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當我們在交友軟體上談論文學,我們在談論什麼? ——吳曉樂vs顏一立的文青品味批判會

你曾經使用過交友軟體嗎?如果你要為自己的簡介加上文學關鍵字,你會寫誰的名字?要選村上春樹還是張愛玲?詩人潘柏霖還是小說家李維菁?

以「專屬藝文愛好者」為號召的交友軟體「心交hearting」公布2024年的文學標籤排行榜。「村上春樹」連續第4年蟬聯男、女性用戶第一名,男性的榜單接著依序是太宰治、三島由紀夫、米蘭昆德拉、卡繆、卡夫卡、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張愛玲、東野圭吾;女性則為張愛玲、潘柏霖、三毛、散文、米蘭.昆德拉、任明信、三島由紀夫、太宰治、卡繆。

榜單一出,卻引來作家吳曉樂與顏一立的歡樂吐槽:「到底有沒有想談戀愛啊?!」


心交行銷經理林冠彣公布2024年的文學標籤排行榜。(攝影:詹婗)

➤文學標籤是展現自我,還是交友策略?

由現流冊店主辦的「2024獨書祭・改」由於康芮颱風影響,延至2025年2月15、16日在寶藏巖國際藝術村登場,以閱讀和音樂為主題,現場集結60個由獨立書店、出版社、NGO等展出的攤位,以及36場跨域講座、樂團與作家共演。其中,由吳曉樂、顏一立主講的「2024心交文學標籤Top50+標籤暨當代文青文學品味批判會」吸引爆滿人潮,現場聽眾與心交用戶的平均年齡18-25歲大致相符,兩人輕鬆詼諧的發言,引起台下共鳴,笑聲不絕。

心交行銷經理、也是五五身樂團貝斯手林冠彣首先公開數據表示,目前心交的25萬名用戶中,女性有8000多人、男性有7000多人使用文學標籤,榜單上的作家一字排開,日本文學、經典作家占大宗。但究竟這些標籤是一種刻意的「策略」,抑或「做自己」的展現?

吳曉樂從未接觸交友軟體,顏一立則自稱「高級玩家」,歷任男友分別從Flickr、Grinder等平台認識而來。他笑稱,村上春樹至少是這個有點「性冷感」的榜單中,唯一帶有性感情境的,畢竟從他筆下角色的形象看來,「使用這個標籤,可能暗示自己是個注重生活品味的人——我喝葡萄酒、我的酒會注入玻璃杯,另外可能也很在意,我的陰莖要劇烈地勃起。」此外也表達了某種「我不被世界所理解」的訊息。


2024年「心交」文學標籤,男、女用戶前10名排行中皆入榜的作家:村上春樹 張愛玲、太宰治、三島由紀夫、米蘭.昆德拉、卡繆(由左至右、由上至下)

➤三島由紀夫陽剛崇拜,太宰治可能很雷、張愛玲傲嬌,喜歡陳映真的人遇見愛魯迅的

吳曉樂則挖苦自己年輕時曾迷戀《挪威的森林》,年紀漸長後發現,「其實我迷戀的是所有語尾都要加『噢』、寫字旁邊加上點點點吧。但十七歲的戀愛不就是這樣,一定要觸怒別人,而且著迷於總是得不到你所愛的人!」她自剖心路,也稍稍平反大家對村上的「吐槽」,其實源自於大家都曾深深愛過他。

另一個榜單上的大熱門「三島由紀夫」,顏一立分析其代表「陽剛崇拜」,他自己便曾經迷戀三島到隨身帶著小說《金閣寺》在日本旅行,並把三島的健身美照印出來裱框掛在房間牆上。但顏一立也坦言,若要跟對象解釋這位作家的軍國主義傾向、最後還選擇切腹自殺,不免覺得心虛,並對自己的「人設」有點扣分。


(攝影:詹婗)

吳曉樂回應,誠如榜單上的「太宰治」也是個令人不解的標籤,她直言太宰治的「殉情」形象可不是「愛你愛到死」,而是「愛我自己愛到死,但希望有人陪我去死」的展現,是喜歡文學的女生「絕對要提防的對象類型」。

改編自太宰治半自傳同名小說的電影《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其中亦有男主角邀約情人殉情的情節)

吳曉樂對張愛玲的解讀則是「看似涼薄,其實渴望被愛」,放這個標籤的人以當代用語來講會是「傲嬌」。顏一立對這標籤的第一反應則是「很烈喔」,但也吐槽很多人或許讀的不是真的張愛玲,而是Threads上的張愛玲,或那些摻雜很多根本非她本人所寫的「張愛玲語錄」。

林冠彣則提出自身經驗,表示與其把標籤當成策略以尋求「轉換率」,他選擇忠於自己,曾放上「陳映真」標籤,結果真的吸引女生傳訊息敲他:「你覺得魯迅怎麼樣?」

另一本他會選的書是夏目漱石的《三四郎》,因書中來自鄉下的主角後來到東京讀書的歷程,與他自己經歷很像,所以主角在火車上邂逅美麗的富家女那幕,也深深撼動了當時讀大學的他,「感覺對於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未來、不同身分與階層的想像,都是一種燃燒自己的浪漫。」

➤以文學標籤許願美好約會與理想戀情

顏一立坦言,自己是習慣隱藏「文青」身分的男同志,以免在交友軟體上顯得「心事很多、很難處理」。但若要認真為選一個文學標籤,他的書單會是李桐豪的《絲路分手旅行》,暗藏的訊息是書中的「放下一切」,包括放下電腦去到沒有網路的遠方,希望對方在約會時也能放下手機。

吳曉樂認為十大榜單的遺珠,非李維菁莫屬,她尤其喜愛《老派約會之必要》裡這段「金句」:「我們要散步,我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約莫半個台北那樣長,約莫九十三個紅綠燈那樣久的手牽手。我們要不涉核心相親相愛,走整個城市。只有在散步的時候我們真正的談話,老派的談話。」因她自己是很愛散步、約會寧可吃路邊小吃也不必上高級餐廳的人,所以對這整段描述的「約會行程」深有同感。

尤其談到愛情,她表示李維菁在許多作品中對感情的表達和闡述,對她思考人生有莫大幫助,例如感情上不要再把自己當成「人肉市場」上一塊被秤斤論兩的肉,「她以一句話打破這一切:『我們是人,不是貨。』」

顏一立呼應,《老派約會之必要》也是部分男同志很喜歡掛在個人檔案上的書單,但他自嘲常忘了自己「是人不是貨」,會在深夜滑交友軟體時默默把自己「賤價拍賣」。

那麼,我們究竟能不能透過文學與書籍,許願一場理想中的愛情?顏一立坦率地說,他與現在的交往對象當初約見面第一眼,就看到對方正在讀英文版《人類大歷史》,讓他不禁笑稱「現實中也有童話」。

吳曉樂則打趣,自己的伴侶雖不愛閱讀,唯獨最近為了一起去歐洲旅行,讀了很多本她推薦的、謝哲青介紹歐洲藝術文化的書。沒想到就在他們一邊遊歷博物館、一邊回味書中內容的旅程中,竟然在某座歐洲博物館的門口,巧遇了謝哲青本人。

她笑說當時是伴侶眼尖發現,她因此下了一個浪漫的註腳:「有的人就算不能夠理解你所著迷的東西,但某些時候,他會給你一個方向。」而這何嘗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攝影:詹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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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許伯崧X楊舒雅對談:饒舌(不一定的)的政治,以及(也許的)正確

對談當天天氣晴朗舒適,對談開始前20分鐘,舞台前的座位已全數坐滿,周圍也聚集愈來愈多滿了翹首以盼的觀眾。

許伯崧簡短開場,提及嘻哈音樂約於1980年在美國紐約蔚為流行,並在90年代進入台灣(例如當時的男子團體L.A. Boyz)。過去以美國為首的嘻哈圈,是由男性主宰的、崇尚陽剛氣質的文化,也常把女性視為勝利獎盃或予取予求的物化客體。歌詞或MV裡常見炫耀跑車、噴射機,或比槍、比誰的毒品多。

在台灣,2000年左右有一首〈十三號天使〉,是描述從事性交易的女性,之後也有一首〈西餐妹〉,反映當時很流行的詞「CCR」。即使這些詞彙現在不流行了,但這20多年來還是可以從一些歌曲中找到讚嘆男性性器官、歧視女性、攻擊同志等類似內容。

許伯崧回憶:「我是90年代隨著嘻哈音樂成長的世代,說起這些歌曲很有年代感,如今回首,大家可能對這些歌曲會開始有不同的評價。」

近半年饒舌圈延燒不斷的爭議,許伯崧將其形容為「台灣嘻哈圈最大的牛肉事件」,他說,細想台灣嘻哈音樂的發展歷程,確實很少有一首歌像〈Rule男 Freestyle〉,針對性別進行創作上的反擊,發出對男性的diss track

楊舒雅則認為過往相對沒有機會討論,眾人長期累積許多情緒,所以社群平台的興起顯得特別重要。她說:「我覺得有了Threads之後,大家才有了討論的空間,這是五、六年前沒辦法想像的沃土。」

➤「嘻哈自助餐」、「嘻哈大寶寶」、「嘻哈沙文主義」

針對嘻哈音樂本來就是「陽剛、厭女的文化」,楊舒雅批評:這樣的論調不過是在幫部分男性,找開脫的藉口。在〈Rule男 Freestyle〉中,她以「嘻哈沙文主義」、「嘻哈自助餐」、「嘻哈大寶寶」、「雙標」諷刺此類群體。

「有人說『那只是如實反映社會』我們現在為什麼還要接受這種說法?時代在演進,嘻哈不只可以反映社會,還可以是改變社會的螺絲。」楊舒雅認為,把厭女跟嘻哈結合,根本是自己把市場做小了,她直言:「不要自己不想改變、就怪到社會頭上,藉口以前美國黑人就是這樣。」

對此,許伯崧也十分認同,很多人主張嘻哈音樂本來起源於黑人的貧窮、暴力、幫派,卻忽略了台灣與美國的文化差異(比如槍枝合法化)。他點出其中的雙標:「當有人想要表現得很gang的時候,就說嘻哈文化就是這樣;談到社會責任,又會說Take it easy,放輕鬆吧!這只是娛樂,讓音樂歸音樂,政治歸政治。」

許多人對嘻哈的標籤是黑人與槍枝,卻忽略了美國很多嘻哈音樂人透過創作,改變社會結構。

許伯崧以美國饒舌歌手肯卓克.拉瑪(Kendrick Lamar)為例,有些網路輿論以他的歌曲有厭女語彙,卻獲得美國音樂大獎葛萊美獎,以此為嘻哈厭女文化辯護,卻忽略了他也為黑人的貧窮、教育、財富不均等議題而唱。美國饒舌歌手傑寇(J.Cole)也有討論黑人社區教學資源過度傾斜於某些特定族群。這些嘻哈音樂積人極介入社會議題的案例,證明嘻哈不僅是被動反應社會,更有改變不公的能量。


Kendrick Lamar(左)J.Cole(右)(圖源:維基)

➤當女性成為嘻哈音樂強勢的消費群體,「厭女」還應該繼續被視為一種傳統?

許伯崧提到,幾年前美國嘻哈組合Run DMC受訪時,提到美國嘻哈音樂不斷標榜性、暴力、毒品以及炫富,幾乎每張CD封面都在擁槍自重。然而,隨著嘻哈音樂的市場影響力與日俱增,作為一支全球最有力的音樂類型,Run DMC認為嘻哈音樂也能帶給聽眾正面影響。例如唱出如何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文憑,改變處境等等。

「什麼樣的生存環境,就會產生什麼文化,這或許是一種『底蘊』」,許伯崧闡述。比如Trap Music是一種起源於美國亞特蘭大的嘻哈音樂子類型,誕生於1990年代末至2000年代初,並在2010年代成為全球主流音樂的一部分。「Trap」來自美國南部俚語,指毒品交易據點(trap house),因此早期的Trap音樂歌詞多涉及街頭生活、犯罪、毒品交易等主題。這裡所提到的底蘊,應該是指一種無關對錯的事實。

針對Run DMC提出的「嘻哈音樂可以做更多」的提醒,許伯崧提了幾個疑問:首先,這是否會阻礙音樂的自由創作、自由表達?其次,根據美國的調查,過去20年大概有21-36%的歌詞寫作,含有厭女及物化女性的詞彙,隨著市場蓬勃,是否將加劇厭女詞彙在嘻哈音樂中出現的比例呢?


美國嘻哈組合Run DMC(圖源:維基)

對此,楊舒雅卻頗不同意:「我對於所謂『市場的反應』有點質疑,會不會只是不贊同的人都傾向不發聲,一直在容忍這一切?」

過往都認為嘻哈最主要的消費群體,是以男性為主的;然而,真正去聽嘻哈表演現場的人都知道,其實女性占很高的比例,「6:4(男:女)我都覺得是低估」,楊舒雅認為。

針對「陽剛性強的音樂更有市場」的觀點,楊舒雅質疑:「難道我們的市場只能一直是這樣嗎?這是需要挑戰的」,她認為,當越來越多人願意發出聲音,反對使用厭女的詞彙,市場就不是一塊無法鬆動的鐵板。

楊舒雅分享,其實她的朋友中,有平常沒有聽饒舌音樂的人,也存在「嘻哈音樂就是厭女」的標籤,她認為:「有非常多令人敬佩的音樂人,在創作可以入耳的嘻哈音樂。不應該因為少數的歌曲如此,就放大成整個圈子都這樣,這會傷害到許多努力的創作者。」

➤躲在「創作自由」保護傘背後的性羞辱

本次牛肉事件多首作品,雖不以性別為主題,但歌詞皆傳達對女性的羞辱,比如義義〈愛你真的梅辦法〉對單親媽媽的歧視以及對原住民女性赤裸裸的不尊重,昭然若揭。

另一位事主Asia禁藥王則在〈義義初四〉對於創作使用厭女詞彙,表示願意道歉,說明使用髒話、罵三字經,是他表達憤怒情緒的方式

「如果在我們的語言系統裡,找不到比髒話更適合的字詞,要如何表達憤怒?」許伯崧好奇。

「為什麼憤怒情緒,一定要透過把腳踩在女人身上,才可以宣洩?不能用其他方式嗎?表達情緒本來就是社會化的一部分,這是可以學習的。」楊舒雅此話一出,獲得現場如雷掌聲。楊舒雅以擔任國小老師的經驗分享,曾遇到小朋友使用髒話,但身為老師必須讓學生理解,髒話背後的涵義,這些語詞是指涉到對方的誰。理解詞語的涵義後,可以更清楚地選擇用或不用。

「創作自由,彷彿音樂人的化外之地,不用管社會標準,根本是鬼話連篇。」楊舒雅不認為「性羞辱」也是創作自由。

「『閱聽人』才是手無寸鐵的一方」,她指出,閱聽人除了在網路發表閱聽感受,並沒有實質工具與權力,剝奪任何人的創作自由。反倒是,在創作過程中,創作者有千百次機會選擇使用什麼的詞彙。因此在閱聽市場中,創作者才是真正有選擇的一方。

➤ Diss track不該踩著不相干的人往上爬,尤其這個人常常是「女性」

「Diss track」,常被視為嘻哈音樂的重要特色,甚至是傳統,其特色在於直白而具有攻擊性的歌詞,充滿嘲諷、指責與挖苦,甚至涉及人身攻擊,針對對手的音樂能力、形象、行為或私生活進行猛烈批評。以運用幽默與雙關語,透過押韻技巧、諷刺性語言和暗喻來強化表達效果,既具挑釁性又帶有娛樂性。

除了女性經常作為被攻擊標的,過去也曾出現嘻哈創作者挖苦「原住民加分」,引起很多批評。許伯崧請教楊舒雅,女性創作者踩在別人頭上的就會比較少?

「要攻擊那就針對他diss,不要把女友扯進來,這關他女友什麼事呢?」楊舒雅表示,diss確實會踩著對方往上爬,甚至這就是diss的目的,但應該搞清楚對象,「想強調自己很厲害,關原住民什麼事?為什麼原住民要變成你證明自己很厲害的工具?」

「我反對的,不是踩著對方往上爬,而是不要踩著不相干的人往上爬,尤其不相干的人常常都是『女性』。」楊舒雅表示。


 攝影:Brian Chen

➤「妳應該唱Chill一點」:男性對女性創作者的偏見

美國埃默里大學(Emory University)音樂系副教授沈梅的著作《叛逆之韻:台灣饒舌樂的敘事與知識》透過音樂系譜的追溯、音樂人訪談、現場表演記錄,描繪台灣饒舌音樂地景。也側記了2009年至318運動期間的社運場景,以嘻哈音樂譜出台灣當代社會史。其中一章述及台灣嘻哈音樂陽剛文化的形成,指出了多位女性創作者的困難與貢獻。(延伸閱讀:《叛逆之韻》談饒舌作為陽剛政治的地帶

書中以楊舒雅為例,描繪她在台大嘻研社時期,曾被學長建議「女生可以學唱比較Chill一點的。楊舒雅也在對談時分享,曾有她非常尊敬的男前輩,對她說「女生的聲音不適合唱饒舌」。

「常常會有很多定義『女生應該做什麼』的聲音,這一類阻力完全不是男性創作者會經歷的。女性面對這樣的雜音,需要很努力不聽不管,只做想做事。」楊舒雅分享。


攝影:Brian Chen

➤嘻哈音樂的政治(不)正確,與(不)正確的嘻哈音樂

對於公共政策與社會議題的討論,以及音樂是否一定要政治正確?對談時也聊到了神經元的「原住民加分」事件,不少支持者以「他把公共議題帶進嘻哈音樂」來為他辯護(事實是,原住民加分後,仍是原住民之間比較,並不影響一般生的權益)。在死刑存廢議題上,MC HotDog也出過歌曲〈就讓子彈飛〉表達立場。

許伯崧好奇,嘻哈音樂的表演性質強,在創作時,除了考量議題本身的真實性,是否也會把「表演當下的情境」納入考量呢?〈就讓子彈飛〉副歌「拖去槍斃、拖去槍斃」,表演時會帶著全場觀眾一起大喊。楊舒雅回應,不管是哪個立場的創作者,「善用現場煽動力」是很常見的創作技巧之一。

雖然嘻哈音樂未必政治正確,但嘻哈音樂卻也有自己的「正統」。回顧近期的事件,?te壞特原本只是在Threads上說「我不喜歡」,卻引來很多人的罵聲,「怎麼可以不喜歡?這就是他的風格啊」。

台灣嘻哈應該長成怎樣?楊舒雅認為沒有人可以給出一個定義:「嘻哈音樂是所有存在舞台上、存在串流平台上的創作者,一起共創出來的結果,並不是任何人可以輕易用任何文字去定義它。你有你覺得Real的東西,他有他認為Real的東西,每個人都不一樣,所有人的想法都在這個池子裡面,而這整個池子,就是台灣嘻哈音樂長成的樣子。」

許伯崧則指出:「雖然對音樂人而言,創作的彈性很大,可是對聽眾或支持者而言,反而會覺得『嘻哈就應該有嘻哈的樣子』」,特別有些OG派的人會提出質疑。

如Run BMC所述,創作內容還是標榜陽剛至上,市場高能見度的作品也是比誰最gang。不過,回到台灣流行音樂的發展,許伯崧認為過去到現在,叫得出名號的台灣嘻哈歌手,多偏向電子音樂的饒舌類型,這類型反而能獲得更高的關注度與傳唱度。

楊舒雅則分享,台灣現在最聽眾喜愛的嘻哈歌手,可能是Gummy B,他就從來沒有寫過黑幫、皮條客的主題。大家熟知的蛋堡、國蛋等大眾性很高的饒舌音樂創作者,也都不是用皮條客或黑幫主題起家的。「除了性別以外,到底什麼主題在台灣具有市場性跟大眾性,很值得大家思考。」楊舒雅指出。


攝影:Brian Chen

從楊舒雅與許伯崧的對談,或許可以再推進一步:使用厭女詞彙的部分嘻哈音樂或許在政治不正確上,用性羞辱取得了反抗精神的表演張力;但在音樂創作與形式的探索上,卻十分墨守成規與「不反抗」。

➤創作自由,伴隨責任嗎?

對談之前,許伯崧查詢了這次幾首diss track各別流量,目前禁藥王的歌曲流量約330萬,而楊舒雅的〈Rule男 Freestyle〉的流量則是大約17萬。他問楊舒雅是否會擔心這首歌的流量不夠高,或是無法出圈?

「超越他本來就不是我的目標,」楊舒雅認為難以比較,禁藥王有公司、專業經營團隊,而她除了得自己製作影像,也沒有任何宣傳資源。但她也認為這次〈Rule男 Freestyle〉確實是出圈的,許多同意她性別觀點的聽眾,就是透過這首歌才認識她。

楊舒雅也冷靜地指出,「出圈」本來不是一蹴可幾的事,社會溝通需要一步慢慢來。楊舒雅不認為自己出一首歌,就能說服本來不在乎的人關注這件事,「這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覺得自由勢必伴隨著責任嗎?」對談結束前,許伯崧如此提問。

「怎麼突然變得哲學起來?」楊舒雅笑著問。

「我只是覺得,很多人都說『我是在反應社會現實』,但我好像沒有聽到有人在做詐騙的歌(眾笑)……所以,可以因為自由創作,而忽視『責任』嗎?」許伯崧回覆。

「自由當然伴隨著責任,沒有人可以限定創作自由,但隨之而來,是承受聽眾的批評。這是創作者要承擔的風險與責任,也是個人的選擇。」楊舒雅清晰地回應。


攝影:Brian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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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書評》全方位日本作家吉野万理子的童書出擊:《小學生迷你故事集》,5年1班、2班、3班

吉野万理子是一位多才而全方位的作家,曾經任職報社與出版社,之後開始創作劇本,包括極受歡迎的電視劇集《小狗華爾滋》,及獲得日本文化廳藝術節廣播劇類優秀賞的《73年前的紙氣球》。

近年吉野万理子積極投入小說與兒童讀物的創作,曾以青春小說《秋天的大三角》榮獲第一屆新潮娛樂新人獎,《Team!一個人》及《劇團6年2班》分別入圍野間兒童文藝獎及小學館兒童出版文化獎。另外也以《祕密校園》及《劇團6年2班》兩度獲得宇都宮兒童獎。

《小學生迷你故事集》是吉野万理子的短篇故事傑作,主角都是小學高年級生。目前已在台灣翻譯出版包括《5年1班守護祕密聯盟》、《5年2班怪事正在發生》和《5年3班驚奇風暴來襲》三集。


《小學生迷你故事集》目前已在台翻譯出版3集。(博識出版提供)

➤15篇故事,也是15個秘密

這個系列是以日本各地的小學為背景,每一集都以班級為單位,由班上15個同學輪流當第一人稱主角,敘述發生在個人身上的事件。15篇故事有幽默,有溫馨,也有懸疑與奇幻,既各自獨立又互相串連,自然匯聚成班級的眾生相。

閱讀《小學生迷你故事集》的第一印象,是故事多貼近主角的生活環境。小學高年級生的活動範圍不出周圍地域,而日常遭遇的喜怒哀樂也凝聚於此。《5年1班守護祕密聯盟》背景是依山傍海景觀美麗的小學,鄉間的學生對自然現象和靈異傳說特別關心。《5年2班怪事正在發生》的場景移轉到日本某大都會,對流行敏感的學生偏愛時尚或娛樂話題。《5年3班驚奇風暴來襲》轉換到工業區中心的河岸小學,被灰色水流和煙囪包圍的學生,或多或少不滿環境汙染和社區形象。


《5年3班驚奇風暴來襲》內頁。(博識出版提供)

特別的是,系列故事的人物雖然寫實,卻不時遁入虛幻的時空。作家藉動物與人的對話、自然界的回聲或近未來的科技產物,提醒讀者什麼是情和理、正與邪,或是如何認同自己和體諒他人。

《小學生迷你故事集》充分發揮吉野万理子固有的編劇才華,除了內容豐富多變,文字簡潔流暢外,也呈現多元化社會的現代家庭風景。學生們有來自父母雙薪的中流家庭,也有母子或父女相依的單親家庭,或是雙親不同背景的異文化家庭。

生長在不同環境下的學生,與家人有各種相處模式,但無論是親子、祖孫或是鄰居往來,作家都用溫暖的視角描寫,暗喻親密關係不可或缺。小學高年級生課餘熱中的娛樂節目、搞笑明星及運動遊戲也鮮活逗趣,引人入勝,可見作家為中高年級的讀者層下過考察功夫。

➤青春期的日常是面對各種變化的光與影

小學高年級是即將進入反抗期與青春期的過渡階段,無論男女生都自我意識萌芽,對人生充滿疑問而感覺徬徨。這個階段的孩子身心明顯變化,對同儕的重視度也升高。而身處資訊氾濫的21世紀,如何克服手機焦慮、社群焦慮和無盡的物欲,都是現代小學生特有的問題。

《小學生迷你故事集》凸顯高年級生陽光的一面,但也不避諱描寫現實的陰影。讀者閱讀故事可以省思,領悟什麼是對或錯、因和果。父母師長也能從故事中借鏡,擔任指引的角色。


《5年1班守護秘密聯盟》內頁。(博識出版提供)

勤於筆耕也親近讀者的吉野万理子,不時在部落格分享生活點滴與寫作心得。她在工作餘暇喜愛旅行和看棒球,並且善用技巧將本身經驗融入作品。她強調《小學生迷你故事集》每一篇的長度都「恰恰好」,不但是進入文字世界的橋樑書,也很適合讓小學生晨讀。

日本的晨讀運動是在每天第一堂課前,各自閱讀喜愛的書籍10分鐘,據說對集中精神及安定情緒有良好功效。如今,日本全國已經有超過7成的中小學長期實施晨讀。吉野万理子欣喜《小學生迷你故事集》被翻譯且廣為流傳,希望藉系列故事培養學生的閱讀習慣,並提供讀者豐富的閱讀樂趣。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5年1班守護祕密聯盟 + 5年2班怪事正在發生 + 5年3班驚奇風暴來襲【小學生迷你故事集1-3】
作者:吉野万理子
繪者:佐藤真紀子
譯者:林冠汾
出版:博識出版
定價:96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吉野万理子
日本小說家、編劇。以《秋天的大三角》獲新潮社娛樂新人賞,《Team!兩個人》獲選為日本青少年讀書心得全國大賽指定圖書,《Team!一個人》入圍野間兒童文藝獎。《劇團六年二班》、《祕密校園》獲宇都宮兒童獎。《73年前的紙氣球》獲文化廳藝術節廣播劇類優秀獎。另著有《回憶當鋪》、《天空色的年輪蛋糕》等暢銷作品。

繪者簡介:佐藤真紀子
插畫家。知名作品有《老師,我不會寫讀書心得!》、《老師,我忘記寫功課!》、《媽媽使用說明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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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3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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