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書店新的角色轉變—— 不只銷售書籍,也是閱讀社群的連結點與凝聚點
近兩年,在文化部政策支持下,各地以獨立書店為核心,舉辦「創新書市 庄頭書展」活動,一棒接一棒,遍地開花,有時同個週末有好幾場活動。這些活動見證閱讀既可以是靜態的孤獨時光,也可以是熱鬧的集體活動。這些創新書市與走讀活動,是在靜態與動態、孤獨與熱鬧之間,不但呈現出閱讀的不同面貌,也是為出版市場探索新的可能。
我自己走訪了好幾場創新書市與走讀活動。
如臺南的「書店好風景」計畫,由「版條線花園(浮生圖像所)」主辦,其中的「工藝微型展——春之祭」採取書籍與工藝跨界合作的獨特方式。即使是非書店攤位,也精選書籍與產品搭配,形成一個動態交流的平台,也讓閱讀結合生活體驗和消費。值得一提的 是,這是我所參與的市集活動中,唯一收取入場費的場次。金額並不高,只要一百元,同時可以折抵消費。所以,背後的考量並不是要以入場費盈利,反倒以此不算高的門檻,篩選出真正精準的目標讀者,讓整體氛圍更加專注與安定,提供真正「靜中有動」的場域, 更重要的是,並以此保證多數入場者都會消費——包括我在內,是相當聰明的作法。














我們從談話中也得知,主辦單位在有限經費中竟一共打算籌辦三場類似這場工藝微型展的主題創新書市,以及另外兩場「兩大主題書展」,包括以圖像創作為主的「南漫節」 , 聚集了許多本土的圖像創作者,無疑值得更多的關注與支持。





又如在新竹的「閱讀新流域・新竹風吹過的地方」,以「蚵學園區」的概念為核心,結合文本與地方歷史,帶領參與者實地體驗新竹香山的地方文化與生態環境。活動中,導覽者以平易近人的語言說明歷史地景,並穿插趣味問答,引導參與者思考與發問,將閱讀從靜態的文字轉化為動態的走讀,也成為集體共感的互動。我們也談到可能的未來發展,比如將主辦單位設計的小冊子,與出版社合作,擴充成正式出版品,這也是另一種想像:讓閱讀與出版先與在地生活對接,再擴散到其他的媒介與領域。


同樣的形式,在花蓮的「找鱻——從產地到餐桌」走讀活動中,書籍不再只是單純的知識載體,更成為行動的起點。主辦單位帶領參與者走訪市集,親自參與市場採買、烹飪課 程,最後再帶入相關的知識與閱讀文本,當場不少都是父母帶著家中小孩一起參加,看著小朋友們好奇又熱情地在魚販攤位前發問,在餐廳廚房忙進忙出,那種身體與感官皆投入的學習方式,確實是最佳的飲食教育實踐。



閱讀經常被視為一種孤獨的行為,但創新書市的出現,卻將閱讀轉化成社群的聚會。
在「瓦當人文」主辦的創新書市裡,出版社、地方小農與文創品牌共同參與,活動設計注重攤位間的互動,營造出熱鬧的氛圍。活動安排了三個舞台,串聯演出與講座,並透過集點遊戲鼓勵民眾走訪各攤位,讓參與者在互動中自然接觸書籍與文化商品。
這種群聚效應, 讓閱讀成為凝聚地方社群的核心,也讓參與者在熱鬧中找到個人探索的空間。





的確,創新書市可以不只是銷售平台,也能成為社區關係的重組機制。正如主辦單位在與我們談話時指出,辦理活動的初衷之一,就是希望藉由市集形式讓平時各自忙碌的團體與個人,有機會交流彼此的經驗與資源。這股來自現場的連結感,常常遠比銷售數字更為珍貴。獨立書店雖然獨立,但並不孤獨,而是分進合擊。
這類活動也突顯了書店新的角色轉變——不只是銷售書籍的地點,而是閱讀社群的連結點與凝聚點。許多書店早已開始透過策展、走讀、講座等活動,還有各種圍繞著書籍、知識與閱讀所延伸出的生活消費面向,閱讀被重新定義成共享的生活型態。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活動中主辦單位對於活動流程、品牌形象、行銷策略等細節的重視,無不體現出他們對於書市經營的專業態度與前瞻思維。
我總樂觀地想,書店將會是城市中越來越稀有的公共性場域,進而逆勢生長。但這也表示,書店與閱讀空間的價值需被重新評估與更多支持。
期待這些活動並非只是補助計畫下的短期成果,而是能夠累積文化能量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如何讓這些活動成為常態,並建立可持續的制度支持系統,例如與地方政府、企業、社區單位建立長期夥伴關係,確保活動可持續發展,主辦團隊也不只是一次性執行者,為了每年補助案而奔波消磨,而是地方閱讀網絡的策劃者與推動者,應該是值得思考的課題。
我也期待更多創新形式的閱讀體驗,例如虛實整合的數位策展、跨領域的社群串聯,甚至讀者共同創造的書市模式。閱讀仍有充滿活力的大好前景。●
漫射計畫》從翻印到收藏:臺灣漫畫史中的日本漫畫雜誌
➤臺灣翻印技術的縮影
整理漫畫家兼出版商陳文富捐贈給國家漫畫博物館的史料時,筆者發現了一疊1980年代日本漫畫雜誌《Comic Tom》(コミックトム)中的〈佛陀〉(ブッダ)漫畫內頁。手塚治虫於1972年開始在《希望之友》(希望の友)漫畫雜誌上連載〈佛陀〉,1980年轉至《Comic Tom》雜誌連載。從雜誌側欄的廣告可見,同期還有連載橫山光輝的〈三國志〉。
特別的是,這份漫畫內頁的對話框已貼上中文翻譯,甚至以白色顏料修飾黏貼的痕跡。顯示這應該是臺灣出版社翻印日本漫畫所使用的原始材料,推測當時採用照相製版技術翻拍。許多人成長過程中讀過的漫畫,如《尼羅河的女兒》、《天才小釣手》,可能大多就是以這種方式製成的。
➤從手工描圖到照相翻印
在更早期尚無照相製版的年代,據《王子》雜誌創辦人蔡焜霖所述,出版社會請工讀生用描圖紙描摹日本漫畫,翻譯文字後製版,並把活字嵌到對話框裡,再進行印刷。當時除了無法直接貼上翻譯的文字,也會在描圖時調整內容,例如簡化分鏡,或將角色的和服改畫為漢服。
在漫畫家兼編輯王朝基留下來的文物當中,也發現一疊1960年代日本漫畫雜誌《瑪格麗特》(週刊マーガレット)中〈櫻子與菫子〉(さくら子すみれ子)漫畫的內頁。跟前述的〈佛陀〉漫畫內頁不同,這批內頁仍保留原文,但有多處格子被打叉,女性角色的髮型與服裝也被重新描繪,因此推測這份為翻印前,讓工讀生參考描圖的原圖。
➤跨國漫畫印刷技術比較
這兩份日本雜誌內頁反映出臺灣翻印漫畫技術的演變。
事實上,單從印刷的層面來看,與當時原版的日本漫畫並無太大差距。根據日本知名漫畫出版社集英社的研究,戰後他們會將漫畫的圖像部分以金屬板製版後,以線鋸在對話框切出文字區域,接著嵌入活字進行印刷。這項技術沿用到1970年代,即使當時已開始使用照相製版,漫畫雜誌中仍有部分文字是以活字印刷。
不過與日本不同,臺灣早期在照相製版尚未普及時,因翻印需求,需額外增加描圖這一工序。
根據明治大學漫畫研究專家藤本由香里的研究〈日本漫畫的海外拓展與印刷技術(日本マンガの海外展開と印刷技術)〉,泰國也是熱愛日本漫畫的亞洲國家,因此一樣熱衷翻印日本漫畫。早期因技術限制,也由當地畫家描圖製版,待照相製版技術成熟後,才得以製作出接近原版的漫畫。
➤翻印漫畫裡的時代跡痕
跟泰國不一樣的是,臺灣經歷過50年日本殖民統治,加上戰後的「國語」政策,意外培養了大量中日文翻譯人才。蔡焜霖曾笑稱,自己受過10年日文教育,後來在獄中受了10年中文教育,因此出獄後才有機會投入漫畫產業。陳文富也提到,當年在文昌出版社時,蔡焜霖會教他們日文,後來他才有機會到日本拜訪漫畫家、尋找適合翻印的作品。
另外,跟蔡焜霖年紀差不多的王朝基則是從小就飽讀日本漫畫及小說,因此戰後不管是自行創作或挑選引介的漫畫時,都展現了獨到的漫畫品味與視野,被陳文富盛讚「思想很快、很好」。
透過陳文富捐贈的〈佛陀〉漫畫內頁,我們對臺灣漫畫的思考從印刷技術的演進,延伸到跨國比較,最後拉到臺灣歷史在漫畫產業所留下的遺跡。漫畫相關史料的典藏,不僅拓展我們對臺灣漫畫史的認識,也讓我們在熟悉的文化產品中,看見自己在時間與空間上的位置。●
陳文富及王朝基小傳
陳文富(1947年-現今)
出生於臺南,家中經營黑橋牌食品事業。自幼擅長繪畫,曾任職於藝昇出版社、王子雜誌社、文昌出版社等,亦為《中華日報》繪製專欄插圖,並創作零食品牌「乖乖」內附的漫畫。1970年代與友人合資開設虹光出版社,引進諸多日本知名漫畫,如《怪醫黑傑克》、《三眼神童》等,並發行《冠軍》雜誌。
王朝基(1929年-2007年)
本名王朝枝,筆名包含王朝基、金娟、王晁琪等。出生於臺南,父親為總鋪師,早年亦曾學習廚藝。自幼熱愛看漫畫,17歲即投稿《中華日報》專欄漫畫,26歲出版首部個人漫畫後,便全職投入漫畫創作。因曾受日本教育,後續曾擔任虹光出版社、東立出版社的編輯,致力於引介日本漫畫至臺灣。代表漫畫作品包含《金鷹天使》、《補破網》等。
本文轉載自國家漫畫博物館籌備處同意刊登,原標題與連結為「典藏櫥窗》從翻印到收藏:臺灣漫畫史中的日本漫畫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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