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30年》瞬間老去的一代人,及剩餘的民主

六四已經30年了,當年在天安門廣場上的倖存者們,應該都已是半百年紀了。身為「六年級前段班」的我,還清楚記得1989年的那個春天,是由一場喪禮而啟動,掀起波濤汹湧的運動後,最後是以一個驚嘆號來結束。除了驚訝與悲憤之外,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不知道要怎樣消化這件事對我們的影響,直到大學時,有天讀到這句話,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村上春樹,《舞、舞、舞》

之後每年到了六四這一天,我都會想起小說家的這句話,它把我帶回1989年6月3日看晚間新聞的那個當下。我一直在想,其實也就是一晚,有一代人集體地變得失落而世故了。對那種介於震驚與魔幻的集體失落,我以為廖亦武寫過的這一段,尤其令人感到目睹與聽聞慘劇後的揪心:

最悲壯的集體遊街發生在湖北某市。當京城屠殺的噩耗傳來,全市唯一的大專院校湧出了幾百名學生,他們四人一排,白布條纏頭拖地,「披麻帶孝」地在正午陽光下行進。沒有口號,沒有標語、橫幅和輓聯,沙沙的腳步踏在亮晃晃的夢境裡,永無止境又隨時可能寂滅,太陽是一座巨窯嗶嗶剝剝地燃燒著,縷縷流雲像與地上人群對應的天國的靈隊。圍觀百姓無一人吭氣,連奉命「平暴」的警察也中了邪,目光迷茫得深遠,直到公安局長氣急敗壞地趕來,大夥才如夢方醒。老局長敲著大狼狗的腦袋罵道:真是大白天見鬼了,連你也不吭一聲!

——廖亦武,《我的證詞:從先鋒派詩人到底層政治犯》

1989那年我國三,理當要好好準備7月即將到來的高中聯考。但不知是青春期的反骨作祟,還是因為鄉下孩子對外面世界充滿了過多的好奇心所致,從4月開始,我就持續密切地關注這場學生運動。在沒有太多資料的狀況下,除了媒體上天天慷慨激昂的學運英雄外,也開始想知道到底胡耀邦是誰?趙紫陽又是怎樣?為何李鵬會這樣?鄧小平在此間的角色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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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胡耀邦、趙紫陽、李鵬及鄧小平(取自wiki)

因為那場運動,一下把兩岸隔絕已久的政治發展接上線。當時好奇的我花了很多時間想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做了很多剪報,把六四之後每天的報紙都留了下來,還錄下一些美國之音的報導。

當時為何會這樣有興趣?應該有兩個原因:首先是那時只知有黃河長江卻不知大甲溪的學校教育,讓我們對中國產生自以為是「龍的傳人」的遙遠孺慕情懷。另一方面,也許更重要的是:那年我買了崔健的《一無所有》。說過「藝術是有政治的責任,但沒有政治的目的」的崔爺,伴著嗩吶的搖滾嘶喊音樂帶給我的悸動,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這也讓我想起在美國教書時的一件往事。我教授中國現代史,每年一定會講到六四。開講前,我喜歡先用音樂或影片來吸引學生對課程內容的興趣。記得〈一無所有〉這首歌的英譯是Nothing to my name。除了播放歌曲,我會放上英文歌詞的翻譯給學生讀,跟學生說,崔爺可是中國的第一個rocker(搖滾歌手)。然後再以這首歌的創作背景為例,去講80年代以來中國所面臨的困境。

每次使用這個設計,學生的反應都很好,或者說,他們也都跟我一樣,很快就能在那首歌中找到不同時期的自己。期末考的名詞解釋,我考這首歌的時代意義,也總是很開心看到有些學生會在答案的末端寫上:A great song!

苦於沉重升學壓力的青少年,雖說不見得多了解當時的中國,但竟然也在崔健的嘶吼聲中找到了自己。天天哼著崔健的歌,竟然成為我跟同學在聯考之外的共通語言。不過當同學們都在為一個多月後的聯考而努力時,我仍天天沉迷在報章雜誌的相關報導中。後來光看還不過癮,我甚至花時間寫了應該是人生第一篇正式發表的文章。

那篇文章的題目是「天安門事件與中國的民主發展」,後來被登在校刊上。負責編校刊的年輕國文老師收到稿子後,跑到我們班來問這篇稿子是誰寫的?還記得年輕老師知道我成績只是中上,而且數學極差時,嘆了口氣,看著我說:「你真是可惜了!」大家一陣哄笑,留下那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我。

高中聯考在六四結束的一個多月後到來了,最後的結果是,做不成拒絕聯考的小子,我加入了國四英雄傳。對一個鄉下地區的小孩來說,國中畢業念五專或職校,是相對比較安全的選擇。畢竟若是念高中,以當時的大學窄門而論,就算進得了高中,也不見得三年後就能進大學。

然而當年那場以大學生為主的學生運動,讓我見識到大學存在於這個社會的真正意義。進大學不是為了找一份好工作而已,念大學是因為想要成為有思想的人,那才是厲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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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事件歷史照(取自wiki

記得那年5月準備聯考報名時,班上以舉手的方式調查升學志願。同學們大多選擇報考高中跟五專,當問到職校時,大約只剩下一半的人舉手。因為目睹學生運動而被挑起了追求知識與思考真理的飢渴,我不想去念職校學修車,一心想讀大學,若能研究政治或歷史就更好了。難以忘記那時站在遙遠講桌的導師只是冷冷地說:「你不讀職校,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以後要幹嘛?」

六四後的那個夏天,終究事與願違。但那時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試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參與社會改變的大學生。不知是幸或不幸,六四結束不到一年,1990年春天台灣發生了中正廟野百合三月學運。看著新聞,我又忍不住沸騰了起來。除了有為者亦若是的情懷外,補習班的高壓氣氛跟嚴重的日常體罰,反而讓我費力去讀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以「布拉格之春」為敘事背景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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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學運期間放置於中正紀念堂廣場的野百合塑像(左,蔡文祥攝影,取自wiki);野百合學運現場(取自wiki

那幾年,遙遠東歐的民主化浪潮,乃至於1991年蘇聯的瓦解與冷戰的結束,好多好多事情接續發生。不論如何,1990年秋天我終於連滾帶爬進了一所後段私立高中。曾經盼望透過希望就能產生改變的夢想,如同六四一樣熄滅掉了,我開始了解這世道是很複雜的,產生的困惑也越來越多。

能夠親歷80年代末台灣政治社會的變化,對我來說實在是非常幸運的事情。那時的台灣,強人早已淡出,原本深具威脅的冷戰也出現緩和的跡象,長期被戒嚴體制壓制的「社會力」正蓬勃發展。不光是台灣,連當時的中國也處於複數思想交鋒的狀況,至少定於一尊不是當時受歡迎的看法。許多人懷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想像,更關鍵的是:所謂的民主,開始從威權與從屬者用來自我催眠的口號,逐漸朝向一種生活方式的實踐及考驗。

從口號到日常,民主必須經過持續的實踐與反思,才可能落實在生活中,並形成重視彼此尊嚴與自由的生活價值。30年來,每年固定看到紀念六四的新聞,多年來也大概能歸納出幾個被重複且已經變成精鍊的口號。

口號這東西,有它古老文化的根源……這條原理至今仍存在於商界和政治界。注重「場面話」,而非「真心話」,並不認為這叫說謊。因為場面話或許沒有反映客觀事實,但陳述了事務本該如此的狀況,這一點才重要。

——Alex Kerr, 《犬與鬼:現代日本的墮落》

當對於國家暴力所造成的慘劇的反省,變成口號般的儀式,不管是替極權者極盡能事的辯護,甚或根本否認慘劇曾經發生,仔細想想,這一切往往是根源自劉曉波所指出的「全面性道德崩壞」。

劉曉波在六四之後曾經講過這個故事:

1976以後,共產主義信仰強加於中國人的道德秩序的崩塌所導致的全面道德崩潰,也表現在八九抗議運動時期的沸騰的天安門廣場,令人難以忍受的髒亂就是最好的示範……特別是五月十八日下雨,絕食的學生們轉移到一輛輛公共汽車上後,廣場上的髒亂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下過雨後,太陽一出來,每輛公共汽車的附近都散發著嗆人的尿騷味,有的公共汽車的下面積著一灘灘發黃的人尿,有的車下面還不斷地滴下人尿。更有甚者,我在一輛公共汽車的正前面的兩扇玻璃上,看到用糞便寫的兩個大字「李鵬」。我曾因此對北師大中文系的學生們發過火,而他們的火氣比我還大,理由充分地質問我:你又沒絕食,當然可以去廁所。我們呢,身體都快垮了,還跟我們窮講什麼乾不乾淨。要乾淨就別來廣場,回家呀,去北京飯店呀。

——劉曉波,《末日倖存者的獨白:關於我和六四》

30年後,當年在廣場以「民主烈士」自居的倖存者,因為幸運躲過浩劫而在不同地方一起變老了。他們也許都還記得當年的夢想,但是否也記得自己應該負起的或大或小的責任?他們能告訴下一代怎樣做才能比當年更好嗎?

我也想起幾年前台灣的太陽花學運。那時跟學生一起坐在立法院旁的鎮江街,很難不注意到周遭的井然有序:工作人員固定收拾垃圾,進行分類回收;固定的人員維持急難醫療通道的暢通。雖說參與人數規模不同,但同樣可以深刻感受到運動所帶動的情緒澎湃,而在太陽花學運現場,身邊的環境卻是乾淨的。那時我想,這應該才是過去30年,台灣最令人驕傲的民主成就的日常展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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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學運現場,學生自發性籌組團隊維持學運周遭環境清潔及秩序(陳宥任攝)

俗話總說:時勢造英雄。六四之後的30年間,發生在台灣與中國的每一場學生運動,幾乎都催生了一批新的學運英雄。加上媒體技術更新,過去的鎂光燈進化到網路聲量,技術或有不同,相同的是透過思索與行動,都希望因此出現改變未來的可行辦法。理雖如此,但當年普林斯頓大學教授林培瑞(Perry Link)對中國民運提出的觀察,時至今日仍然如暮鼓晨鐘一般:

中國的菁英們都想當殉難的耶穌,成為舉世矚目的大英雄。但是他們不願被永遠釘在十字架上,而是釘了一會兒就被扶下來,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走下十字架。這就是中國特色的,或叫有中國特色的走下十字架的殉難者。

——劉曉波,《末日殉難者的獨白:關於我和六四》

六四之後,每年仍會聽到抱怨越來越少人關注六四的聲音,有些人喊口號般地把自己放在安全的位置,反覆控訴當權者的傲慢,藉以維持自身的菁英地位。但如同幾張代表六四意象的坦克人實圖或示意圖所呈現的,過了30年,坦克人的形象深植人心,不光是海外,其實在中國也有很多人仍記得那年的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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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六四那天,微信上很多人傳這張照片(取自微信)

也許我們更想問的問題是:六四沒有真相嗎?真相沒有存在人心嗎?還是即使面對已知的真相而依舊「炫耀不幸」,其實根本是一道菁英與平民之間無法跨越的牆?

某位「民運菁英」在監獄中曾與「六四暴徒」們狹路相逢。隔了好幾米遠,他大聲問:你們怎麼進來的?暴徒們回答:我們是為了六四進來的。那位民運菁英於是很激動地說:我是某某某,大家都是一路人,為爭民主而坐牢,要挺住啊!可其中一暴徒回答:你才四年,我可是十五年!怎麼挺得住啊,哥兒們?

語音一落,全場啞然。菁英與平民擦肩而過,他們之間的牆是無法逾越的。

——廖亦武,《子彈鴉片:天安門大屠殺的生死故事》

弔詭的是,30年過去了,當年國家暴力帶來的重大不幸雖然會被年度性提醒,但歐威爾(George Orwell)在經典小說《1984》裡的情節,竟然已變成今日中國的日常,人民甚至產生對效率的歌頌,而不是對侵犯隱私與自由人權的質疑。

在這樣的狀況下,除了繼續透過「炫耀不幸」或者集體祈禱變化快點發生外,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感動更多下一世代去共同促成改變嗎?每年紀念六四,但這樣真的就能感動更多人嗎?六四30年之際,想起劉曉波的自傳《我無罪》,感知到他對自己曾身為「啟蒙者」的贖罪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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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波(左,取自wiki)及其自傳《我無罪》

對劉曉波來說,政治始終不是他的強項,比政治更加重要的,乃是人性:

劉曉波問道:為什麼以大學生和知識菁英為主的「八九」運動,當慘案發生時,死的都是普通人,被判重刑的也大多是普通人?為什麼付出最大生命代價的沒沒無聞的人們,無權講述歷史,而那些作為倖存者的菁英們卻有權喋喋不休?為什麼在六四之後,這些普通人的血還要被用來滋養大大小小的投機者,供一些無恥之徒角逐於所謂民運的名利場?

——劉曉波,《我無罪》

我們總是說:在中國的「民主」定義中,有一種叫「你是民,我是主」。有個朋友告訴我:在中國,所謂人民,其實應叫作「非敵人」。人民民主的定義就是:遇到有爭議時,非敵人來一起「民主」()敵人一下。

但民主不應該是一個口號,而是必須在日常生活場域持續實踐的價值與生活習慣。政治並不只是啟蒙與被啟蒙的高下宰制關係,而更是責任與承擔的展現。在此之際,重讀社會學家韋伯的話,更可見他當年的寓意深遠:

在今天這個亢奮的時刻裡——按照諸君的看法,這種亢奮,是一次不會「沒有結果」的亢奮——當整體的心志政治家突然如雨後春筍般地蹦出來,異口同聲地複誦著:「愚蠢而庸俗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我;對後果應負什麼責任,與我無關;這個責任,是那些受我辛勞服務、並有待我來掃除其愚蠢和庸俗的其他人的事」。

在這時刻,我公開說,我們首先要問,在這樣心志倫理的背後,有多大的內在力量。我的印象是,我碰到的十中有九,都是大言炎炎之輩;他們並沒有真正地認識到,他們想承擔的事是什麼樣的一回事,而只是陶醉在浪漫的感動之中。就人性方面而言,我對這樣的東西缺乏興趣,更毫無使我感動之處。

真正能讓人無限感動的,是一個成熟的人(無論年紀大小),真誠而全心地對後果感到責任,按照責任倫理行事,然後在某一情況來臨時說:「我再無旁顧;這就是我的立場。」這才是人性的極致表現,使人為之動容。只要我們的心尚未死,我們中間每一個人,都會在某時某刻,處身在這樣的情況中。在這樣的意義上,心志倫理與責任倫理不是兩極相對立,而是互補相成:這兩種倫理合起來,構成了道地的人、一個能夠有「從事政治之使命」的人。

——韋伯,《學術與政治:韋伯選集(一)》

30年過去了,不管是台灣或是中國,都不應該只有對局勢無奈而帶來的恐懼。繼續紀念六四,並不是為了希望哪一天能得到來自上位的所謂平反。紀念六四,對台灣人或對全體人類來說,是為了讓我們持續對國家暴力保持高度警醒,並用人性去解構偶像,讓更多人得到自由。

崔健原先為紀念中越戰爭而作的一首歌〈最後一槍〉,雖然被當成愛國歌曲,但意外地非常適合六四。歌裡他唱道:

一顆流彈打中我胸膛
剎那間往事湧在我心上
哦,只有淚水
哦,沒有悲傷
如果這是最後的一槍
我願接受這莫大的榮光
哦,最後一槍
哦,最後一槍
不知道有多少,多少話還沒講
不知道有多少,多少歡樂沒享
不知道有多少,多少人和我一樣
不知道有多少,多少個最後一槍

——崔健,〈最後一槍〉

每聽一次,我腦海裡浮現的並不是那群大家都認識、夸夸而談的天安門廣場上的菁英們,而是那群根本未曾謀面,但已經葬身廣場上的「無名」殉難者們。

崔健〈最後一槍〉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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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03 12:00
走讀台灣》關西石店子69有機書店「你最近看了什麼書?」影像策展

文字:關西石店子69有機書店

位於新竹縣關西鎮的石店子69有機書店,是一家以逾百年老屋改造的獨立書店,店內不賣書只交換書,以此方式推廣閱讀。5月上旬,石店子舉辦了「你最近看了什麼書?」影像策展暨講座,希望吸引更多人進入書本的世界中。店長表示:「倘若一時無法閱讀,那就從聽音樂、看電影開始吧!漸進地,直到領略了讀書的快樂,那個境界,一旦進入了,你將捨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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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店子經常與學校班級合作,圖為老師帶領小朋友到店參訪。

你最近看了什麼書?

廣義來說,書可以是文字、可以是人,更可以是大自然。所以,你最近看了什麼「書」呢?5月5號石店子69書店舉辦了一場小型的「你最近看了什麼書?」分享座談會,最年輕的與會者是10歲的小學生,他一開始就說他很喜歡閱讀,最愛圖文書。「喜歡閱讀」這幾個字從10歲的孩子嘴巴說出,特別令人感動。

除了講座,石店子69書店還進行一系列的影片拍攝及策展活動,分別邀請了10位來自各行各業的人士,分享他們最近看的書、閱讀對他們的意義,同時對閱讀下一個註解。

其中有大學生說,閱讀中可觸摸到書本的溫度,並非3C產品可以取代。的確,人的身體是有記憶的,在閱讀的當下透過身體的觸感,記下書本的溫度,會讓閱讀更深刻,這是電子書無法取代實體書之處。當天那位10歲小學生,由媽媽帶著在石店子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那樣的閱讀空間裡浸潤,一樣可以為身體帶來美好的記憶,讓閱讀不僅是知識的吸收,更是一種生命的滋養。

本次分享會中,每一個參與者都說了屬於自己獨特的閱讀故事,它不僅僅是個人的生命痕跡,更呈現出每個人的生命樣貌。以筆者來說,小時候我最愛看《國語日報》中的「小亨利」,那是陪伴我成長的記憶;中學時代流行瓊瑤小說,我看了很多,對愛情有太多浪漫的想像;大學時代則看了一套套金庸小說,沉迷在武俠世界的想像中。相信跟我同世代的人,都有相似的閱讀記憶,因此閱讀這事,還具有某種時代的潮流性。

會場中唯一的小學生也大方分享自己喜愛閱讀的圖文書。沒錯,現下流行的正是圖文書,圖片可以率先引發我們的注意力,因此讀來輕鬆愉快,也比較願意透過圖片與文字的形式吸收相關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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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的「你最近看了什麼書?」分享會,年紀最小僅10歲。

會場中另有兩位男士,他們分享自己的閱讀經驗,並不限於某種類型的書籍,而是採取大量閱讀的方式,因而他們多元的生活型態,也顯得豐富精彩。

還有一位女士說,因工作與生活所需,她大部分閱讀的是管理與心理相關書籍,我們每天在生活中會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難,閱讀心靈相關的書籍,就好像在找尋生命的答案,同時也可以分享給生活周遭有類似困擾的朋友們。

這是我們在座談中分享的閱讀故事,那麼,屬於你自己獨特的閱讀故事又是什麼呢?

最後,本次分享會請大家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你是架上的一本書,會是什麼模樣?書名叫什麼?你希望擺在書架的哪裡?你希望怎樣的讀者來翻閱?──這些問題同樣會投射出你的人生樣貌,大家不妨好好來想一想。

對筆者來說,我希望自己是一本有質感的書,不管是封面、書背或是內頁,我都希望有比較多的空白,可以讓讀者自己去增添內容,或者畫畫、或者書寫。我希望它擺在書架的邊邊,但不要太過隱密的角落,希望讓真正對「我」這本書有興趣的人,才來翻閱我。

那你呢?你希望自己是一本怎樣的書?

▉「你最近看了什麼書?」10則影像分享(點擊圖片即可觀看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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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當人文書店老闆陳晏華

  • 瓦當人文書店老闆陳晏華:「閱讀是一種生活方式,悲傷的時候可以讀悲傷的書。」
    最近看的書是《Bird by Bird寫作課》、《不安之書》。人很少跟自己獨處,我們如何跟自己內在對話,可以透過書寫,把情緒寫出來。從童年開始寫,不管快樂悲傷的回憶,寫就對了。或是利用短短的時間,閱讀別人的思想,通過作者的生命經歷,反思自己生命的意義,都是蠻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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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西老街小籠包老闆娘劉娟

  • 關西老街小籠包老闆娘劉娟:「閱讀是種體驗,能夠創造情境,是對自己最低成本的投資。」
    最近看的書是《0元促銷-小店逆轉勝的時代》、《體驗的智慧》。是我結合當下工作,選擇性的閱讀。書本能創造情境,在這種氛圍下去體會作者、思考作者的話,甚至會因而行動起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蠻享受這個過程的,會看到不一樣的、越來越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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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特喜公司副總楊勝堯

  • 范特喜公司副總楊勝堯:「閱讀讓我們的生命更豐富,刺激你的左腦與右腦。」
    最近看的書是中英文的歷史書、傳記類。我們從教科書也得到不少歷史,但每個時代發生的事情常有不同觀點與時代意義,因此我喜歡讀這類的書。從這些書中可觀照自己的生命狀態,得到某種啟發或印證。我也習慣閱讀原文歷史書,來了解不同文化,得到不同社會發展底下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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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蔡宜潔

  • 上班族蔡宜潔:「閱讀是替自己創造一個獨處的環境,一本書看好幾個月也沒關係。」
    最近看的書是《一個人到處瘋慶典》。我看的書大部分是旅遊類或圖文書,閱讀對我的意義,就像進入一個獨處的空間,只要認真下去,周遭彷彿就沒有了聲音。閱讀也像跟自己說話,很煩躁的時候,看一下書,喝杯茶,這就是我紓壓的方式,有時一本書看好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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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彭惠玲

  • 上班族彭惠玲:「原本我不喜歡看書,但最近閱讀讓我開始去思考人生。」
    最近看的書是《自己才是旅程的終點》。社會不公常會帶來生活上的影響,但活得像自己比較重要,很多事現在不做以後會後悔,所以這本尋找自我答案的書我很喜歡。我原本不是一個喜歡書的人,但最近慢慢思考自己的方向,閱讀成為激發我思考未來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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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華大學教授李玟玫

  • 龍華大學教授李玟玫:「閱讀讓你平靜下來,閱讀等於生命。」
    最近看的書是《零工經濟來了》。書中闡述金錢不是生活的唯一,重點是如何設計、管理自己的人生,我將它推薦給我的學生。我發現外界紛雜時,閱讀會乾淨純然地讓我靜下來。讀實體書是截然不同且完整的經驗,你的身體會有記憶,我很難想像未來的世代若沒有閱讀,會是怎樣的生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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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德福學校老師藍惠真

  • 華德福學校老師藍惠真:「閱讀讓你進入無限,親子共讀讓關係更親密。」
    最近看的書是《德雷莎修女愛的光芒》、《曠野的聲音》。沙發邊、餐桌上、廁所裡,我都放了各種書。我是基督徒,在意靈性的發展,所以信仰方面的書是我持續要閱讀的;此外跟我工作相關的書,也必須濃縮精要,帶給孩子。廣泛閱讀是我重要的生活項目之一,閱讀是有限個人裡的無限,讓人得以擴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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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文診所的小鎮醫生章殷超

  • 樂文診所的小鎮醫生章殷超:「閱讀讓你思考、學習與體驗,讓人生更美好豐富。」
    最近看的書是《失控的照護》。我看的書大部分都跟職業相關,可以改善、修正我的工作。生活在現實社會中,我對人生的見解是,體驗必須建構在思考與學習上,這幾件事都跟閱讀分不開,此外,也可以透過別人的心與眼,看到我沒有機會歷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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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導演曾馨瑩

  • 電影導演曾馨瑩:「閱讀考驗你的時間管理與情緒的調整,看書就像是認識一個人。」
    最近看的書是《魔球》。改變這個世界叫人灰心的遊戲規則,是這本書吸引人的地方。我覺得閱讀對我是一種願不願意為了一本書安排時間的考驗,看一本書需要平心靜氣,也考驗著我的耐力與情緒。看一本書最後看回自己,你將發現你願意為它改變,去面對生活中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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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科、元智大學生林芸瑄、蔡萱瑜

  • 雲科、元智大學生林芸瑄、蔡萱瑜:「不想用電腦作業時,就會想看書。」
    最近看的書是《改變味覺就能瘦》、《長壽俱樂部》、《貢丸湯》、《雪域宅男》。小時候很愛看書,從童書、繪本,到輕小說、星座、希臘神話。大學看得較少,都是學業上的書,但不想用電腦時,就會想進書店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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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讀台灣》拉拉庫斯回憶:跟著人權館走讀高一生及嘉義鄒族228史蹟

文:國立人權博物館
圖片來源:台灣原住民族學院促進會

5月上旬,國家人權博物館舉辦了一場「嘉義鄒族228」及白色恐怖受難者高一生的事件史蹟踏查。

這場響應文化部號召的「走讀台灣」活動,亮點在於依循高一生之子高英傑所撰回憶錄《拉拉庫斯回憶:我的父親高一生與那段歲月》,將書本知識與踏查路線兩相結合。除了帶領民眾實地走訪事件地點,活動也加入原住民族群的文化導覽,不僅深化從書本得來的知識,也試圖讓民眾體會到,白色恐怖不僅是紙面上的歷史陳述,而是活生生充斥在當年眾生的日常環境中。

主辦單位鼓勵參加踏查的民眾,出發前先閱讀前述的高英傑回憶錄,並撰寫心得報告。此外,活動也保留名額給原住民族群的朋友,希望族人藉此認識自己部落不為人知的過去,具有文化平權的實質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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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228紀念碑。

▇嘉義,是全台228事件最慘烈的發生地之一

1947(民36)年228事件發生後,悲劇事件漫延全台。3月5日,鄒族領袖高一生與湯守仁受邀選派百名壯丁,由奮起湖搭森林小火車下山協助市區治安。3月11日,國民政府軍抵達嘉義。和平談判代表陳澄波、潘木枝等十多人前往調停,卻在3月17到25日間,未經公開審判,先後在嘉義火車站等地遭軍隊槍決,亦導致鄒族因此遭到肅清,讓嘉義市成為全台228事件最慘烈的發生地之一。

活動當日,來自北中南東各地的學員在嘉義火車站集合,一行二十多人重返73年前「嘉義228事件」的歷史現場,並在228紀念碑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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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228紀念碑。

踏查的時間剛好是梅雨季,出發前全台各地連續多日降雨,阿里山區則是大霧瀰漫白茫茫一片。眾人隨車來到阿里山樂野部落,由耆老帶領大家,跟隨當年鄒族青年的腳步,穿越濃霧參訪鄒族人世代安身立命的傳統領域。

「拉拉庫斯」鄒族語的意思是野杜鵑,杜鵑山位於現今阿里山鄉達邦村特富野社山腳下,是北鄒族的傳統耕地,因野生杜鵑花佈滿山而得名。5月仍屬花季,不過近年因氣候變遷,花開盛況已屬少見。

鄒族重視與他人分享,進入部落無論老少迎面就是「aveoveoyu」,意為「我心喜悅」、「你好」。這是學員一進部落學得的第一句,也是最重要的鄒族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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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連日梅雨中,一行人隨車抵達樂野部落。

在茶山部落的前村長安李玉燕長老努力爭取下,鄒族人蓋了七十多座的分享亭「hufu」,族人無論是吃飯、宴客、閒話家常,各種大小事都齊聚在涼亭「hufu」裡完成。遠道而來的陌生人,只要一句「aveoveoyu」,便可大方取食懸掛於外的香蕉、食物,任君取用。

鄒族重視分享與自然平衡的和諧關係,卻在歷史上被歷來統治者視作生蕃,或被野心家利用而背負罪名。七十多年前228事件及白色恐怖時期接連的整肅,成了鄒族人及其後代至今不願提及的傷痛。

這段威權統治與人權迫害的歷史看似遙遠,實則牽動台灣社會及文化層面既廣且深。多數學員因出發前已閱讀過《拉拉庫斯回憶:我的父親高一生與那段歲月》,因此對於當年鄒族菁英受害的遭遇並不感到陌生,甚至有3位學員已是第二度報名人權史蹟踏查活動。

本次學員的年齡層橫跨老中青幼,最小10歲、最年長70歲。其中兩位仍在國小就讀的姊弟,在母親陪同下進行台灣歷史及人權自主學習之旅已有一段時間,足跡遍布鄭南榕紀念館、中正紀念堂及綠島園區等地。

來自全台各地的二十多名學員,涵蓋了閩南、客家、外省及原住民族。眾人跟隨著鄒族受難者親屬及其後代,包括梁錦德、湯進賢、高英傑及陳閔園等人,一路從樂野部落沿著福山古道上至福山部落,再抵達達邦、特富野社,最後一日落腳於茶山部落。一路的行腳彷若台灣數百年來的縮影──路程雖顛簸難安,天候亦時晴時雨,但人們一路相互扶持、彼此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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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邀請湯守仁之子湯進賢與談,分享珍貴舊照片與鄒族228事件經歷。

▇受難者高一生與湯守仁之子,分享歷史失落的缺角

鄒族人自日治時期流傳至今的傳統歌謠,不少是由受難者高一生親自作詞譜曲的作品,然而在白色恐怖時期,歌曲被冠上了「作者佚名」。鄒族人也自此噤聲,成為失語的好幾世代,許多年輕人不諳母語,傳統文化出現斷層並式微。往前追溯,七十餘年前的228及白色恐怖導致的影響甚為深遠。

這份斷裂的歷史,活動當日在高一生及高家人日治時期以來居住生活的屋舍中,透過溫柔敦厚的高英傑悠揚婉轉的歌聲,拼湊出失落的歷史缺角。

幽默風趣的湯守仁之子湯進賢,談起父親遇害時他年紀尚小印象不深,卻每每在母親獨自一人憶念父親落淚時心痛不已。自少求學與當兵期間,人還未到家,部落警察及特務已在家裡泡茶等候他。

從高英傑與湯進賢等人身上,得以看到鄒族人面對苦難的尊嚴與勇氣,卻也可察覺到部落內不可說的祕密,禁忌背後所深藏的悲傷與憤怒情緒,交雜著對歷史真相的渴望。唯有揭開沉重的黑幕,歷史的苦澀與宿怨,才得以嶄露和解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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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權館帶領學員赴達邦部落,拜訪《拉拉庫斯回憶》作者高英傑,及高一生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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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員們在高一生故居,與高英傑合影。

當年在時任鄒族鄉長的高一生鼓勵下,鄒族人前往茶山部落居住開墾、種植水稻。主辦單位因此安排學員最後一晚於此過夜,希望讓學員從過去的歷史,看見鄒族部落面向的未來。

活動期間,眾學員赴「台灣原住民族學院促進會」輔導的有機香蕉農園,親自鋤草、採收,合力烹調剛採下的山芹菜、搗香蕉糯米飯。透過親自體驗當地的農作方式,認識鄒族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友善環境的永續農法。

下午則是在部落年輕人的帶領下,體驗鄒族傳統文化,包括射箭、甩風笛、製作月桃鳥笛、搗米及共舞等。

本次的文化導覽員阿戴(鄒語諧音),是從都市回郷發展的年輕人,部落裡像他這樣回游的青年正逐年增加中。阿戴表示:他們這個世代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傳統文化,也不太會說鄒族母語,當初返鄉時他也曾猶豫,花了些時間適應之後,現在已逐漸找到自己的鄒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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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還安排學員們體驗鄒族農事,搗米、吃自己親手採收的蔬菜。

▇拉拉庫斯回憶:走踏事件現場,對應書中歷史

走踏歷史事件發生地,除了可以親身感受歷史的痕跡,最重要的是,民眾可以將書本中閱讀到的故事,與雙腳走過的實境相互對應觀察。

這趟史蹟踏查之旅,帶領民眾實地走訪書中故事所述的地點,包括228事件及白色恐怖的歷史景點,如水上機場、紅毛埤軍械庫、醬油工廠遺址、武義德故居、高一生故居、十字路車站等。也不乏過去高一生鼓勵族人前往開墾的新美、茶山等地,如茶山部落集體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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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山森林小火車的十字路車站。

學員有機會體驗與懷想原住民族追求自治的理想,感受原住民族群在國家暴力下遭受的苦難,以及轉型正義的重要性,讓參與者深刻認識到歷史與當前生活的關聯。

三天兩夜的豐富行程,身體雖然疲累,精神卻十分飽滿,參與者多能從中沉澱思索。鄒族人如何從自己的觀點重新書寫、詮釋鄒族人的歷史,以此展望未來?相信這不僅是鄒族人,也是共同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需要運用更多智慧一起努力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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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達邦部落、全台海拔最高的228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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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鄒族生活,不分族群一起展望未來。

▇同場加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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