢業前不覺得這些書有什麼用,只覺得老師開這些書根本沒啥好看,等到畢業以後才發現這些書好貴,好難買,偏偏就是需要在特別的時候把它翻出來,影印以後作為附件說明討論。在網路書店還沒有興起的那個時代,還必須到專業的書店去蒐羅才有可能補齊,像極了特殊規格的工具五金。
這種書放在櫃上,最重要的是有一天起爭執的時候才拿出來吵架爭執追加預算討回公道說理論情辯個變紅耳赤。這種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塞滿櫃子,鄰近的還有妹妹的會計學和程式語言和我媽的各種中國結藝並肩而行。從這些書好像就能看出,這個書櫃的主人是做什麼的,是幹什麼的,到底是怎麼養成的?這種書的存在,儼然是我們幹這行飯的護身符或參考書或標竿尺。
另一種書則是好看的,想看的,感覺可以放鬆心情的,卻又辨別不出到底書本主人是誰的。像是那曾經在每個學校的出來巷子轉角進去就有的租書店,裡面那些一本本的漫畫能將人短暫的帶離煩憂壓力,那些虛構出來的世界有著全然不同的規則以及人生境遇,卻又偏偏把自己投射在裡面,同情共感起來。這種書要用零用錢去買,跟身邊的人交換著看,或者是拿著鈔票儲值以後一本一本的把戶頭裏面的數字扣少,在考試前後,在吵鬧分手,把自己投進去,在不甘不願的翻到最後一集最後一頁後面對現實,面對生活,拿回去租書店還。
有時候對這種書有愛了,還會蒐集起來,裝箱整理,帶著去工地現場打發各種無聊或者是等待的時刻。那紙箱上寫著七龍珠或者幽遊白書,總能讓身邊師傅們邊打發時間邊度過空虛無聊時刻。在智慧型手機出現以前,我能到處看到這些書即使發黃變皺,依舊在工地的第一線,在轎車的後車廂,在貨車的不銹鋼工具箱裡面,打發時間,度過那些等待。
還有一種書,介於以上兩者之間,那些書有著推薦文,推薦序,或者各種不得了頭銜印在封面或者書腰上,也是老師們推薦的書。作者名字在維基上有條目,書名被說是名著,是寫報告心得時必定可以交的出手的書,既厚又重,買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讀完。我已經算是喜歡讀書的人了,卻總知道這書要花上一整天看,一周來看,甚至幾年以後跟人討論再翻來看過,好像又有了些什麼感受。
這類書是承受寂寞時的朋友,是一頁一頁看過以後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看透了,在看完以後,又瞬間好像真的懂了什麼,忘不掉什麼。我總在二手書店將它們翻出來,帶上工程車,接著陪伴我度過那些在工程游牧過程中的日子,度過在颱風天裡工作時的等待,或者暴雨中拋錨時的無可奈何。這些書即使是二手的,也讓我捨不得丟,總覺得作者好像或多或少懂我或者是刺激我,為我而寫。
等到看過內容以後,才覺得那些書的推薦獎勵等名目,不過就是希望有人真的因此去讀這本書,看另一個作者所記錄下的世界罷了。也總會有喜愛不喜愛,想要終身收藏的,想要推薦給人的,死也不願借出去的。我為自己的書櫃留下一個角落,把這些我覺得應該會再看一次的書收著,為了防塵還幫他們蓋上毛巾,結果是更少看,自私卻又真心想把這些書給藏起來,還會因為它們的作者和主題而擴充,找上合宜的鄰居擺設一番,逐漸充滿。
我是透過自己的主觀來對待這些書的,不管如何,它們都各自在我人生中給予了一些大開眼界的機會或者是不可思議的讚嘆,也給了深刻沉重的印象。像是第一次看完《戰爭與和平》以後,滿腦子的哥薩克騎兵吶喊烏拉,又像是看過了關漢卿的雜劇以後,滿腦饒舌的歌詞亂唱。那些被印出來的文字好像都有獨立的生命,都有各自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這些構成了我對於書的理解和風景。許多年以後,回顧自己因為搬家,因為汽車來回奔波,因為受潮或者是發霉等等,每年都有許多的書被丟棄或者再也無法翻閱,裝箱以後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成為作家,那時候沒有太多警覺,不知道自己寫的東西也將成為那些書架上的其中一分子。一開始只覺得自己的書就像是那些貨車前玻璃會放的雜誌報紙一樣,後來在一張網友推薦的短文章裡面,看到自己的書被放在書櫃上,才好像接受了自己今天也成為作家,成為書櫃上的其中一本,有了書評爭論質疑辯解或者是各種附屬而來的生活。
我不知道,但又有著一絲絲期待的想著:看我書的人,為什麼要買我的書?又會是怎麼樣形容並且理解這個世界呢?
我很期待知道的。●
林立青
一個市場養大的孩子,如同台灣人的生產履歷般,照著考出來的分數選擇學校,照著這樣的模式一路讀完了私立科大。畢業後拿著文憑進了工地,就在工地現場從事監工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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