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生的曹疏影,哈爾濱人,北京大學中文系文學專業學士、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碩士。曾任北京大學五四文學社社長,並參與創辦第一屆未名詩歌節,亦曾於義大利佩魯賈(Perugia)進修義大利語,後定居香港,目前任職《端》傳媒,生活在台灣。
從大學時代開始詩歌創作,也寫童話與散文,著有詩集《拉線木偶》、《茱萸箱》、《金雪》,散文集《虛齒記》、《翁布里亞的夏天》與童話《和呼咪一起釣魚》。曾獲香港文學雙年獎、香港中文文學獎、劉麗安詩歌獎、時報文學獎散文獎。
《金雪》尤引人注目,其詩歌高度十分驚人,在具象地景拉出抽象藝術,經由語言的實驗與全新掌握,體現純粹但複雜的龐然精神性。
▉哈爾濱:雪如詩
曹疏影年幼時,父親常到中國各地開會,最常帶給她的禮物是民間故事集。「他不知道該送女兒什麼,就想著書總不會有錯吧。」而對曹疏影來說,這些帶著各地特色,甚至是方言的故事宛如寶庫,開拓她對世界的認識與想像。
從小生長在中國東北的曹疏影,頭一次感覺到詩意的存有,「印象中,應該就是冰和雪吧。它們有各種不同的形態。尤其是當光線照射下來,雪地上的璀璨,對小時候的我來說,就像是詩。」
中學期間,曹疏影能讀到的詩歌並不多,「哈爾濱在當時並不是一個文化興盛交流的城市。」就讀的學校是整個黑龍江地區最好的高中,成績也挺好,「就是乖乖牌女孩。生活滿無趣的,可是冰雪好像讓我超越自身的百無聊賴。」
「對我來說,超越性一直是非常重要的。」曹疏影如是強調。她喜歡看冰雪在不同地方被光線照亮的樣子,「冰雪十分純粹,但又可以是複雜的呈現,從點線面看,有不一樣的感受,包含形狀與紋理都讓我很著迷。對很多人來說,冰雪代表童話夢幻,但它們從雪白轉成黑色的變化,可以有更多維度的觀照,不會被單一化。」
曹疏影眼睛發亮地說:「冰雪就像宇宙的一幅圖,可以讓我無止境地探祕。」
▉北京:往哪裡都是方向
要認真說起和詩歌的相遇,是家裡有一本《現代詩辭典》,曹疏影沒事就會翻翻。「那才是最初的接觸,比如讀到瘂弦和洛夫,他們詩歌語言的光芒就非常吸引我。特別是他們如何使用語言,讓那些機鋒運作在不同的語境,滿不可思議。」
而後她考上北京大學中文系,「從很悶、很緊張的壓力環境中解放,自由自在,非常的開心啊。」常逃課的她,不是去圖書館讀書,就是前往樹林聽音樂,「校園裡的樹林,對我來說是很稀奇的。」她解釋,哈爾濱是平原,又是工業城市,沒什麼樹。她笑著說:「所以當我看見大片樹林時,就有種心靈開闊的感覺,好像往哪裡都是方向。」笑起來的曹疏影,眼神晶亮亮,像有燦爛的神通過。
在中國政府為舉辦奧運而大規模改造北京之前,從1998到2005年,曹疏影度過一段黃金時光。「我愛讀北大詩人海子的詩,一開始讀不懂,但就是一直讀下來,慢慢也就明白了。關於詩的反叛、衝動與自由,讓我逐漸想要挖掘自己的生命更深。」更重要的是,「海子對我的影響是,啟發我去思考語言不同的使用方式。」
語言是活體,是有機生命,本來就不是僵化的死物。曹疏影說:「這就是我寫詩的動機,想要去掌握語言的能量,認識每一個字的意思,擦亮它們,讓語言獲得自由,跟我的自由一起重構。」
2000年左右的北大,延續著1980年代的精神,民間的藝文發展亦暗湧似的鼎盛。曹疏影上北大時,碰巧北大的100週年剛結束,有許多紀念書冊問世,比如《北大百年詩選》等。她也去參加五四文學社,體驗著詩歌的生活,「一下子就把我徹底打入詩歌的世界。」再加上生活周遭就是最鮮烈的藝文環境,胡同裡有許多二手書店、酒吧、咖啡館,「我還記得有家電影咖啡館叫雕刻時光,是一對台灣夫妻開的,常放讓人眼界大開的藝術電影。我也認識很多歌手、詩人、導演、藝術家、民間哲學家。反正到處都有古怪的人,像周雲蓬、左小祖咒那會兒全是朋友。」
曹疏影的語氣充滿懷念:「那真的是自由時刻,當時的風貌對我影響巨大。」但很多場所後來都被中國政府下令弭平,面目全非。在北京住了7年的她不無感慨。
▉《拉線木偶》與《茱萸箱》:詩歌作為生活
2002到2005年,北大碩士班的曹疏影讀的是比較文學和世界文學,鑽研各個語種的文學,比如德國古典文學、印度語系等等。「其實就是在讀各國的民間文學,我非常有興趣,和小時候讀爸爸買來的故事集好像是一樣的。」
唯雙親不能理解曹疏影讀中文系的選擇,對他們來說,文學是遙遠的、不切實際的事物,而後曹疏影致力於寫詩,他們更是不可能支持。曹疏影並沒有停止下來,仍舊開開心心地在文學路上持續邁進。在北京,她出版了兩本手作詩集,《拉線木偶》與《茱萸箱》。曹疏影說:「印量當然很少,就20本。申請書號這件事太麻煩了,一般作法是自印,輾轉在朋友間交流而已,類似現在的同人作品。」
在曹疏影而言,《金雪》才是正式的第一本詩集,她甚至不太記得《拉線木偶》與《茱萸箱》的內容,只約略記得主題。《拉線木偶》寫戀愛中的女人,就像被淘空的木偶,「很恐懼身體不是自己的。」曹疏影試圖重現當時心境。
在寫詩時,情緒自然是重要的,也是不可能避免的,然而,「我不想成為只由情緒引導的詩人,但也不想清理到像是沒有情緒、過度乾淨的詩人。我比較想在詩歌裡具體掌握、理解情緒。」
至於《茱萸箱》,「那時常去香山的櫻桃溝,看見山茱萸,喜歡它的樣態,連帶覺得茱萸這兩個字很美。另外,我想要有個可以隨身攜帶的箱子,收集所有喜歡的、浪漫天然的東西,好像時光的箱子。」她素淨的臉上泛起亮麗明媚的笑靨。
不過,曹疏影並不走主題式創作的路線,一段時間到了,就整理自己的詩,讓整體感出現。「我就像是語言的平台,」曹疏影說明:「帶著各種語言的歷史在移動,包含東北話、北京官方漢語、民間方言,乃至於義大利語言。我喜歡讓不同事物碰撞,找到中間那道隱密的橋,發掘原先預想不到的狀態。」她傾向於落筆前完全不知道是什麼,而最終能夠寫出全新的東西。
曹疏影真誠地講述:「詩歌對我來說,是開掘語言的可能性,像是深入到絕對黑暗的地方,找出語言的粒子,甚至自己發明字詞,進行照亮一切的動作。那是高度自由的實驗,讓我著迷而非常喜悅。」
▉香港與台灣:多樣性、非中間性,以及鬆軟的部分
2002年曹疏影與詩人廖偉棠相戀,2005年兩人一起移居香港。香港生活對曹疏影有著大衝擊,其一是自然地理的衝擊,其二是語言方面的衝擊。
「北京是大餅一樣的城市結構,一環一環,總是可以通到中央去。」曹疏影分析香港與北京的不同,「但香港不是,香港沒有唯一的中心點,比如東涌在西邊,西貢其實是在香港的東邊。這顯然就不是單一核心的思維,每個地方的人都把自己視為中心。香港並沒有被中央化,還有多樣性。」對曹疏影來說,這是十分重要且美好的部分。
在香港,曹疏影與廖偉棠選擇居住在大嶼山東涌的一棟四十多層高樓裡。「我們住在三十幾層處,窗外頭就是山跟海,也有村落和侯王廟,再前面一些是機場,那兒有個天然草坡,每天都可以遠眺所有的景致。我們等於是被很棒的自然環境圍繞。」對看慣系統化大城北京的曹疏影來說,眼前儼然夢寐場景,教她心開胸闊。
粵劇也帶給她語言方面挺深的刺激。侯王廟每年都舉辦寶誕,會有粵劇班子唱三天大戲,曹疏影感到萬分震撼:「第一次在非劇院的場合看到傳統藝術的天然存在,非常過癮。師傅們會在廟前的草坡,用相當長的竹竿搭建戲棚,包含舞台、後台、走廊、座位,一應俱全。」會場有各種花牌和傳統事物,曹疏影極有印象的是,例如青年花炮會,彷如黃飛鴻電影裡會有的組織,「我很喜歡香港話,感覺他們的語言特別錦繡,有明清話本的意味。香港對字的使用,是繞過1949年後中國對漢語制式化的過程,保留語言天然的彈性,有著豐饒與自由。」
如今曹疏影一家搬遷至台灣,計畫長久定居,主要是為了孩子,因為香港教育體制的壓力太可怕。「另外,這是自由之地,而且文化氛圍很吸引我們。」實際上他們先前就很常來台灣,廖偉棠在2000年業已環台旅行過。而曹疏影則始終渴求著無制式、不固著的生活方式。
香港地景
▉全心投入做為母親
「兒子兩歲後,我就逼著廖偉棠跟我一起親力親為。」她笑得燦爛爛,「直到那時,我才開始全心投入做為母親。」
婚前想著要去很多地方玩,喜歡不安定的感覺,結婚後也仍像戀愛時一樣,唯孩子出生後,曹疏影逐步意識到婚姻與家庭意味什麼,人生也才有了大轉向。
兒子2歲前,曹疏影在張鐵志主編的《號外》雜誌任職,出刊前總是加班到凌晨2、3點,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搭計程車,由最東邊橫跨香港島,回到東涌。「睡前廖偉棠帶著兒子站在窗前,凝望底下長長的公路,迎面是黑暗與燈火。他會指著下頭說,媽媽就在路上。」曹疏影好氣又好笑地說,「他根本是故意的。」但這樣盼望著媽媽趕快回來的令人欲淚場景,讓曹疏影換了工作。
「我開始想要動手為兒子做什麼。」在工作與母親的天平,她更換砝碼的重量。《金雪》在2013年出版,那時兒子才一歲多,睽違多年沒有新詩集問世,她也不覺得遺憾。曹疏影從容笑語:「最近在整理詩作,看看有沒有機會今年出版囉。」
▉《金雪》:抽象性思維的地景書寫
人在香港,曹疏影才慢慢明白哈爾濱的自然風物與城市空間,對她有何意義。《金雪》詩集名或正標示自然風物對她的重要性,「我不是特別愛野外生活,沒有露營過。」她又笑開了臉,「我喜歡自然地景,應該是一種意象性的審美。」譬如她會觀察各種山水變化,碼頭、海灣、樹葉所占有的空間和它們沒有占有的空間之間的關係,乃至石頭上的草和痕跡,山峰的形貌與植被分布,將之拉昇到形而上,進行詩意與哲學的探討。
《金雪》收有大量的地景詩歌,每一首詩末都標註創作的所在地。對曹疏影來說,地景不止是寫風景,更把人與地的關係、人在城市與地理結構中的居住、騰挪與超越都展露出來。
以香港為例,曹疏影說:「香港是個神奇的城市,《金雪》有不少詩是在地鐵上寫出來的。每個地鐵站,你走出去看到的景象都有不同氣質,有許多立體的景觀。我就想把眼前的元素重整、轉化,看看會變出什麼樣貌。」譬如在銅鑼灣看到3個年輕女孩談論指甲油,抑或非常立體的中環有許多玻璃大樓,蘭桂坊那幾條街常見人買醉,所有景象都在她的心底,靜靜地發展為詩歌。
還有北角站,外面有碼頭與海鮮市場,再往前走就是殯儀館,「你看到民眾離開殯儀館,去市場買魚,到中段去放生,同時又有人在釣魚,短短的300米,構成生死的循環,十分有意思。」
「我好似用詩歌收集不同的地景,每一個城市有能夠嘔出一首詩的時刻,我都不會放過。」曹疏影語氣平順:「但它必須是不得不成為一首詩,我才真的寫出來。」她不為了寫而寫,曹疏影會等待詩歌自然而然的生長與熟成。
初到香港,曹疏影即經歷到WTO的抗議現場,有世界各地青年遊行,加上往後香港本土的各種社會運動,從天星、皇后碼頭到反高鐵、反國教,「那會兒還是相當樂觀的情況,參與者的精神都是開朗的氣質,常有人在街上讀詩、玩音樂,非常朝氣,讓我大開眼界。」唯雨傘運動以降,曹疏影表示,整個香港的抗爭風氣受到緊縮,一切也就慢慢不同了。
《金雪》也收錄了不少身在社運現場的詩作,如今曹疏影來到同樣處於轉捩點的台灣,問起如何在絕望中維繫希望,她說:「如果不要只用政治的維度去思考,我覺得還是大有可為的,畢竟還有文化、藝術、歷史和種種其他的維度等等,都在生活裡。」曹疏影並不想輕易地放棄樂觀,如同她的詩歌,在冷冽的後面,藏著微微的溫熱,像是厚雪下的各式生命,從來無法被徹底封凍,總有一日會重新萬物生長。
整場專訪下來,曹疏影滿常笑的,大女孩也似,好像下一秒就會乘興跳起舞來,與她的詩歌所流露的典雅、靜僻與憂情,煞是迥異。因為視覺企劃的緣故,沒有白衣的曹疏影還特地去商場買了件白色洋裝,非常有心。又稱跳舞蘭的文心蘭在她手上,彷如是實體化的微笑,璀璨如詩。畫面效果看起來也像是天寒地凍裡,愛冰山旁開了一株金黃花樹,堅定飽滿。●
書評》印象派的生命本色:評韓江《白》
韓國文壇上女作家輩出的時代約莫是20世紀的最後10年。相較於其他東亞文學圈的女作家潮,韓國的女性文學算是遲開的芬芳。幸運的是,拜當代對於女性主義思潮和多元文化的重視(當然還要歸功背後有韓國政府大力推動韓國文學文化),韓國女作家近幾年在國際間頗有斬獲。
申京淑與韓江兩個世代的作家先後獲得曼布克大獎的肯定,間接證明了韓國文壇崛起的新女力。韓江的兩本代表作《素食者》(2007)和《少年來了》(2014)已相繼被翻譯引進台灣,2018甫出版的新作《白》也得以短期之內在台灣推出。
對韓江作品或韓國文學陌生的讀者,《白》的入門門檻相對友善,不需要具備太多韓國歷史或文化的先行知識也能獲得共鳴。整本小說共由65篇長短篇幅不一、圍繞著白色意象的文章構築而成,大大小小的文章,有的像一個精緻的極短篇小說、有的像是風景的速寫、或是心情的斷片,任意散落堆疊。然而仔細觀察,其中有某些母題及其延伸的哲思穿插在前中後段,造成不斷迴旋縈繞的效果。
這個核心源於一則家庭悲劇,在「我」出生之前,年輕的母親獨自產下頭胎,不到半天就夭折的事件。這個方生方死、襁褓巾變成了壽衣的女嬰,戶籍中不曾記載過、而後被「我」的出生頂替掉位置的家族長女,鋪陳出本書關於生與死、缺席與存在、潔淨與汙垢、緣起與終結等一系列生命本質的辯證。
這個低調但持續的基調,在色階參差的白色馬賽克磁磚拼圖中浮顯出核心意象。最末一節〈所有白〉的微妙意象或許最能神會表象與底蘊間悖論般的連通,韓江企圖探觸的恰是「白菜心最明亮的深處最被珍藏的嫩葉」、「白天升起的寒冷弦月」,或者是「冰河的稜角形成的偌大的青色影子,因為不曾擁有生命,感覺反而更像神聖的生命。」
從《素食者》和《少年來了》認識韓江的讀者可能會有點意外,前者的生態/女性意識與後者省思光州事件的政治性,似乎與新作的旨趣大相逕庭,實則作家對於人性內裡的探索一貫相承,儘管在有著大敘述背景設定的文本中。
讓韓江聲名鵲起的《素食者》或許是造成(韓國以外?)讀者既定印象的源頭。《素食者》的雛型在更早期的一個短篇〈植物妻子〉(1997)即見端倪,話應該從這個原型說起。這篇故事裡的夫妻搬到了郊區的高樓大廈裡,窗外看出去是高速公路以及一棟又一棟長得一模一樣規格的大樓,不要說遠離了自然環境,連人的氣息都感受不到。被水泥叢林孤立異化、被鐵窗和中央空調隔絕得激進窒息的妻子,身體開始出現從人類退化(或進化)的跡象,最後竟在陽台上蛻變成一株植物。類似這種在原該是親密關係中隔絕、孤立的人生,是韓江早期小說中鮮明的主題,只不過沒有變成植物妻子這麼戲劇的橋段。
這篇猶如植物版的《變形記》在10年後改寫成《素食者》並增添更豐饒的元素。《素食者》的第一部裡,妻子某天起斷然變成素食主義者的原因隱晦不明,在父權家庭的長期壓抑似乎連結到她對於肉食血腥與暴力的反感,而且反抗的按鈕一經啟動就再也關不掉了。素食只是起頭,成為植物才是她脫離主流社會與回歸自然的終極嚮往。她的反社會牽動了另一對疲倦夫妻的家庭變化。
第二部裡,她的「自然化」變身竟喚醒了姊夫槁灰的原慾,姊夫試圖運用藝術創作去超越壓抑的野性,她則是以接受同為植物的召喚般呼應了姊夫的慾望需求。這一段男女主角腦海各有異世界、在文字描繪下格外奇詭異艷的跨/偽物種交媾影像,看在正常人姐姐的眼裡,就是老公與精神失常的妹妹通姦而已。
第三部中,受傷害的姊姊選擇與老公離婚,並繼續照顧厭食到頻臨死亡的妹妹。小說的主旨也從妹妹與姊夫對家庭結構與社會價值的逃逸面向,回到「正常人」如何觀看處理異常、倫理與生命的問題。背負著自己的傷以及別人的傷、猶在常軌上拖著腳步前行的姊姊思索的問題,恰是作者丟給廣大讀者的大哉問。
《少年來了》以光州事件中7個平民的敘述拼湊出被害者、被害者家屬和倖存者當時和此後的故事,控訴執政者和施暴者的殘暴心態與手法,也是台灣政治小說常見的敘事模式,所謂的以小見大、舉重若輕。在批判政治案件的同時,《少年來了》更深沉的探討是,被大事件漩流波及到的當事者、旁觀者和見證者,如何帶著各自的悔恨、哀慟、怨懟或罪愆去面對自己以及彼此在那個歷史片段中的選擇和作為。人性光輝與闇黝之間的皺褶是這部政治小說不容忽視的重點。光州事件是韓國當代政治史上最殘暴、直到近年真相才得以逐漸解密的一頁黑歷史,以這麼殘酷的國家暴力為題材,卻更著墨於人性與存在的幽微,新作《白》的返歸本質叩問並不令人意外。
在韓國的創作梯次裡,1970年出生的韓江應該被歸類為386主力世代的下一梯次,在2000年後崛起接班,比起上一個世代對爭議性議題更為敏感直白。有興趣做台韓比較文學的讀者,不妨將韓江的作品跟台灣的五年級小說家來個超級比一比。好想贏韓國嗎?看完後自有公道。●
흰
作者: 韓江(한강)
譯者:張雅眉
出版:漫遊者文化
定價:27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韓江(한강)
1970年生,韓國文壇新生代暢銷女作家,是亞洲獲得國際曼布克文學獎的第一人。她畢業於延世大學國文系,現任韓國藝術大學文藝創作系教授,父親也是小說家。1993年,她在《文學與社會》季刊發表詩作,隔年以小說《紅錨》榮獲《首爾新聞報》的年度春季文學獎,開始進入文壇;1999年以作品《童佛》贏得「韓國小說文學獎」,2000年贏得「今日青年藝術家獎」,2005年,以中篇小說《胎記》榮獲「李箱文學獎」,成為史上第一位獲此文學大獎的「70後」作家,2010年以《戰鬥氣息》榮獲韓國「東里文學獎」、2014年以《少年來了》榮獲韓國「萬海文學獎」、2016年《素食者》榮獲國際曼布克文學獎、2017年《少年來了》榮獲義大利「馬拉帕蒂文學獎」。作品有長篇小說《黑鹿》 (1998)、 《你冰冷的手》 (2002)、《素食者》(2007)、《起風了,走吧》(2010)、《希臘語課》 (2011) 、《少年來了》(2014),小說集《麗水的愛情》(2012)、《植物妻子》(2000)、《火蠑螈》(2012),詩集《將傍晚放入抽屜裡》(2013)等。
2014年她受邀參加倫敦書展,同行者有以《請照顧我媽媽》揚名國際的申京淑、韓國百萬暢銷歷史小說《罪囚645號》作家李正明。在書展期間,多家英美歐媒體對於韓江的小說作品深感興趣,評論她寫作大膽,跳脫舊式的文學框架。有韓國文學評論家稱她為「一位印象派作家,擅長捕捉瞬間掠過的情感,據此勾勒生命裡註定的情感基調,她潛心研究的是絕望至極中才可以感受到的那束微弱救贖之光。」
她第一部譯介到歐美的作品《素食者》獲得了2016年的國際曼布克文學獎,之後以光州事件為背景的《少年來了》則於2017年榮獲義大利「馬拉帕蒂文學獎」(Malaparte Prize)。
《白》是韓江結合自傳及實驗性質的全新作品,書中收錄了從「白」衍伸而出的六十五則短文。故事從韓江帶著孩子到華沙駐市寫作開始,以她對早夭的姊姊的回憶為主軸。她翻撿著從小到大生命中與「白」相關的記憶,仔細凝視那些關於生存、死亡、黑暗、傷口、消逝與痛苦的片段,以冷靜銳利的筆調,寫下充滿詩意與力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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