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路易斯（C.S. Lewis）的友人安德希爾（Evelyn Underhill），曾在與他的通信中，引述過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詩句：「籠子裡關著一隻知更鳥，會引起天上神靈的惱怒。」對她來說，那些被天主之光照亮的動物，不會是被人類馴化、改造過的獅子狗、波斯貓或金絲雀，而是自由生活在野外的動物。*（註）

這段話或可幫助我們理解，吉米．伯納多（Jimmy Beunardeau）為何要將這本以屏東保育類野生動物收容中心的動物為拍攝對象的作品集，命名為「無神之地」。畢竟，如果一隻知更鳥被關在籠中都能激怒神靈，那麼匯聚了黑熊、獅虎、長臂猿、栗鳶……的所在，若非無神，何以名之？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伯納多試圖讓讀者看見的，其實亦是「眾神之地」——如果我們能憶起這些動物在遙遠的過往，曾經也是人類的祖先們崇敬、畏懼並視為神靈的對象，就會明白牠們就是神靈自身。這些在象徵與實際意義上都不幸「折翼」的生物們，到底經歷了什麼？與其說是這本書想要揭露並回答的問題，不如說，它既是伯納多行動的起點，也是他期待讀者們一起放進心中的牽掛。

因此，如果攝影文集也有所謂的「使用說明書」，我會建議不妨先跳過所有的文字，單純只看影像，找出那張最觸動你的照片；看完之後，回想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文字。然後，再看一次，找出那個最觸動你、難以釋懷的故事。這幾題的「答案」未必相同，因為影像與文字，各有其表述方式，但被選出的那幾張照片、幾段話，就可能從此成為你心中的牽掛。

影像中的牠們，眼神或者深邃，或者遙遠，或者帶有一絲無辜與幽怨，一旦看見了就很難忘記。例如那隻仰頭凝視遠方的栗鳶。被前飼主剪斷指骨，失去翱翔能力的牠，只能站在一個開放式圍欄內的矮樹枝上，向天嘹唳。牠抬頭的角度是如此高昂，與身體近乎直線，眼睛上方的眉骨與頭頂羽毛之間形成的光影和紋路，幾乎讓我想形容牠憂愁地「皺著眉頭」。

儘管這樣的描述方式，想必會被批評是過度擬人化的情感投射，但無法否認的事實是，在許許多多野外栗鳶的照片中，你很難看到這樣的神情。這正是伯納多影像語言的力量所在，他召喚讀者看到動物的表情，看進牠們的眼睛。從而試著接近那些在眼神深處蟄伏著的，被人類遺忘許久的，眾神的靈魂。

召喚與接近都需要方法，照片之間穿插的文字於是成為影像的「延長線」，把視覺空間延展成敘事時間。透過伯納多自己與這些動物相遇的瞬間、對該物種的所思所感，再配合曾在收容中心擔任照養員的郭佳雯，簡筆勾勒相中主角或長或短的生命故事，這些「牠們」方能進一步成為有名字的「牠」。牠們不是物種代言人，更不只是人類惡行的見證者。牠們就是牠們自己。

舉例來說，被私人農場雜交公獅母虎而生的阿彪，儘管體弱傷殘，但從小手養的牠個性親人，也有著好奇的天性，然而貓科動物與生俱來的力量，讓照養員無從消受牠熱情的玩耍方式，最終只能隔著籠舍與牠互動。郭佳雯為此感嘆：

我每天經過牠的籠舍時，都看到牠的頭隨著我轉動，直到我彎過某個轉角，消失在牠眼中。每天看著人類走入又走出牠的視線範圍，牠是否也會期待有人像以前一樣，不再隔著籠舍撫摸牠，不再留牠獨自在黑夜裡，看守著無人的十字路口。

她不說寂寞，只是想像，想像那樣的日日夜夜，跟隨她的文字，我們也彷彿跟著阿彪的視線，看見影像並未拍出的，那個無人的十字路口。

更讓人揪心的，莫過於馬來熊「泰雅」的故事。從泰雅渡假村來的「泰雅」，為什麼來到此地，又是因為什麼疾病接受手術，文中並未詳述，因為當我們看到泰雅的照片與故事時，牠的生命已經畫下句點——考量到癒後不良的狀況，泰雅失去了醒來的機會。理智上她知道這讓泰雅「平靜優雅地轉身」，不必承受更多痛苦，但倫理上「一個指令就決定一隻動物的生與死」，我們如何肯定自己做的是正確的決定？她為此遲疑了。

但這份遲疑與不確定，反而是最珍貴的。該如何定義野性與尊嚴、如何決定介入與不介入的理由、如何分辨愛與宰制、理智或傲慢、感性或濫情？這一切原是如此艱難。更艱難的是，從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把定義與決定的權力，從動物的身上移轉到人的身上。

郭佳雯那句「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不是否定過去的決定，而是再次提醒讀者，正因為是註定不可逆的決定，永遠對決定保持遲疑，或許才真正尊重了原本應該屬於牠們自己的靈魂。

而在閱讀《無神之地》時，我總不時想起那個常被引用的數據，「遊客在每個獸籠的平均觀看時間大約是半分鐘至兩分鐘」*（註），收容中心裡的動物並不是為了遊客而置身於此，但除了獸醫與照護員，同樣很少人有機會或願意長時間地端詳牠們。

伯納多的作品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打開任何一張照片，給「牠」超過兩分鐘的時間，或許就會看到很多最初未曾留意的細節。比方說，老虎瞳孔中倒映著的鐵欄杆、欄杆後的攝影師，以及牠眼角的一滴淚水。我彷彿聽見攝影師沒有說出口的話語：留下這些紀錄，無非是為了改變這一切，為了曾倒映在我眼中的你。●

2023開春後，台北國際書展將於1月31日至2月5日於世貿一館熱鬧開展。今年書展以「閱讀的多重宇宙」為主題，主辦單位書展基金會與波蘭書協、波蘭台北辦事處共同合作，規劃波蘭主題國場館與活動，也將同步進行展覽、工作坊與音樂表演，邀請讀者從閱讀、美食、手作等多元面向認識波蘭。

文化部表示，2022年書展雖受疫情影響，但仍有來自各國出版單位熱情參與，除感謝各參展單位大力支持，也要對國際世界正式宣告台北國際書展回復實體。2023年，文化部將增加台北國際書展場內防疫走道，保留展區距離，提升參展單位及讀者優質的逛展品質。經歷2年多籌備波蘭主題國，隨邊境解封，相信明年書展能讓愛好閱讀的國內外讀者，更加了解波蘭的出版及歷史文化。

台北書展基金會董事趙政岷指出，台北國際書展30多年來，一向是亞洲最民主地區最盛大、最重要的書展。他希望能持續在這塊土地上，把閱讀、出版做好，也期許透過明年書展主題「閱讀的多重宇宙」，重新找回疫情後每個人與閱讀的新關係。

➤波蘭黃金陣容來台：橫跨文學、繪本、漫畫領域，精銳盡出

波蘭書協國際部主任Agnieszka Urbanowska介紹，本屆波蘭主題國邀請8位出版類型綜跨各項領域的重量級創作者來台。其中最受矚目的作家，莫過於以奇幻文學《獵魔士》系列小說風靡全球，IP延伸改編為圖像小說、電玩與Netflix知名影集的安傑．薩普科夫斯基（Andrzej Sapkowski）。此外，撰寫《跳舞的熊》、《獨裁者的廚師》，深受台灣讀者好評的作家維特多．沙博爾夫斯基（Witold Szabłowski）亦將再度抵台，與讀者分享牽動世界局勢的社會觀察。

專研生態學與鳥類學的專欄作家史坦尼斯瓦夫・盧賓斯基（Stanisław Łubieński），2017年以《鳥兒唱歌》赢得波蘭最具代表性的尼克文學獎（Nike Award），本次來台也搭配推出最新中文譯本《垃圾之書》，彙整環境資料數據，以文學筆觸精微描寫動植物與廢棄物被迫同存一處的惡景，展現生態報導文學的典範。具有「波蘭J．K．羅琳」稱號的拉法爾．寇西克（Rafal Kosik），本次書展將與讀者分享科幻作品神秘又親民的力量。

身兼記者、專欄作家、電影與漫畫評論家、漫畫敘事設計師多重角色於一身的Bartosz Sztybor，則預計在書展期間暢談神作《電馭叛客2077》與《獵魔士》兩項漫畫腳本創作的心路歷程。當代詩人瑪珍娜・博古米拉・基拉爾（Marzanna Bogumiła Kielar），創作已被翻譯成 22 種語言，書展期間將舉行朗讀活動，與國內文壇深度交流。

另外，曾獲國際兒童圖書評議會（IBBY）波蘭年度插畫獎，巧妙融合波蘭傳統民俗紋飾於童書繪本《幸福找一找》作者瑪莉安娜．奧格勒亞克（Marianna Oklejak）也將來台與大小讀者同歡。插畫家彼歐茲．索哈（Piotr Socha），以幽默且細節豐富的科普繪本《樹》、《蜜蜂》暢銷國際，也將於書展期間舉辦互動工作坊，帶讀者共同創造繽紛的自然世界。

➤三大展覽與主題之夜：珍本古籍展覽看不完，享受美食和音樂表演

呼應主題「閱讀的多重宇宙」，主題國展覽第一重：精選23本演繹波蘭歷史獨特的年代、關鍵事件的代表出版品，使讀者得以了解今日波蘭的由來。第二重「百年波蘭繪本插畫展」，由密茨凱維奇學院（Adam Mickiewicz Institute）所策畫，透過展出百年來波蘭經典童書繪本和畫作，搭配現場展示《插畫精選：百年波蘭童書繪本》專書，讓讀者可從圖像進一步親炙波蘭文化的內涵與美感。

第三重由波蘭知名珍本古籍出版社（Manuscriptum）策畫、提供的「世界文明史珍本古籍展」，將呈現牽動世界文明史的珍本古籍，及維妙維肖複製品。讀者可一覽各階段世界文明史轉捩點、形塑當代科學與科技根基的珍貴文本：《埃及通往來生之旅》、李奧納多．達文西《萊斯特手稿》、哥白尼《天體運行論》、蕭邦《鋼琴協奏曲F小調》，亦包括歐洲最早發表關於遠東植物的專書《中國植物誌》，屬於波蘭國家圖書館典藏品。

今年，波蘭主題國館與誠品書店合作，展售當代經典波蘭文學：布魯諾．舒茲《鱷魚街》、辛波絲卡詩集、《獵魔士》系列到朵卡萩《怪誕故事集》等。同時精選《跳舞的熊》作者維克多．沙博爾夫斯基（Witold Szablowski）、作品譯本數量僅次於辛波絲卡的波蘭作家、攝影家瑞斯札德．卡普欽斯基（Ryszard Kapuściński）的中譯本，呈現波蘭歷史、政治與科學哲思。現場亦有充滿魅力的兒童繪本與兒童文學，如： 繪本《地圖》作者亞歷珊卓．米契林斯卡（Aleksandra Mizielińska）夫婦、「兒童人權之父」雅努什．柯札克（Janusz Korczak ）等人的著作，展現波蘭在教育和兒童人權方面的重要理念。

眾所期盼的「波蘭之夜」預計在2023年2月4日晚間盛大登場。將由波蘭和烏克蘭的民族音樂、爵士樂、電子音樂融合為特色的四人音樂團體DAGADANA演出，並為民眾示範波蘭道地國民料理「獵人燉肉」做法及限量試吃活動，以讓讀者感受波蘭藝術與美食文化。

➤國際各展館有備而來，義大利首度參展

明年適逢義大利文學家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百年冥誕，首度獨立設館參展的義大利館，預計會於書展期間陳設「卡爾維諾特展」，並邀請譯者倪安宇前來主講分享翻譯過程的喜怒哀樂。此外，也規劃了「卓越義大利：新生代兒童插畫家」，展出義大利新銳插畫家作品。

比利時館請獲得2022法國蒙特勒伊童書展小金塊大獎（Pépite d'Or 2022）的插畫家瑪琳．史奈德（Marine Schneider）來台與讀者互動，並將展出重點推薦繪本與圖像小說，邀請譯者、繪者一同聊聊比利時繪本、漫畫文化。德國館邀請曾榮獲義大利波隆那國際兒童書展獲得卓越獎項、2016年獲頒法蘭克福展的全球插畫優秀大獎肯定的插畫家卡特琳娜．高斯曼-漢瑟爾（Katharina Grossmann-Hensel）來台舉辦創作工作坊、分享繪本創作歷程。

俄烏戰爭至今尚未停歇，基於支持和平、推崇多元自由開放的價值觀，烏克蘭館將展示超過80本書，集結烏克蘭Yakaboo圖書平台的烏克蘭書籍，與臺灣出版社的繁中譯本，書種豐富，讓讀者能持續關心與認識烏克蘭文化。

今年韓國館擴大參展規模，並邀請重量級作家來台，包括：《世界的盡頭我的女友》、《海浪本為海》作者金衍洙、以《杏仁》、《三十的反擊》深入青少年議題，獲得共鳴的作者孫元平，以及深獲校園學子歡迎的資深媒體人郭雅藍，都將參加台北書展與讀者交流。

每年熱情支持台北國際書展的香港，每每都帶來多元的出版風貌。今年，香港館邀請作家陳浩基、香草、喬靖夫、莫理斯來台之外，更將舉辦系列座談，暢聊文人歷史、香港電影、社運後女性書寫、張愛玲與香港的牽絆、以及香港詩人飲江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為紀念一生用詩意寫作反映香港的作家西西，書展期間內亦將舉辦紀念活動，聚焦於西西遺愛人間的作品《動物嘉年華：西西的動物詩》。

諸多知名國際作家，也將趁此機會造訪台灣，與讀者相見歡。被譽為「三島由紀夫再世」的芥川賞作家平野啟一郎，以《日間演奏會散場時》擄獲不少台灣讀者的心，將親自現身書展會場。越裔加拿大作家金翠、與台灣淵源深厚的德國作家施益堅、日本法學作家熊倉 潤也都將於台北國際書展露面。●

2023TiBE台北國際書展 Taipei International Book Exhibition

➤日期：2023.1.31（六）-2.5（四）
➤地點：台北世貿中心一館
➤展出時間：
週一至週四、週日 10:00-18:00
週五至週六 10:00-22:00
➤更多詳情：台北國際書展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