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與空間交會,迸出靈感火花:專訪臺灣文學基地駐村創作者

➤在百年房子裡生活,感受空間與歷史的交織

雖然身在香港,但科幻與推理作家譚劍卻是喝著臺灣文學的墨水長大。「從現代主義作家白先勇、科幻小說名家張系國,到唐諾、詹宏志等策畫出版的西方推理小說書系,再到近40年的翻譯書,我不知在香港書店買了多少臺灣書!」

譚劍自述,他隔海受到臺灣出版的洗禮,自己也從少時投稿臺灣幼獅文藝獎、倪匡科幻獎開啟寫作之路。2010年以《人形軟體》獲首屆「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金獎成名後,他仍持續在臺出書,與臺灣的淵源深,感情也濃。

因疫情阻隔,譚劍自2016年後未能再訪臺,今(2023)年獲選為臺文基地駐村作家,9月初抵臺駐村10天,同時在臺發表最新小說《姓司武的都得死》,這是他創作30餘年來第一部長篇推理作品。睽違7年終再踏上臺灣,他難掩欣喜,尤其對駐村的日式房舍「繆思苑」深感驚豔。不論是日式拉門、屏風,或結合洋風的沙發擺設,都讓他備感親切,「就像我們小時候在日劇裡看到的房子!」

譚劍出生於1972年,他表示自己這一代香港人從小看日劇、讀日漫、用日本電器,「當時的日本文化對我們而言是非常強大的,我和朋友們都自認為昭和人,特別感謝臺灣保留了這樣的歷史建築。」


香港作家譚劍

在英國殖民的香港長大,譚劍很能體會臺灣對日本殖民時代複雜幽微的心理。過去他曾多次訪臺,2011年首訪臺南帶來的文化震撼,至今難忘:「從一下火車開始,臺南車站就是日本人留下來的建築,接著到了市中心的臺灣文學館、對面的消防史料館,與孔廟、赤崁樓、安平古堡、安平樹屋和糖廠等等,從荷蘭時代至今整個臺灣400年的歷史,都在這座城市裡了,如此密集且保存完善的古建築,是香港不可能見到的!」

驚嘆連連的臺南行,促使他寫下以臺南為背景的奇幻推理小說《貓語人》系列,各冊分以安平樹屋、孔廟、臺南窄門、五妃廟等地景點為主題。這套書也已成為許多人到臺南旅行時按圖索驥的指南。

譚劍對臺灣歷史有深厚興趣,從臺灣在大航海時代的標誌地位,到日治時代的影響,都令他興味盎然,甚至念茲在茲想將臺灣史呈現給臺、港讀者,《貓語人》就是這股熱情的展現。


譚劍的奇幻推理小說作品,有《貓語人:永保安康之咒》、《虛擬未來》、《姓司武的都得死》等書。

不過畢竟是外地人,他自謙能力有限,反而對臺灣作家寄予厚望,豪氣萬丈地說:「臺灣一定會出現偉大的歷史作家!」他走到繆思苑裡收藏駐村作家們及歷年臺灣文學金典獎入圍作品的書櫃,細數甘耀明、巴代、陳耀昌、朱和之、班與唐等人的歷史小說,也陶醉在書櫃旁窗戶,人車經過所映出的光影變化,對這處空間與歷史的交織,深具感觸,「我每天在這棟百年的房子裡生活,都對它懷有敬意。」

譚劍提到,他在香港的住家位居17樓,往窗外望去「彷彿上帝的視角」,底下是渺小無聲的車水馬龍。駐村時住在這座日式平房,「與周遭一切都變成平視的視角,可以跟人對看,也能見到植物細微的枝葉,雖然處在市中心,卻又非常安靜。」

駐村10天很快就近尾聲,譚劍十分不捨,「時間遠遠不夠。」但他以這次美好的駐村經驗向香港朋友廣為宣傳,其中,好友劉綺華已獲選於2024年春季進駐臺文基地。

➤找尋對現今世界與經驗的全新回應

美國多媒體藝術家天樂,則在今年11月來到臺文基地,進行為期3周的駐村。在此之前,他甫結束高雄橋仔頭糖廠藝術村的兩個月駐村,與同駐的法國、日本、臺灣藝術家合作完成展覽。天樂在臺文基地的駐村計畫,以「大稻埕」為主題,結合在地居民的採訪,以攝影與文字呈現,期間並規畫3場講座,從他的經驗談國際協作的多媒體藝術、亞洲探索等,為本地讀者帶來新穎的視野。

天樂有旅居世界各地的豐富經歷,曾留學英國倫敦大學金匠學院、日本東京武藏野藝術大學,並赴中國學習書法,走訪過亞洲的印度、越南、泰國等地。1997年曾作為北美館臺北雙年展「慾望場域」策展團隊來臺,2016年獲中華民國教育部獎學金。

在美國加州成長的天樂表示,加州本就充滿亞洲移民,他的詩人母親更在家中客廳掛滿中國水墨畫與書法。成年後,他自然把腳步移往亞洲,想置身其地,感受自己從小熟悉的亞洲文化。

相較於其他地方的駐村,繆思苑獨特的不只建築,還有一次僅一人駐村的體驗。天樂笑說:「我從不感到孤獨,這種隱密的獨居有種避難所的感覺,和開放式的駐村空間是不同的取向。」


美國多媒體藝術家天樂

因為習慣旅行與移動,他特別敏銳感受每個地域所展現的時間與空間感。他表示大稻埕自日本時代因茶葉而繁榮,現在仍能看到現代與舊建築交錯,老店與文創咖啡館比鄰,本來就是很能激發創作的街區,「但體驗一個地方最核心的,就是遇見當地人,對人的好奇和熱情,也是我尋找創作靈感最重要的部分。」

走訪世界各地,天樂都會聘請口譯陪他街訪路人,「在街頭最有空受訪的是誰?往往是老人!」他分享,公園、廟口是最容易採訪的地方,他尤其喜歡問這些老年人關於在地的記憶,居住或遷移到此的歷史、家族的過往來歷等等,「他們的話就像一個個線頭,可以拉出好多故事。」

走進街頭和人群,他感受到臺灣人普遍的友善,有人甚至能馬上對著他這個陌生人滔滔不絕。在高雄時,還因口譯的熱情引介,天樂有機會進入到當地人家中。「有個長者給我看他們家族的老照片、他的長輩留下來的飾品,讓我深受震動。」

他也從橋頭糖廠、繆思苑這兩個同為日本時代所留下的空間,探索日本殖民與臺灣人複雜的認同,「這也是我走過許多國家,感到臺灣非常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像有學者形容的,臺灣經歷過各種政權更迭的處境,就像個『孤兒』。」他同樣觀察到臺灣對這些歷史建築的再造,例如橋頭糖廠的觀光轉型、緊鄰捷運與現代都市連結;繆思苑透過居民的搶救、政府的修復而保留,都形塑出新的「臺灣」模樣。

身為藝術創作者,天樂強調「現代性」(modernity)與「當代性」(contemporaneity)的不同,前者是摒棄過去、取代傳統而生,後者卻不是與過去一刀兩斷,而是找尋對現今世界與經驗的全新回應方式。他認為這是一個藝術家所應追求的目標,也是在臺灣所感受到的啟發。


駐村藝術家天樂(右三)活動後與講座參與者合照。

➤在異地臺灣,連五感都有了全新感受

臺文基地以「繆思苑」為駐村空間,日式建築對來自國際的創作者而言具有特殊魅力,也進一步因為駐村計畫,得以探索臺灣濃縮而獨特的歷史。

有些海外作家的駐村,是緣於自身與臺灣的連結,例如譚劍、或同樣來自香港的梁莉姿,以及出身美國、爺爺為中國移民的王學慧。1988年生於美國的王學慧,本業為化學老師,教學之餘創作詩、散文與小說,題材廣含科幻、環境與移民議題。2022年她前來臺文基地駐村時,已在臺居住近一年,任教於臺灣的高中。

王學慧表示,過去為了閱讀爺爺的書信而發憤學中文,後來決定來臺長住,雖然所處的時代與地域已和家族過往不同,但仍希望在適合居住和學習中文的臺灣,體會爺爺、父親在美國身為「移民」的經驗。

她的駐村計畫挑戰以中文撰寫一篇關於在臺北學習插花的散文。她表示,人在異地臺灣,連五感都有了全新感受,香味、聲音乃至空氣都不同,藉由學習「插花」這個她不熟悉的藝術,過程中她必須以有限的詞彙來表達、打開語言之外的五感,也因而能更徹底描繪移民跨語言、跨文化的體驗。

左起:美國作家王學慧(Laura Wang)、香港作家梁莉姿、李.安.克里斯坦(Leigh Ann Christain),都曾進駐臺文基地。

 

尤根.艾凱是德國的高中文學、戲劇老師與畫家,2019年退休後,隨臺灣的未婚妻定居在臺,曾與臺鐵合作講述德國鐵路相關歷史與文化、任臺鐵駐站藝術家。

2021年底艾凱以貓為主題的圖像小說創作計畫,申請成為臺文基地駐村作家,週末也帶領圖像小說創作工作坊,未來希望能投入臺灣本地的藝術創作。他表示:「在臺灣,我想全心投入臺灣的藝術創作和繪畫小說,以自己的藝術經驗和學歷服務於我的新家園,這是我的榮幸。」

作為國立臺灣文學館在臺北的據點,臺文基地開啟了這扇以文學為名的新窗,為世界介紹臺灣文學,而越來越多寫作者透過「作家駐村」計畫,帶著他們豐沛的創作能量,與這個空間交會出靈感火花。在「繆思苑」,這個本身即是歷史展現的屋舍,將臺灣的獨特體驗與交流,與自身文化碰撞,構築出遼闊的視野。

正值臺灣文學館臺北分館籌備開館之際,有關「譯者駐村」的規劃也正在醞釀,未來,臺灣的文學與文學裡的臺灣將呈現什麼樣的風貌呢?值得我們一起期待!

尤根.艾凱(左)在駐村周末與讀者進行創作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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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4 10:10
日漫電訊報10》數位頁漫進化中——條漫與頁漫或成競合關係!?

上回談及條漫的出版發展,這回想要比較條漫與頁漫的特性,也是對於長久以來「條漫是否會取代頁漫」的爭議,提出我的看法。

講到條漫有別於日本頁漫之處,各種簡介文章——以上個月的讀賣新聞報導(註1)為例——往往會提及以下特徵:

  1. 針對手機優化的直條滑動式閱讀體驗,相對於頁漫延續紙張書籍閱讀的橫向翻閱。
  2. 編劇、草稿、線稿、上色等各種職務細分的分工制度,相對日本頁漫的漫畫家單獨一人或者編繪二人主導的創作方式。
  3. 大多數作品是全彩畫稿,相對日本頁漫多為黑白呈現。

許多論者會將它們視為電子數位化時代誕生的「趨勢」、「創新」,但先把優劣價值判斷擺到一旁,我們首先應該關注的是:這些特色是否真的前所未見?

如果對於漫畫歷史有些認識的話,應該能看得出來,「分工制度」與「全彩畫稿」根本是來自美國漫畫的特色。從美國的漫畫書(comic book)出版形式確立以來,這二項特色就一直跟隨著美國漫畫出版,至今已經有快九十年的歷史,也影響到香港漫畫等全球許多地區的漫畫生產體制。將這二項比當前日本漫畫形式還要歷史悠久的「傳統」紙本特色視為「創新」其實頗為諷刺,而且從專欄第六回〈進擊的日漫——淺談日本漫畫在美國的發展〉也可看出,具備這二種特色的美漫,並沒有因此帶來必然壓過日漫的優勢。

於是,條漫真正有別於傳統紙本的特色就只剩下一項:直條滑動式的閱讀體驗。這項特色確實是發展自電子數位網頁的上下捲動排版,在智慧型手機上面,直立長方格式的觸控螢幕更是加強了它的優勢,讓人們可以用與社群網站、新聞app相同的瀏覽方式,以手指持續滑動來滑順閱讀,無論滑到什麼位置,都保持著清晰的全畫面體驗。

相對地,來自紙張書本的頁漫格式,如果直接將整面書頁呈現在手機畫面,其切分成許多小畫格的作法反而讓人們不易看清各個畫格裡的內容,造成閱讀不易。有些電子漫畫平台如Amazon為了彌補這點,引進了逐格自動移動的機制,但是沿著順序忽大忽小的畫格與對話框之間強制移動,閱讀體驗依然不流暢,更顯得頁漫在人手一支智慧型手機的時代有多麼格格不入,反襯出條漫時代趨勢下的光明遠景。

不過,既然這項趨勢是在電子網路時代興起、從桌機網頁至智慧型手機一路發展而來,我們更應該將手機突飛猛進的快速演進考慮進來,關注「條漫甫興起時的手機閱讀體驗,與現在是否相同」?

考察幾部具有國際知名度的較早期條漫作品,大概都是在智慧型手機的興起時期誕生:《大貴族》開始於2007年、《神之塔》開始於2010年。當時的手機閱讀體驗如何?我們可用最具代表性的品牌「iPhone」來參照。2007年誕生的第一代iPhone,螢幕大小是3.5吋、解析度是480x320;2010年的iPhone 4螢幕大小相同,解析度提昇至960×640。此外也要留意iPhone一向屬於最高階價位的手機,同時期大眾流行的手機規格可能更差。

那麼現在的手機體驗呢?以iPhone 15為例,螢幕尺寸達到快要二倍的6.1吋,解析度更是高達2556 × 1179,像素密度約為第一代的2.8倍、第四代的1.4倍,除此之外還有螢幕更大的Plus、Pro Max等機種。


iPhone 1與15的整頁閱讀體驗比較。漫畫作者:カスガ。手機外框圖作者:Rafael Fernandez

本來紙本漫畫閱讀在手機上最大的弱點,就是由於小畫面、低解析度,造成書頁上的細節難以看清。相較起來,條漫無論捲動到哪個部份,畫面都可以用全螢幕呈現,因而克服了這項弱點,優勢也由此而生。但是十幾年來手機螢幕大小與解析度的不斷增長,讓這項優勢漸漸消失,當手機觀看整頁漫畫基本上都能看清畫面訊息(先不管欣賞起來滿不滿足)時,條漫得天獨厚的閱讀體驗優勢就不復存在了。

而且,雖然同樣是翻頁格式,手機連載的頁漫早已逐漸演化出不同於紙本雜誌連載的畫面布局變化。我們以二部熱門作品篇章的第二回——我特意不選擇可能為了開篇驚奇而有特殊分格安排的第一回——為例,於紙本雜誌《JUMP》連載的《火影忍者》共23頁、133格,平均每頁約5.8格;相隔約莫二十年、於數位平台「JUMP+」連載的《膽大黨》共53頁、249格,平均每頁約4.7格。平均格數的減少,代表單格的畫面更大,有助於螢幕小畫面的閱讀。此外各對話框的畫面佔比更大、字體更大而平均行數更少,都是幫助小畫面閱讀的細緻調整。

目前最巧妙的調整,或許是重新處理了頁漫獨到的「跨頁」表現吧。前一頁原本還是分成許多小格的漫畫敘事,在翻頁的瞬間展開一幅壯闊的完整畫面,這種「跨頁」在紙本漫畫閱讀體驗當中本來是非常具震撼性的表現技法。但是到了直式手機上閱讀,為了完整呈現整面內容,反而把跨頁縮小到比單頁還小,造成反高潮的尷尬效果;再不然就只能截成二半,殘缺的畫面失去了原本的震撼感。

前年初,有網友發現「JUMP+」連載作品《怪獸8號》的跨頁都別具巧思,讓畫面即使被截成二半也能順暢閱讀。

在此先舉一例:這張主角一拳打向怪獸的跨頁,承接前一頁角色快要被怪獸吃掉的危急場面,如果是閱讀紙本,翻閱到此頁時看到的是完整的跨頁,會帶來一種以巨大魄力解除危急的暢快感;但是如果人們是在每個單頁都獨立呈現的電子書或平台app閱讀時,依據漫畫的閱讀順序,先看到的會是右邊那一頁——「怪獸突然挨揍一拳!」,然後才看到左邊那一頁——「原來是主角出的拳」……完整觀看跨頁時是紙本閱讀既有的震撼感,切成前後兩頁看,竟也因著閱讀順序而傳達出不盡相同的驚喜感。如此同時兼顧紙本與電子閱讀體驗的作法,讓頁漫逐步克服了手機電子界面閱讀時被弱化的特長,重新掌握了優勢。

 


《怪獸8號》跨頁示意圖,重新製圖:CCC編輯部。實際畫面可參考網友網頁:紙本閱讀看到跨頁,看到的是主角拳打的瞬間;電子單頁閱讀時,按照閱讀方向會先看到怪獸遭受一拳,然後看到是主角出拳。

那麼條漫是否會因此喪失存在的必要性而被淘汰呢?也不盡然。條漫的表現格式還有一項優勢:閱讀方向單純,沒有框格閱讀順序的問題。

頁漫發展至今,已經早早脫離最初期各畫格整齊劃一、甚至標示好畫格次序數字的原始作法,分鏡頁面布局的技法非常複雜多樣,不但可以藉此調控故事節奏、展現角色心境,還可以在個別畫格敘事之外進一步帶來整個頁面的欣賞美學。可是也因為如此,一部作品如果沒有在各畫格的內容布局上面做好視線導引的話,容易造成讀者閱讀的困難,搞不清楚畫框閱讀順序、或者對話框的發話者是誰。雖然對於長年閱讀漫畫的漫迷來說不是問題,卻會讓新進讀者一頭霧水、望之卻步。條漫上下一直線的單一閱讀方向,讓閱讀體驗更為直觀而線性。

「JUMPTOON」(參見上一回〈淘金熱或泡沫化?——日本條漫新創熱潮最前線〉)統括編輯淺田貴典就從操作體驗的角度切入(註2),將條漫比擬為靜態圖片搭配文字敘事的「視覺小說電玩」,例如《命運石之門》或者《Fate/stay night》。頁漫讀者一次操作(翻頁),映入眼簾的是一整幅大量的資訊;而條漫的一次操作就類似視覺小說電玩的點擊,帶來一小段新的資訊,因此所形成的沈浸感、敘事節奏與期待感皆有著相當大的差異。

或許條漫與頁漫的未來趨勢根本不是彼此競爭淘汰的關係,而是各自吸引不同的客群然後促成交流,共同打造出一整個活水流動不止的大漫畫生態圈。


註釋

  1. 出自〈スマホで縦に読むマンガ、「タイパ」ニーズで人気…業界に押し寄せる「新しい波」〉
  2. 出自〈縦読みマンガにはノベルゲーム的な楽しさがある――ジャンプTOON 浅田統括編集長に聞いた〉

(文章授權轉載自「CCC追漫台」,原標題與連結:〈數位頁漫進化中——條漫與頁漫或成競合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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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有數不清的生命與能量在地球上,陪伴著你我:讀《有人在嗎?》

《有人在嗎?》是松本大洋為其母工藤直子詩作《「いる」じゃん》繪製插畫的作品。這個書名讓我彷彿聽到有人在問:「有人在嗎?有人,在我身邊嗎?」那是《惡童當街》裡的小白,正在對著某人說:「呼叫呼叫,這裡是地球星日本國小白隊員,這個星球非常和平喲,通話完畢。」

多年前我因《惡童當街》迷上松本大洋,那略帶現實酸澀的故事,為愛讀漫畫的我打開了新視野。在松本大洋的故事裡,天真童趣的兒童面對著毫不留情的城市洗禮,讓我們能痛快地投入自己的青春年代。十多年後,這本《有人在嗎?》再度感動了正陪著一對兒女成長的我,生命原來是這般模樣。

翻開書頁,松本大洋以鉛筆仔細描繪的圖畫裡,落下一點鮮紅水彩在瓢蟲上。再翻頁,是黃色的蝸牛、橘色的番茄、孩子紅撲撲的臉頰和耳朵⋯⋯圖畫氣氛略帶沉重,但每頁插圖都精美得可作為獨立畫作欣賞。


"IRU" JAN © 2017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 Switch Publishing Co., Ltd.

松本大洋的圖畫向來辨識度極高,他的影像語彙和其他漫畫家差異甚大,獨有的線條感、畫面的布局,非平視也非純粹仰視的視角,有時極為逼近,有時卻像用廣角鏡頭取景,又能看到刻意的不平衡構圖。加上強烈的黑白對比,有些讀者可能不太適應,有些則像我一樣,被這些不受限的線條和硬冷的畫面魅力所吸引。

這樣的圖搭配上工藤直子的詩作竟是剛剛好!工藤直子和臺灣關係極深,日治時期她於嘉義朴子出生,父親是朴子國小第6任校長。戰爭結束後,年約10歲的直子舉家搬回日本,爾後成為著名的詩人兼兒童文學作家。喜歡漫畫的她,親自推薦了大友克洋和吉田秋生給兒子松本大洋,從此大友克洋成為松本大洋的啟蒙漫畫家。

好的兒童詩除了講求音律、生命力,字句也要能是美妙的篇章,促進兒童的認知發展,培養兒童的觀察力、想像力和創造力。這些恰恰是工藤直子的作品特色,她的文字生動活潑,內容能引起兒童共鳴,許多日本幼兒教育工作者,都喜歡選用她的作品當作上課教材。

在這本書裡,我們也讀到了工藤直子文字最大特色——像是喃喃自語,但一字一句間,將自己完全融入文字中,明明是第一人稱形式,卻讓自己慢慢消失。


"IRU" JAN © 2017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 Switch Publishing Co., Ltd.

從地球生出夥伴,原野山林出現生物,「我」決定也要自創夥伴。所以,陽光回應了「我」,糰子蟲射出「你好光線」,「我」是人類,「我」要去跟世界打招呼!地球擁抱著「我」,我也好想一直抱著「地球」。

在「我」尋找「誰在這裡」時,看到了山很可靠,雨很扭捏,風在溜達,蚯蚓成了問號⋯⋯工藤直子的文字,表達出最真誠的感受和溫暖人心的情感。她的文字和松本大洋的圖畫異常融洽,瀰漫著淡淡的悲傷,看似一片祥和,但其中又有細微黑暗,所以看到遼闊的天空會沒來由的想哭,孤單的手其實是想牽著誰。我們讀到了孩子單純又堅強的情感裡,有揮不去的迷茫,同時間,又有一股腦向前的單純追求!


"IRU" JAN © 2017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 Switch Publishing Co., Ltd.

說來奇妙,松本大洋的圖幾乎完全沒照著文字內容繪圖,卻將工藤直子文字裡的複雜微妙感情融合於圖畫中。我想,是因為松本大洋並非著重描繪人物的「形」,他筆下的線條是在勾畫文字的「神」,所以能夠無拘無束,不受既有文字的限制,重新將這首美麗的詩作注入了新的生命。

這對自然和諧的母子創作組合,讓這本書充滿了生命力,張揚地擺脫文字創作的束縛。看著書裡齊平瀏海的孩子,張大嘴對著風扇發聲,那樣無憂無慮活在自己小世界裡,讓我彷彿看到,閱讀本書的人,能在沉默和平靜的書頁,感受到松本大洋圖畫強大而深沉的力量,還有工藤直子字裡行間蓬勃的生命能量。

有人在嗎?有的,只要願意發出呼喊,就會知道有數不清的生命與能量在地球上,陪伴著你我,一起享受生命的輝煌。


"IRU" JAN © 2017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 Switch Publishing Co., Ltd.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有人在嗎?
「いる」じゃん
作者:工藤直子
繪者:松本大洋
譯者:游珮芸
出版:大塊文化
定價:40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工藤直子

日本知名詩人、童話作家。1935年出生於台灣嘉義朴子,畢業於日本御茶水女子大學中文系, 1959年畢業於御茶水女子大學,後進入廣告公司博報堂擔任文案。1983年出版的第一本詩集《哲學的獅子》,榮獲日本兒童文學者協會新人賞。1985年以《大海的朋友》獲產經兒童出版文化賞。1990年以《草原的朋友》獲藝術選獎文部大臣新人賞。2004年獲巖谷小波文藝賞,2008年以詩集《原野之歌V》獲野間兒童文藝賞。著有許多詩集、繪本、散文集。

繪者簡介:松本大洋

1967 年出生於東京。1987 年進入講談社「Afternoon 四季賞」的秋季賞準入選,從此出道。 

長篇漫畫作品包括:《ZERO》、《花男》、《惡童當街》、《乒乓》、《GOGO Monster》、《No. 吾》、《竹光侍》(和永福一成合著)、《Sunny》、《羅浮宮的貓》、《東京日日》等。另著有短篇集、畫冊,以及繪本等。他和夢枕獏合作的繪本《渾沌》中譯版也由大塊文化出版。

其中《竹光侍》獲得第15 回手塚治虫文化賞漫畫大賞,《Sunny》獲得第61 回小學館漫畫賞、2017年第20回日本文化廳Media芸術祭漫畫部門優秀賞受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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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諶淑婷(作家、生育改革行動聯盟常務監事)
2023-12-10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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