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通譯之後,我想寫下屬於臺灣的故事:訪羅漪文談《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
羅漪文講話的聲音細而慢,覺得不自在時會用手搓桌子。這讓筆者想起她在書裡說:「我不擅與人交際,不習慣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當老師很多年,是知識支撐我站在講臺上完成授課。」
從清華大學中文所畢業後,羅漪文一直在母校兼任授課。採訪這天,羅漪文穿著綠色上衣、帶有一些「少女感」,她以作品《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獲得「第24屆臺北文學獎年金首獎」。羅漪文藉由司法通譯這雙「中立之眼」,用細膩克制的文字,讓讀者看到臺灣司法與移工之間的問題,傾聽到異鄉人的無奈心聲。
羅漪文出生於越南西貢,彼時越戰才剛結束不久,越南華人生活慘澹而動蕩,父親在深夜被越南公安抓走,直到1986年才被釋放。1991年羅漪文一家決定移居臺灣,父母變賣房產、湊錢買了機票,抵臺後蝸居在位於木柵的「安康社區」。那年羅漪文才13歲,需要在陌生的土地上長出根來。
或許是自身攜帶的「離散」屬性,讓羅漪文在若干年後走進「司法通譯」的田野。從移民到移工,在羅漪文盡量保持的「中立」位置下,她仍從文字中流露出對「異鄉人」的溫柔與關照。
➤成為通譯,是田野的一部分
羅漪文覺得,自己並非抱著強烈「決心」去介入某個社群的類型。撇開身分背景,她只是一個「在校園很久的臺北女生」。然而,她身上散發著一股對世界的好奇心,像極了一隻站在窗台上觀察世界的貓。
起初羅漪文是在尋找拍攝紀錄片的題材,無意間聽到某位大姐說自己在區公所擔任越南文翻譯,協助移民翻譯、處理文書作業等。這讓羅漪文意識到:除了人力仲介,公部門也需要雙語翻譯。於是透過引薦,羅漪文來到「司法通譯協會」創辦人陳允萍的課程上。
「我當時純粹只是想去看看誰會上那堂課,看看那些結婚來的姐姐妹妹除了家庭以外,還有什麼樣的生活。我跟老師說想做田野調查,老師說你乾脆來報名上課好了。」
上了一兩堂課後,羅漪文才知道「司法偵查不公開」,所以紀錄片是拍不成了。羅漪文想著那可以拍劇情片,所以留在「現場」、獲得細節仍舊很重要,於是一路把課上完,並於2017年獲得司法通譯的證照。順水推舟地,羅漪文開啟了她「成為司法通譯的日子」。
在田野的過程中,她接觸了許多失聯移工,有人在工地綁鐵、有人是家務工、有人務農、有人在餐飲業幫忙,也有年輕女孩在從事特種行業。這讓羅漪文意識到,其實臺灣在很多行業都非常缺工,甚至是市政府的公園維護、街道花木照護等公務,都非常仰賴移工。然而,在目前的移工政策下,有些行業不能聘請合法的移工,而移工也不能「自由轉換僱主」,所以很多與原僱主不適配或賺不到錢的移工,在龐大債務與親人生計的壓力之下會選擇「逃跑」。最終,那些無法聘到合法移工的工作,就成了失聯移工的棲身之地,而勞僱雙方此時都冒著「非法」的風險。
作為通譯,羅漪文往往和案件「靠得很近」,心思細膩的她捕捉了許多細節,也是這些細節,讓羅漪文用文字撐起了一幅飽滿而厚重的「人間圖景」:神態澄澈的專勤隊員詢問滿面滄桑的外勞、糖尿病併發多重器官衰竭的偷渡中年女性、每天接十幾個客人的年輕女孩、右手食指被包紥成「白饅頭」的工人……
對羅漪文來說,最困難的不是語言,而是人情世故和複雜的情緒。因為一路讀到博士,羅漪文的生活圈其實很小,人情世故的習得來自於小說文本而非真實的人。至於情緒,羅漪文則盡量用通譯的「中立」原則去淡化、保護田野對自己的衝擊。但有時候,羅漪文還是不免對他人心生關照:
「拿到錢回家以後,不要告訴別人你有那麼大的一筆錢,好好安排你的人生。」羅漪文對從事特種行業的年輕女孩說。這是她作為通譯,破例對當事人講出的案件以外的話。
➤「呆滯」的移民
對外籍移工來說,臺灣終究是異鄉,他們有一個明確可以「回去」的故鄉。但對自小移民臺灣的羅漪文來說,臺灣就是故鄉,但這故鄉裡又分明有著獨一份的「異鄉感」——也許可以將之譯為「孤獨」。
「我一直都是很明確感覺到孤獨的人,好在,孤獨的時候我可以閱讀。我花很多時間在閱讀,至於外面的事情,就先不要處理。」而這種「先不要處理」的方式,羅漪文自幼年便開始「練習」了。
舉家遷徙至臺北後,父母忙於生計,羅漪文便去學校唸書。對於陌生的環境,羅漪文感到無所適從,她便選擇以「呆滯」的方式自保。「我都讓自己處於一個呆滯的情況,沒有反應的情況,慢慢長大。」
化為細節,她口中的「呆滯」指的是:同學們在玩什麼,就在旁邊看;下課就回家,沒什麼社交圈;有時候同學會嘲笑她的口音,也不會感到生氣。好在羅漪文功課還不錯,同學們不敢「動」她,頂多覺得她是個孤僻的人,覺得她很無聊而不想找她聊天。
「我一直處於一種默默在旁邊看的狀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別人在聊什麼,但我不想也不會主動去加入。你可以講那是一種滿難的融入,我變成話很少的人,我不知道怎麼講話才得體、別人才聽得懂。」羅漪文淡淡地說。
或許這種「不沾鍋」的個性,也讓羅漪文能夠既貼近田野、又保持旁觀者的冷靜。例如在案件現場,羅漪文遇見過對外籍移工破口大罵的通譯,認為勞工丟了自己國家的臉,而移工也以「你也是越南人,你怎麼不幫自己人」激烈回應。但對羅漪文來說,在越南的她,也仍舊是個移民,身分認同這件事,其實是個可以「先擱著不要處理」的問題。
「大家以為我好像跟越南社群很親近,其實也沒有。我跟身邊不同的人有碰撞就會親近,親近的話就會想聽對方的故事,去理解對方。」
至於如今腳下生活的這片土地,羅漪文表示:「我13歲來,見證過臺灣社會很多紛爭。從早期的本省人、外省人紛爭,到後來學院裡的中國文學、臺灣文學紛爭。後來我覺得好煩,所以我就用我的標準——無論你是什麼文學,或者無論你是什麼人,我必須要面對面,直接相處。」
「如果沒有人跟人的直接相處,我就用老策略,就是先擱著不要去處理。我不會很興奮、很積極或很文藝地說:現在有外籍勞工問題,我要努力去接觸那一塊論述,而是:我的生活裡有外籍勞工來了,我認識了,自然而然就想了解。」
➤為臺灣寫故事
採訪快結束,羅漪文說自己要補充:「大家都在問通譯和移工,但其實我的本業還是文學欸。怎麼沒人問我的文學養分來自哪裡?」
筆者驚覺自己忽略了,羅漪文作為新移民,家裡說潮州方言,國語原來不是她的第一語言,而且從「國語應用」到「文學寫作」,這其實是一件有門檻的事。
一反採訪到中後段的疲憊,羅漪文很開心地分享:「我告訴你,我的文學養分來自誰,有一個作家叫王鼎鈞,他影響我很深。他有一部作品叫《左心房旋渦》,寫的是1949年從中國大陸來臺灣那一群人的流離經驗,那恰恰與我和我的家族的流離經驗是相通的。」
「王鼎鈞的中文非常漂亮,我的中文可以這麼好,完全是王老師教我的。拜讀他的作品、分析他的語法和修辭,讓我把自己的中文學好。」提到文學,羅漪文的眼睛都在發亮。
其實羅漪文唸碩士班的時候,就選擇王鼎鈞作為研究對象。即便有學姐質疑:為何選擇這樣一個老派甚至有點過時的作家?然而,羅漪文認為,王鼎鈞提供了當代中國人的流離經驗,「他一直在回憶他的苦難,我整個就接上了,我的老天爺。」
對羅漪文來說,王鼎鈞的流離經驗是寶貴的,白色恐怖受難者的流離經驗也是寶貴的,包括移民、移工亦然。「臺灣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流離經驗來到這裡,對吧?有誰的經驗應該要被拱出來,有誰的經驗應該被打壓下去,我覺得也沒有。我同意我是最中立的第三方。」
「因為我經歷過臺灣的各種紛爭,但我是站在外面看的人,我覺得我可以幫臺灣寫小說。我接觸過經歷白色恐怖的老爺爺,我的花道老師是受過日本教育的一位很優雅的本省人,我也認識一些外省老師或學長姐,而我自己就來自越南華裔移民圈,又剛好接觸到許多東南亞配偶和移工。我覺得我可以當一個很中立的人,不涉及每個族群的紛爭,幫所有人寫故事,寫屬於臺灣的故事。」
羅漪文的這雙「第三方之眼」,確實也像通譯之職一樣,需要獨立於喧囂之外的冷靜與中立。而她的流離與移民的經驗,與臺灣這塊土地互相成就,並將成為彼此在文學上的養分,安慰更多工作、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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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羅漪文 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曾獲得臺北文學獎散文首獎,《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榮獲第24屆臺北文學獎年金類首獎。 出生於越南西貢,十三歲移居台北。目前在大學教授現代中文基礎寫作,並從事中越文筆譯、司法通譯等。 |
韓國出版》webtoon大爆發趨勢速寫、獨立書店與獨立出版的自我實踐、出版協會用社運影響政策
在影音當道的浪潮下,全世界的出版閱讀產業都面臨巨大挑戰。與台灣比鄰的韓國,又是如何抵禦書市寒流,低谷中求生?
2月22日台北書展舉辦「韓國出版的活力」論壇,邀請三位韓國專家現身說法,分從韓國的webtoon(網路漫畫)和Web novel(網路小說)熱潮、社區書店與獨立出版、圖書定價制等三方面,分享韓國出版界的發展。
【趨勢速寫】webtoon產業大爆發,IP產業線成熟
韓國近年webtoon的驚人成長受到國際矚目,2020年起市場規模已快速超越紙本漫畫,振興了國內原本萎縮的漫畫市場。韓國青江文化產業學院為韓國最大的漫畫教學大學,也首開先例成立網路小說科系,該校教授全慧貞(Hea-Jeong JEON)解析,webtoon這個詞源於「web」與「cartoon」的合成,最早因網路發展而興起,一開始僅將紙本頁面轉作網頁瀏覽,以及適合網路社群版面的「essay toon」(散文式漫畫),後來智慧型手機普及,形成了專門適合手機介面閱讀、縱向滾動瀏覽的新型態漫畫,也因其直條形式而被稱為「條漫」。
◆平台多樣化,商業模式多元
她回顧webtoon產業的成長,先是Daum、Naver、Yahoo等入口網站設立網路漫畫專區,後來逐漸發展出獨立平台,目前國內包括最大的Naver Webtoon在內,共有Kakao、Daum、Lezhin comic等十多個熱門webtoon平台,從最早提供免費內容,到採每月訂閱、搶先收看或依作品集數收費等,建立起成功的商業模式;除了上述大平台,也有postype等獨立漫畫平台,支持非主流、多樣化的漫畫發表。
◆韓國webotoon產業銷售額2022年史上新高1兆8290億韓元
據統計,韓國webotoon產業銷售額自2018年以來連五年成長,2022年創下史上新高1兆8290億韓元(約13億6456萬美金),較前一年成長16.8%,其中webtoon平台的銷售額首度突破1兆,達1兆1277億韓元,較前一年增長36.8%。Naver Webtoon在美國的總部Webtoon Entertainment更宣布今年將於美股上市。
◆所有漫畫家已全部轉向網路,以紙本漫畫為主的創作已消失
由於webtoon完全取代紙本漫畫,全慧貞表示,「韓國所有漫畫家都轉往網路發表,他們不再拿紙筆畫畫,我們的紙本漫畫出版可說已完全消失。」
◆紙本書是粉絲收藏品,有看過內容才會買
同樣地,網路小說也與紙本出版走向分流,網路小說作家在平台連載作品、培養粉絲,最後若出版成紙本書,「其意義類似於粉絲收藏品。」她指出,「對年輕讀者來說,作品登上大平台連載,比起出版成書,更代表了流行和人氣指標。」
◆網路小說節奏快,一集就要從困難開始到解決
她也強調,網路小說不只像「電子書」轉為電子載體閱讀而已,它的敘事特性、世界觀都與一般小說不同,連載集數長而節奏快,「例如過去可能花很長篇幅描述主角歷經苦難的過程,現在卻每一集都要有『從困難到解決』的輪迴,才能一直吸引讀者,所以寫作的挑戰很大。」
◆34.5%韓國人每天都閱讀網路小說
她解析網路小說興起比webtoon晚,但成長更快,並帶來閱讀率的逆勢成長。據2022年統計,韓國網路小說的市場規模達1兆390億韓元(約10億4372萬美金),較過去兩年內增長62%,自2013年以來在10年間成長高達100倍。截至2023年10月,韓國國內網路小說閱讀用戶量為587萬人,高達34.5%的國民每天都閱讀網路小說,31.3%的人每周閱讀3至4次。
◆IP產業線成熟:小說、漫畫、影視到全球
網路小說與webtoon的發展相輔相成,許多平台同時連載漫畫與小說,以Naver為例,2023年11月平均每日連載100部漫畫,流量最高的前6名、共42部作品中,約31%為網路小說改編,以職人題材、浪漫奇幻類型為大宗,整個產業建立了從漫畫改編小說、再到影視動漫作品,進而行銷全球的商業模式。
例如2016年起在KakaoPage連載的網路小說《我獨自升級》(나 혼자만 레벨업)之後改編漫畫、動畫在Netflix上架,2021年累計銷售額400億韓元,網路漫畫與小說在全球累計讀者1.75億人;Netflix夯劇《財閥家的小兒子》(재벌집 막내아들)也是先從網路小說改編漫畫、再拍成電視劇。
◆作者與內容開發商分潤,從1:9到7:3,創作者收益大幅成長
webtoon的IP衍生收益龐大,也為創作者創造可觀收入,據美國《富比士》雜誌調查,作者與內容開發商的分潤比例從過去的1:9上升到7:3;以Naver Webtoon為例,2021年旗下作者最高收入達100億韓元,年收入超過一億韓元的作者也為數不少。
◆作品產值高,工作室林立,內容分工細
她笑稱,網路小說作者若以平均兩年連載完七百集,「基本上就可以發財退休了。」而webtoon產業也走向精細分工,通常是個人招募助理、或成立工作室,團隊內有專責上色、背景等人員,大的工作室的員工編制可達幾百人。
◆困境:創作者過勞與內容重複度高
但高報酬對應的是嚴重過勞,例如《我獨自升級》的漫畫家DUBU(장성락)就於2022年突然腦出血病逝,令人唏噓。她表示業界正呼籲重視此問題,漫畫平台或相關單位也做了些許調整,但整體而言並無明顯解方。
另一令人擔憂的現象是,競爭激烈雖能在市場淘選出優質作品,但海量作品也造成題材重複、故事模式僵化,因此業界期盼能有更多空間,支持作者進行不同類型的創作。
【社會運動】自己的出版自己救:圖書定價與抗議google傭金壟斷行為
自2017年起擔任韓國出版協會會長至今的尹哲鎬(Chulho YOON),為引領出版界變革的重要人物,他講述近年韓國推動圖書定價制、提告Google的經驗,都值得台灣借鏡。
韓國推動圖書定價制的背景與台灣相似,他回顧1990年代起,因網路書店崛起並殺低折扣,危及小型實體書店的生存,造成1992至2002十年間,實體書店從原本的5371家銳減為2328家;不過另一方面,折扣也帶來業績成長,因此出版社起初並不反對。
尹哲鎬強調,「賺錢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社會能夠支持更多元的書籍出版、更多樣性的書店存在,否則就算出版社的營收增加,這也不是個良好的市場制度與生態。」基於這樣的危機意識,出版界開始倡議圖書定價制,「所以某種程度上,這不是為了市場利益,而是一場社會行動。」
事實上,韓國的出版與書店業者自1970年代末便有圖書定價協議,2003年則依《出版文化產業振興法》正式施行圖書定價制(書籍售價不得低於定價9折、可再依售價做10%內的促銷優惠),但只規範18個月內的新書,因此成效不彰。經過業界漫長努力,韓國於2014年11月起實施新版《圖書定價法》,將新舊書皆納入限制(但出版社可在書籍出版18個月後重新定價),書籍售價為定價9折內、加上促銷不得低於85折。
然而,民間的反對聲浪未歇,還有消費者團體針對這個法條申請釋憲。2023年7月韓國憲法法院做出判決,基於「文化保護與市場秩序同樣重要」,認定《圖書定價法》並不違憲,但公部門可提出改正法案。尹哲鎬無奈表示,韓國政府正積極提出新的法案以取代《圖書定價法》,「所以此刻出版界正努力向國會遊說施壓,說明圖書定價制的必要性。」
此外,韓國出版界正在打的另一場仗,則是反對Google、Apple強制用戶在「In-app purchase」(App內購買)使用Google或Apple行動支付系統、並對app開發商收取高達15-30%佣金。為此,他們號召串連各界推動立法、提起民事訴訟,成功促成韓國國會於2021年通過修訂《電信商業法》禁止此壟斷行為,為世界先例。2023年10月,韓國廣播通訊委員會因此分向Google、Apple兩大營運商提出徵收475億與205億韓元的附加費。
尹哲鎬表示,出版社其實不是「In-app purchase」壟斷的直接受害者,許多webtoon或遊戲公司的損失更大,「但出版協會關心的不只是錢,而是民主、自由的價值觀,與我們應擔負的社會責任。」
他以自己曾投身1980年代韓國民主運動、入獄三次的經驗為例,認為台灣出版界與韓國一樣有著高度理想性,因此多年來與台灣友人的交往倍感親切,也祝福台灣出版界能有活躍的發展。
【自我實踐】獨立書店與獨立出版的能量
與網路蓬勃發展相對的另一面,則是實體書店與出版的熱潮。韓國《民族日報》圖書版記者崔源亨(Wonhyung CHOI)觀察,雖然紙本閱讀率持續下滑,2021年統計韓國成人平均每人每年僅閱讀4.5本書,但「社區書店」和「個人/獨立出版」卻反向成為趨勢,他把這個現象解讀為「韓國出版業的自我實現」,也開啟了有別於傳統出版的新市場。
他表示韓文的「社區書店」也可譯為「鄰里書店」,類似台灣的「獨立書店」,截至2021年的統計,韓國共2000至2500間書店,其中社區書店約占800多間,至2023年底則成長到將近千家。
「我們賣書,但我們不僅是賣書的地方」是這些書店的共同訴求,它們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特色,例如有賞鳥、哲學、性平等各種主題書店,皆因店主的興趣而聚集同好,店內舉辦活動、工作坊,甚至從事出版,也販售相關用品,凝聚社區讀者,或進而發行地方刊物。但與台灣相同的是,隨著政府對獨立書店的補助政策不再,如何營運維生為當前挑戰。
與社區書店並行的個人出版,則不依循傳統出版通路發行,直接面向讀者,取材或設計都更實驗創新,並有專屬書展——由藝術書店YourMind於2009年創辦的「首爾藝術書展」為目前韓國最大規模的獨立出版展,吸引海內外讀者。
個人出版雖非市場取向,卻有不少意外暢銷的作品,例如台灣已引進的《雖然想死,但還是想吃辣年糕》作者為輕鬱症病友,本書自述與精神科醫師的療癒對話,引起廣大共鳴,從個人邁向商業出版,上市一年內就銷破37萬冊,售出多國版權;以《媳婦》(며느라기)等作聞名的漫畫家申秀智(Soo Shin Ji),也是從webtoon、個人出版到暢銷改編影視的成功例子。
其他體現獨立出版精神的書籍,有的概念類似台灣的「小誌」,如結集兒童畫作的摺頁書《地球動物圖鑑》、收羅數百種描述顏色的韓文字所做成的色票書《顏色352》,或近年暢銷的作者李秀娥(이슬아,Lee Sulla),將email給訂閱讀者的每日內容集結成書。「他們代表這是個人人都能當作者的時代,內容可以大眾、可以個人,透過獨立出版為自己出書發聲。」
一般商業出版社也關注個人出版的發展,不僅首爾書展設立獨立出版專區,社區書店則扮演兩者的中介角色,透過讀書會、策展、甚至舉辦文學獎和出版等,成為匯聚讀者與新作家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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