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IP令貴妃:《延禧攻略》的集體嘉年華

我對宮鬥劇有免疫力。

雖然也看了《後宮甄嬛傳》,不過那是被周遭的人逼到沒談資,才花了幾個半夜,跳著快轉過一遍。宮鬥最大的問題是鬥來鬥去都一樣,來一個黑一個,不論男女老少,到頭來全都成了做作陰狠的心機婊。但這未免也太負能量、太不身心靈了吧!我還滿擁護地球的揚升的。

不過《延禧攻略》倒是無接縫地看下來了,而且越看越嗨,逢人就講,都已經快被鄙夷了。這戲好在哪裡?延粉大概都會提到三個重點:選角、劇速、服化道。

第一次看到魏瓔珞,胸口像刷了一條根:好英氣的女生!這位小宮女從頭到尾板著一張厭世顏,瞪著微凸的大眼睛,心有城府又楚楚可憐,彷彿全天下都對不起她。她的臉有種樣板性,硬邦邦的,像皮影戲,輪廓分外鮮明。單是這個一號表情,就是一種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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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看起來像傀儡,動起來也像傀儡,這種傀儡演技在其他演員的幫襯之下,顯得格外有張力。她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進擊少女,的確也有點機械性,讓人想起《攻殼機動隊2 Innocence》中草薙素子和性愛機器人。有趣的是,同時播出的日本晨間劇《一半,藍色。》也有這樣的人偶感,幾乎所有的演員動起來都點到為止,一格一格的,卻依然可以溫柔動人。人機合體而毫無違和感,看來真的是AI時代了。

反過來看,在女主傀儡演技的對照之下,上至太后、皇帝、皇后,下至李玉、太監、小宮女,每個人似乎都特別立體,特別有人性,一掃之前宮鬥劇的一鍋濃稠,糊糊的分不清誰是誰。播放期間,主角配角輪番被推出來圈粉,甚至還有了渾名:白月光、癡情種、初戀臉、綠茶婊……戲外比戲裡還熱鬧,堪稱流水席造勢,一路吃到飽。

小說與劇情同步更新,是增加追劇黏性的又一狠招。快手快腳的網友漏夜苦讀,定時劇透,只為搏君一讚。影音平台愛藝奇還一度因為小說更新超前,「影響觀劇體驗」而停更了小說,導致網上罵聲一片,哀鴻遍野。飢餓行銷至此,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也該寫入教科書了。

如今小說印成書,還沒看過或想重溫的觀眾盡可以慢慢品味,細細比較,不必再湊一窩蜂的熱鬧。不過追劇本來就像看世界盃,圖的就是瞎起鬨的快感,奮身投入茫茫粉絲海,七嘴八舌,嗆來嗆去,趁機把所有做人的委屈全都吐出來,從而完成亞理斯多德的淨化。

這部小說並非原創作品,而是為連續劇服務的。以純文學的標準來要求它,未免過於嚴苛,不過作為劇本小說或網路小說,還是流暢好看。一般說到IP化,是先有小說,再買下來改編為影視或遊戲,不過這裡卻倒了過來,又是另一種模式。文學其實也不必高高在上,放下身段,當個好齒輪,為整個IP機器獻身,何樂而不為?

小說看來和劇本相差無多,故事幾乎是以單元劇的節奏在推進:結實,緊湊,俐落颯爽,追起來如御風而行,一甩傳統宮鬥劇的鬱結凝滯,輕快得不得了。這應該也是未來夯劇的大趨勢。

《延禧攻略》之所以被封為「爽劇」,除了劇速明快之外,也因為女主的人設大反傳統,看似口無遮攔,其實步步算計,敢跟老闆對嗆,又能全身而退,甚至平步青雲,所有人都可以在她身上看到理想中的自己。

小說自然透露了更多的細節與心理過程,不過放在魏瓔珞的身上,似乎又讓她變得太人性了,反而少了前面說的傀儡感。Less is more,吳謹言的詮釋看來更令人捉摸不透,更驚奇,也更神祕一些。這是一個詭點。一旦演員的型對了,演技似乎就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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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延禧攻略》之賜,「服化道」(服裝、化妝、道具)這個複合式概念忽然潮了起來。一夕之間,之前不大受重視的美術設計一躍而成顯學,雖然有些歇斯底里,卻極可能是一次美學的小覺醒。

大概是《末代皇帝》之後,清裝戲裡的清裝,就開始異想天開地超展開。行頭越來越多,顏色越來越刺眼,萬眾齊心一直往野台戲傾斜過去,卻又沒有野台戲理直氣壯的天然俗。《延禧攻略》一上線,清裝突然特別清,乾乾淨淨,寒而不酸,是講究過的簡單。上一次被清裝驚艷到,是看到《殭屍家族》裡的貓熊小殭屍和噘著櫻桃小口的母殭屍,那已經是80年代的事了。

對照清朝留下來的照片,這些精緻的衣著似乎還是雅痞了些,摻雜了不少現代的審美觀和腦補成分。不過照片中那種怯生生的拘謹、做張做致的派頭,卻在戲裡很好地再現出來。幾張海報還把劇中人物嵌在畫屏般的背景裡,欲言又止,舉手投足都是戲,很有繡像本的味道。小時候聽阿姨說:「清朝人是很有氣質的。」當時心中蛤了一下,很難懂,看了這戲,又想起來了。

女裝是最容易上下其手的地方,每位娘娘一出場,就足以擔當一場清宮特展,然而要是存心找碴,也不是挑不出毛病來。像高貴妃的造型,紅紅綠綠的,讓人想到劈開來的聖誕樹,不時還掛上腸膜披肩當點綴。又譬如富察皇后的洛神裝,簡直像月餅盒上套色沒套好的嫦娥,故意的吧?一定有人要陷害她!不過這些凸槌的地方也是一種互動,讓觀眾邊罵邊看,秀了聰明又沾沾自喜,更是不能自拔了。

相較之下,滿大人的服飾就沒那麼討喜了。大概也因為看多了西方的諷刺漫畫,一看到頂戴花翎,尤其是那種很像斗笠的夏帽,立刻就覺得顢頇迂腐。不過戲中有一幕傅恆的背影,倒是徹底顛覆了成見:只見他拖著油黑亮的大辮子,衣裝筆挺,虎虎生風向前走去,好像還加了慢動作,完全是秋冬新裝發表會的走秀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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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莫蘭迪(Giorgio Morandi)在這時候重新出場,有種歪掉的趣味。他一輩子住波隆那,畫了一輩子的瓶瓶罐罐和風景,也不大與人來往,算得上是一位佛系畫家。那些摻了灰階的色塊,據說是為了呈現事物的自然狀態,看似一片淡漠,其實滿是色調上的細微差異。這是在色慾橫流的西洋美術史裡面壁禪修了。他應該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成為流行色,應該也沒料到後人會為了那到底是不是莫蘭迪色而吵來吵去。所謂的Fashion,本來就是張冠李戴的把戲。

製作人于正對這樣的結果非常得意,常在鏡頭前滿面春風,細數服化道的各種講究,也不忘放話點評,自我膨脹一下。熱情的網友見獵心喜,馬上就把他的舊作通通調出來,做成懶人包昭告世人:英雄不怕出身低,美學的養成還是需要歷練的。不過能在美術上下這麼大的功夫,給人們一個賞心悅目的清朝想像,到底是功德一樁。他就跟慈禧一樣熱愛cosplay。

再怎麼雅緻的東西,其實都有種做作的俗氣。就像乾隆,本是俗人,俗而要雅,四處蓋章,文明就出來了。

《延禧攻略》就像一場集體嘉年華,嘉年華就是嘉年華,為樂而樂,為爽而爽,其實也沒什麼好幽微的。藝術的本質終究是玩興,大笑瑜珈早就識破了這一點:人一旦懂得自嘲嘲人,真心不騙,立刻就聖靈充滿,開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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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共三冊)

作者:周末、笑臉貓
出版:新經典文化
定價:105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周末(原著)
《延禧攻略》影視劇編劇,原著作者。

笑臉貓(改編)
中國南昌作協會員,愛奇藝文學簽約作者,能駕馭各種題材與類型,尤擅古代小說。已出版長篇小說《三王一后》、《開門見夫》《豔骨》、《恃寵而驕》等。《豔骨》、《阿拉丁神鏡》、《夢魘王座》等多部小說作品已出售影視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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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30 18:49
話題》熱帶季風再起,給漫畫一封衝動而浪漫的情書

翁:恭喜《熱帶季風Vol.2》出版。從Vol.1到Vol.2,在這8個月的過程中,不管在心態或編務,甚至具體的設計或裝幀上,是否有什麼轉變或不一樣的地方?同樣地,在變化之外,是否有更確認、不變的篤定?

黃:《熱帶季風Vol.2》最大的改變是有了一個單期的主題。創刊號出來後,我們體認到每期之間絕對超過半年,這麼長的時間,說連載是沒有意義的。而它的經費之龐大,籌錢之疲累,也讓我決定它只有4期不會再多。既然只有4期、不定期發刊,策略上自然和一開始的想像是有點不同的。第一,每一期要有它獨立存在的完整性;第二,每一期都有它的驚喜。而更確認、篤定的是,我要讓它成為漫畫史上的經典(好像應該和作者們說一下大家要有這個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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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季風》Vol.1 & 2

翁:目前Vol.1正在進行再版許願計畫,不知道從出版者的角度來看,如何評估市場對《熱帶季風》的反應?是一如預期,還是有意外的部分?推出《熱帶季風》這樣十分「勇敢」(=「帶種」)的作品,最初是否曾設想過商業運作的層面?這大概也是多數人對慢工出版會抱持的疑惑。尤其是死忠的愛好者,每每在讚嘆之餘,不免會擔心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笑)從台灣出版市場的角度,我們想了解目前《熱帶季風》以集資加零售的方式,是否是「小誌」可以運作的參考?未來會繼續維持這樣的模式嗎?

黃:一開始真的是太衝動了啊。不過不這樣傻的話可能就不會做了吧。

我沒有預期什麼,連最後做成這樣都不在我預期之內,人生就是要這樣才好玩吧,不要什麼都計畫好好的。商業運作的層面設想過,覺得「完全不可行」。不過我還是有一點理智的,因為最開始的idea是做漫畫版的《破報》,這在商業上更加不行吧!

《熱帶季風》就是一個不理性的產物,但是要談理性,什麼都不要做啦!我們就是需要擴大讀者群嘛,所以有一點壓力也是好的,不然誰想整天拿著擴音器賣書呢?現在壓力就在那,沒賣完沒有下一本,只好拚命開發讀者,並且把書做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地步。把它看做是一個為期3年的投資,去養作者、養讀者、養慢工的品牌、養讀者的品味,那我覺得只要不虧錢還是可以的。

我覺得小誌的屬性是肆意地做自己想表達的東西,搞得壓力太大是本末倒置的。募資的壓力非常大,不是你案子放上去就有人要給你錢。你不懂宣傳,人家看都看不到啊;然後如果金額爬不上去感覺很丟臉,募到不少又沒達標你嘔的要死。小誌本身就是小量印刷、並且有業餘性質,我覺得那就用自己的錢去做到能做到的地步就好,沒錢的話就手工。但如果是一個沒有市場性,但有某種意義性的出版品就可以做募資,為了經營品牌也可以。

熱帶季風第三、四期不會再做募資,因為它募資的意義性已經結束了。當時的意義就是要啟動一個有點瘋狂的計畫,現在既然啟動了,身為一個(不太盈利的)盈利事業刊物,還是要讓它自己養自己才行。後面預計繼續募訂戶和做預購,加強零售的量,擴展國外市場也是一個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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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內頁(收錄於《熱帶季風》Vol.2)

翁:在形式上,《熱帶季風》實在很難界定,說是期刊,但似乎又有接近mook,甚或帶有更多專書的意味,不知道你們自己會如何定義呢?這樣一系列相近主題的作品集結,並常態「定期」出版的刊物,和慢工之前的出版經驗有何不同呢?未來各期的「主題」是否已經有了規畫?

黃:《熱帶季風》就是《熱帶季風》,這樣不是很好嗎?哈哈哈哈。

我這個人就是不喜歡容易被定義的東西,而且總是因此而得到各式各樣的困擾。定義清楚才容易找到目標、並且被記住,這是市場原則。不過可能因為不小心取了這個名字,就決定讓它像風一樣無法被捉摸吧。它在編輯時是以讀者在閱讀中得到的「氣場」去想像的,至於它到底是什麼,我真的不是很在意。

之前其實出了一本《前線Z.A.》有一點像是《熱帶季風》的前奏曲。它是一本有主題的合集,在同一個主題下展現5位作者5種風格5個觀點。特別是它的絹印版,在裝幀用紙用墨上都有很多接近《熱帶季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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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Z.A.》樣稿

但《熱帶季風》是第一次可以做一個延續性的東西。單行本一本就講完了,我知道《熱帶季風》有很多人會從一讀到四,編一本書的時候我們會去想像一個節奏,而《熱帶季風》我可以想像更長的節奏,在每期各自的節奏之外,還有一到四的變化。你知道讀者已經讀過什麼了,你告訴自己要給他強度更高東西,或者某一個點又可以沉靜下來,這件事讓我覺得很過癮(我是不是有點變態啊)。所以後面的樣貌和節奏現在還不可以破梗啊!

《熱帶季風》的印刷方式其實非常非常像慢工過往做的手工絹印。很多顏色就是在印刷廠裡調出來的。它甚至不是pantone色,而是pantone再去調,紙也依每個作品去選擇,我們也會上機試了又試。這本書如果全部同一種紙四色印刷,半天就印完了,但印刷廠花了3天去印我們的書,那個時間就和我用3個月去手印差不多驚人。你想想一間印刷廠一天的產值是多少?所以我都說《熱帶季風》是工廠裡的手工業。

它也回應了我一直對手工印刷的叩問:當機器能做到和絹印一樣厚的墨、一樣專門的調色、一樣美的效果,那個手工二字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價值?或者只是慢而已?我得到了很多答案,不過想把這個答案留給大家自己觀察。

翁:Vol.1的〈主編序〉曾提到,《熱帶季風》是希望「媒合好的紀實內容與圖像,一次養成一群作者、繪者、讀者和故事」,這樣的理念目前的成效如何?兩期下來,繪者不管出身或國籍都十分多元,可以和Openbook的讀者分享,一篇《熱帶季風》漫畫的誕生,從設定主題到尋覓繪者,從腳本編排和繪製過程的溝通,大概的作業流程和方式為何嗎?這種議題導向的「媒合」有什麼困難的挑戰或令人興奮的火花呢?

黃:它的程序是這樣的:我想到的如果是作者+故事,那就直接聯繫作者進行;想到的如果只有故事,先聯繫關係人,了解協助發展下去的可能性,然後思考誰的畫風適合、也會對主題有興趣。接下來如果是後者,就和作者一起採訪或看資料,聊到差不多了腳本就會出來。如果是前者,我基本上直接等腳本來就好了。

腳本出來以後,和其它漫畫的工作應該沒什麼差別。有意見我會給,有專業和核實的需要時我們會找夠專業的人來查核。然後就是分鏡、完稿。

我的作者年齡層落在25-45,其實有點窄。亞洲人的交友和生活圈好像特別容易侷限在一個圈子裡,作者的生命經驗有時不夠廣,這大概是最大的問題。我手上其實有些很好的題材,找不到能對這個東西有感受的人來畫。然後大家對於去採訪、田野自己未知的世界也不是這麼上手的。所以這些會是未來會努力去突破的方向。

這次有二篇特別難,一篇是和泰國作家/藝術家帕達.雲合作的〈括弧裡的或然率〉。我們是從一篇「自傳成份」很高的短篇小說作品出發的,但是和他聊過以後才發現,本來作者特別喜歡的幾個氛圍和場景都是虛構的,所以變成要重新架構這篇的腳本,作者沛珛訪完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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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弧裡的或然率〉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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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號裡的或然率〉繪者陳沛珛及手稿

不過我非常興奮,畢竟真實地認識了一位非常有趣的、活生生的藝術家,對我而言這比改編什麼短篇小說有趣多了。於是把帕達的世界觀、創作觀和對泰國的想法,以及他的生命歷程,還有原著裡相當有趣的結構手法全部放進漫畫裡,就變成了編輯部的巨大任務。我們看完了他小說的英文版還有一堆英文訪問(還好不是只有泰文不然也讀不來),再綜合那天的訪談去做出腳本。沛珛是帕達欽點的作者,我很高興帕達完全100%放手讓我們弄,也很感謝沛珛沒有被嚇跑,花了很多時間去處理圖像的部份。

另一篇是和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合作的〈柯金源的環境備忘錄〉,這一篇更痛苦。十幾頁的漫畫,我們看了柯師傅今年出版的那本N百頁的書,書裡大部分都是很中性的情況描述和數據、以及大量的對比資料圖,非常硬。我們要從中找到思想性的東西,以及適合被漫畫化的內容,此外也看了柯師傅拍攝的大量紀錄片,就盡量看,也和柯師傅做了一次面對面的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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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金源的環境備忘錄〉內頁(收錄於《熱帶季風》Vol.2)

訪談後其實想去抓他的工作方式和人格特質。他太獨特了,每天面對一個殘破的環境和無理的、想勝天的人們,卻能保持著堅定和溫和,我那時一直想逼作者把他這個氣場呈現出來。這篇的作者是創刊號以生物漫畫驚艷大家的小錢,他很熱愛環境、也有野外運動的能力,我也讓他去跟著柯師傅做剪接、拍火力發電廠和記錄海龜,但他一直抓不到柯師傅的「氣」,我們己經改來改去,弄到全體意志消磨到不行了。

後來我想想,我們都太年輕了,不夠沉穩,抓不出柯師傅的氣就換個角度吧。於是回到前敘的大量資料中爬梳,分了幾個單元去表現柯師傅的思想和精神。腳本大改之後,對分鏡構圖我也有很高的要求,因為要在TIDF的影展報上登,那裡聚集了對影像和內容都很要求的人。我只能說小錢的意志真的很堅強,最後結果也很常棒,聽說他也得到和〈我們的島〉合作的機會,我非常高興。

翁:「亞洲」的概念,是《熱帶季風》的核心,但敏感的讀者會發現書中的「亞洲」似乎和我們從小在教育中所描繪的「亞洲」大不相同,不只是對「範圍」或「邊界」的理解有所差別,更不是人們習於談論的那種(無論政治或學術)「大論述」下的亞洲,而是更「生活」的層面。Vol.2將焦點放在東南亞,這種迥異於台灣刻版印象的感覺更為強烈,可以談談慢工對「亞洲」或「東南亞」的想法嗎?雖然強調生活面,但書中並不見得都是愉快的部分,常常夾雜著「負面」的元素,特別是亞洲日常之下的「暴力」,這「暴力」可以是直接戰爭的殺戮,也可以是資本主義運作下的抺滅,是特意去捕捉這幽暗、暴烈的一面嗎?

黃:會從生活面去談來自我本身在東南亞的多年生活經驗,那些活生生的人對我來說就是比書本上的大論述有現實感。漫畫是庶民的藝術,我們想做的也是透過圖像敘事去感受其它人的生命,我認為小人物的生命經驗和大論述都有各自的重要性,而我們這些愛畫畫和愛聽故事的草民不懂太學術和政治性的東西,就做小人物嘍。

內容上我一向的原則就是多元性和差異性,真實生活中有正面的負面的各式各樣的能量,即便在一本百多頁的刊物裡無法全面,我還是希望盡可能的呈現出幾種不同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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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共和國〉內頁(收錄於《熱帶季風》Vol.2)

翁:「紀實」是慢工或《熱帶季風》最大的特色之一,Vol.2開始出現和不同媒介之間的合作,這樣跨領域的合作最初的設想和預設的目的為何?Vol.2〈主編序〉即指出跨界的合作,給予讀者從「作品」走向「真實」的管道,間接點出了紀實漫畫兼有藝術創作的「虛構」成分。兩冊中所有作品的特點是,都保有高度的藝術性,甚至是非常抽象的呈現。這樣的「紀實」,其特色和意義是什麼?和其他媒介所紀錄的「真實」有何不同?慢工似乎一直給人一種戰鬥的姿態,慢工以高度藝術化的「紀實」手法,希望對抗的對象或達成的理想是什麼呢?

黃:核心的呈現是一個作品能否超越單純的故事,或者超越「事實」表達出「真實」的關鍵,而在漫畫中成功表達出核心,所需要的是藝術性和抽象性的表現。我一直都稱合作漫畫家為「作者」,我希望他們有成為/身為作者的自覺。

對我而言,所有型式的紀錄作品都是主觀的、有界入性的,所以紀實所紀錄的永遠是作者所感知的真實,漫畫這個媒介的特色在於它徹底的從頭擺脫了真實的影像,所以你有高度的自由去呈現你所感知的真實,這個東西其實是在做《熱帶季風》的過程中才漸漸明確的,開始覺得它其實有強大的可能性,並且亞洲人因為語言的不精確性,以及擁有完全不同於西方邏輯式哲學的思維,應該能夠在這塊領域有高度的成就。我也會或多或少的挖掘每位作者在這方面的可能性。

上次看到你的文章裡提到戰鬥姿態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這件事應該是有很隱晦包住的吧?我都要冒冷汗了。

簡單地說想要對抗這個驅向單一化、多元性消失中的世界,我們生活的世界正在逐步地走向一模一樣的發展模式、生活模式、服裝樣貌,然後各地的人為了一樣的問題而抑鬱,這一切真的太可怕了,我非常害怕被淹沒在這樣的單一性中。

慢工在國外看見了紀實漫畫,但如果回台灣發展了一種一模一樣的紀實漫畫那有什麼意義呢!我實在無法忍受複製啊!這次還索性在第二期的首刷書上加了流水編碼,你那本和他那本可是有微妙差異的!不過這個是我一貫的生活姿態而已,並非「想要推倒什麼」那種目標性的東西,因為慢工目前是我一人主導的,大概不知不覺地露出了馬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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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吉隆坡的24小時:9am-12pm〉內頁(收錄於《熱帶季風》Vol.2)

翁:Vol.1到Vol.2,另一項明顯的差別就是加入英文的翻譯,似乎有面向西方讀者的計畫,不知中間的轉折為何?我們也很好奇,一開始《熱帶季風》對讀者的想像是什麼?對「給大人的紀實漫畫刊物」裡的「大人」有特別的想法嗎?不知道這套以東南亞為主題的刊物,是否有來自東南亞讀者的回饋?什麼樣的讀者反應和回應,會是慢工最開心和最期待的成就?

黃:轉折就是光賣台灣真的不夠回本啊(爆笑)。其實慢工創業的那幾年一直有在經營外文讀者,不過太耗費力氣了,也感受到要在世界的漫畫大河裡被注意沒有這麼容易,於是養精蓄銳了幾年。《熱帶季風Vol.2》做中英雙語也是表示我們有足夠的信心重返國際了。

目前還沒有得到太多讀者反饋呢,亞洲人真的是不太習慣深入的表達看法,法國人可能會來信和你blahblahblah一堆或在活動上抓住你大講特講。我非常好奇大家的看法但也有點玻璃心不敢聽,總之希望大家的反應永遠都各不相同,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給我一樣的答案,就是我得全面重來的一天了。熱帶季風三四期還是會努力讓大家每次都嚇一大跳的。

re_dai_ji_feng_vol1.jpg 熱帶季風Vol.1
作者:陳沛珛、建築大叔、Novia Shin
繪者:陳沛珛、建築大叔、Novia Shin、The Guam Bus、陸偉昌、楊鈺琦、小錢、陳澈、歐泠、奇哥
出版:慢工文化
定價:550元
內容簡介


re_dai_ji_feng_vol.2.jpg熱帶季風Vol.2:東南亞映像
Monsoon Vol.2
作者:61 Chi、Adoor Yeh、Art Jeeno、Jimmeh Aitch、Lefty、NOvia Shin、小錢、歐泠、陳沛珛、黃鴻硯、陳蘊柔、林忠模、莊舒晴
譯者:吳怡慈、李凱威、Roddy Flagg
繪者:Art Jeeno、Jimmeh Aitch、陳沛珛、小錢、冼佩珊、NOvia Shin、Lefty、Adoor Yeh、61Chi、歐泠
出版:慢工文化
定價:750元
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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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獲外星詩人1》詩是宇宙中孤獨的探偵器:訪詩人黃裕邦與陳昭淵

2016年,香港詩人Nicholas Wong(黃裕邦)的詩集Crevasse獲得美國LGBTQ文學獎Lambda Literary Award男同志詩歌組別的首獎,因為是首次華人獲獎,旋即獲得港台藝文圈的高度注目。2018年,一年多的時間差之後,詩集中譯本《天裂》問世。詩人宋子江在序文中,強調香港人英文創作的「必須中譯」,本身就表達了一種特殊的文化身分。

採訪時,我們遇到的第一個問題便是,(要裝熟的時候)到底該稱他Nicholas,還是喚他的中文名黃裕邦呢?當我們提到「你的詩」,究竟是指英文原詩,或者是中譯詩呢?對談過程裡,充滿了這類指稱的猶疑差異。

陳昭淵則是另一個獨特的代表。身為設計師的他,在獨立出版的路上既是自己的作者、編輯、封面設計師、內文排版者,也是自己的行銷宣傳。所有工作,他都能一個人完成。他同時還是一位策展人,每本詩集都會搭配個展。詩的構思與裝幀,他都有自己的脈絡和咬字。近年台灣屢有自費出版詩集的案例,但從頭到尾自己來,並維持此模式穩定出版的詩人則很少見。

在日漸清冷的書市,文學書已是所有書種中的少數,而詩集更是文學書中孤寂的品項。Nicholas是位寫英文詩的香港詩人,陳昭淵則是單打獨鬥、獨行其道的詩人。若將詩人比擬成使用常人難解語言的外星人,那麼這兩位大約是冥王星那邊的星際同伴了。

秋日,兩位遙遠邊際的外星詩人難得在地球交會,我們決定帶他們到台北市區遊逛。透過他們彼此的交流,以及對對方詩作的品賞,地球人正好可以一窺如何讀詩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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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是這樣討論地球的

讀Nicholas的詩集,陳昭淵提到:「詩集名為《天裂》,是很嚴肅的詞,也具有寓言感,但裡面其實很生活。本來覺得兩者有些衝突,但越是生活的東西,其實越具有寓言感,你反而越需要注意。」

〈眾母親〉

(前略)
她退縮,斜眼看著我媽的康乃馨
試圖理解為何在這個為母親而設的節日,自己卻被排除在外——
被我們圍繞,冷冰冰的,沒有花

她身上曾有一個洞,她從洞裡擠
出了我媽,我媽又擠出了在座
每一個人

這是陳昭淵在《天裂》中相當喜歡的一首詩。雖談母親節,卻聚焦外婆的葬禮。詩的首句從屍體的酸腐氣息開始,由死亡進入母親對生命的創造,生與死,歡樂與哀愁,慶賀與別離,都在詩中形成張力。以外婆的「洞」指稱「陰道」,將性的象徵具體化為生命降世的出口,外婆的洞與母親的洞,形成延續生命的甬道。而一位母親之死,成了整個家族的傷痛,更以生子之痛帶出死別之苦。這場在母親節的葬禮,彷彿存在著對生命苦痛本身的辯論。

問Nicholas對陳昭淵詩集的想法,他說其中有許多手和眼淚的意象。他喜歡詩集第一部份編號013這首:

(前略)
這臨時的雨更讓我難堪
水滴強吻在臉上
眼淚就化開
既使沒有立場
我仍希望最醜的人
不要和你做愛

在這首詩中,Nicholas看見詩人自己與自己衝突,在某種難堪中還想到對方最好也不要跟醜的人做愛,有種荒謬讓人咀嚼再三。陳昭淵則自言,這本詩集其實陪他度過了貓的離世。詩集中,他讓陪伴他多年的貓化為飛往外太空的宇宙領航員,所以其中的詩句其實有點像他與貓的喃喃自語。詩中沒有深澀的句式,但從動物微小的生命,他試著去想像生命、愛、宇宙等巨大的題目。

訪談過程中,兩位詩人最高興的,或許正是聽別人討論自己的詩。陳昭淵說:「出詩集之後,沒什麼人討論裡面的詩,這次聽到我覺得很感動。」Nicholas則像是詩意解讀的蒐集者,當我們問他某首詩究竟談些什麼,他總先反問我們對這首詩的想法,細細聽著,像在收集地球人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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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宇宙旅行者

問Nicholas是否曾預設讀者的英文程度或中文教養等等,他說:「我就是單純寫東西,不會先去想讀者。」他轉頭問陳昭淵:「你有朋友看完《宇宙通信》,然後分享裡面詩的什麼或什麼嗎?」

「幾乎沒有。」陳昭淵答。對地球人來說,看不懂新詩(可能)很正常,但對詩人來說,辛苦揣摩寫下的詩句不被理解,卻也是孤獨的。Nicholas繼續說:「作品寫出來,會有它自己的命運,有時候,不一定要什麼回應吧,沒有回應,就繼續做吧。」

關於陳昭淵如何走上獨立出版之路,他說:「一開始會這樣做,是因為不知道有什麼資源,而剛好我都知道製作的方法,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忙。一個人做的時候,不會覺得孤單或需要外力的協助。可是當作品完成後,發現其他人的書會有編輯、設計師加入討論,需要大量的溝通。意識到這件事情後,才發現自己的做法是很不一樣的。」

雖然全不假手他人,卻完整呈現出個人風格。陳昭淵的最新詩集《宇宙通信》是策展概念強烈的作品,封面以幾何圖形呈現復古的宇宙感,前幾頁是火箭升空的照片,第一部份詩文以黑底白字、詩句對齊中線高低排列的方式,營造出參差的電波感,象徵著由火箭升空將詩帶往宇宙;第二部份詩文僅以百分比為題,由001%、002%類推直到100%,代表了自宇宙下載詩句;直到第三部份,詩才有了題名,意味對事物的命名,這三部份代表了宇宙間不同層次的對話。(可參考機密文件:來自外太空的加密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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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密是種自high的遊戲

宋子江認為Nicholas的詩,具備某種香港的文化身分,如果這個判斷屬實,那麼他的英文原詩中,必定具備某種「香港文化的不可譯性」。我們問那不可譯的東西究竟是什麼?Nicholas沒有把握用普通話說明清楚,他先講了一個英文單詞:anxiety ,焦慮。「你有覺得我詩裡面的人,講故事是很著急的嗎?感覺他似乎正在做一件事情,但是突然間有另外一件事情發生,到最後,他是很失落的。」

他又丟出另一個英文單字,繼續解釋香港的不可譯性:rush,倉促。「我的詩歌的轉向很快,也許跟香港的一些特質有關係。因為香港人很少表現內心的層面,很少花時間專注在一件事情上面,很容易岔去做別的事情,同時進行很多事情。」他認為詩中的某些感情面是很難翻譯的,這些或許可以對應到香港的某些特質,但並非刻意結合,更多是因為他個人的經歷。

以非母語寫作的日本作家新井一二三,曾表示母語讓她聯想到母親的陰影,用中文寫作反而自在。Nicholas則表示他用中文寫詩時,情感常是比較憤怒的(畢竟罵人都會用母語),但如以英文落筆,某種詩中的哀愁會更容易傳達。(機密文件之2:外星人的台北觀察機密檔案

Nicholas通常只需掌握英文的基本詞義,以直覺感受它的質地與聲音。他重視的是詩歌的聲音性,而非邏輯。如果寫到一半發現語言太散或平淡,他說:「我會從筆記裡隨便挑一些字,決定這首詩要用這些字,然後想像用怎樣的方法,讓它們出現在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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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寫作,也是遊戲的過程。Nicholas認為:「沒有玩的成分,詩是不成功的。情感表達不是首要的,詩人或許有100%的情緒,雖然只表達了60%,但讀者不會意識到還有40%是沒有表達的。但如果沒有玩的成分,寫作是很沉悶的,寫詩可以說是一種自high。」他也提到自己有改稿的強迫症,如果這一句不夠好,他無法寫下一句;如果下一句很好,又想要改上一句。經常如此反覆修改,改了很多次也不一定拿出去發表。

▇星球間的時間差

訪談那天,一切都很順利,甚至可說是滿歡樂的。Nicholas和陳昭淵都十分樂於分享,但既使在最熱絡的時候,倆人與採訪者仍保持著一點距離,間或閃過一絲心不在焉。可能是因為彼此不相熟,但也可能因為,他們慣於保持距離,在我們以為是閃神的瞬間,詩人之眼或許正探偵著周圍的一切,在那觀看的時刻,他們與旁人有了「時間差」。

從2014年的《霧散不開》到2016年底的《緩慢的影子》,陳昭淵的詩集經常在捕捉生活中某個靈光閃過的緩慢時刻。從氤氳水氣到散不開的霧氣氛圍,黑白的影子是對光的極簡表達,「包著早晨的光/我用充了電的時間與你調整時差」(〈可見我有多寂寞〉)。而到了《宇宙通信》,這樣的時差成了個人與宇宙時間的對話。

Nicholas則提到,寫《天裂》的時候,他開始喜歡自己一個人行動,不喜歡跟一群人出去吃飯、喝酒。在獨處的時刻,他習慣一個人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開始想東西。譬如有一日去吃迴轉壽司,總有同一盤壽司在他面前轉來轉去,他心想你又沒人要,不煩嗎?他想像如果壽司能說話,它會說什麼,於是有了〈迴轉壽司店的三文魚籽自述〉。許多作品都是在如此孤獨的冷眼中誕生的,像〈101〉、〈咿唷自述〉等詩,都涉及物我轉換。「我常常會用『反過來』的方式,打開一些東西」,他說,將自己的情緒投射到對方身上,借它們的身體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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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結束後,我們帶Nicholas參觀陳昭淵的個展「只有外星人能看見外星人」。如果《宇宙通信》是地球人試著對外星發出訊號,個展則是外星人收到訊息後,降落地球,展開的各種實地考察。個展中所有的裝置也都是陳昭淵一個人構思完成的,如同詩集一樣。參觀到一半,Nicholas問陳昭淵:「這些事情都一個人做,很孤獨嗎?」

「一個人做,可能會孤單,但作品完成之後,就能有對話的可能。」陳昭淵答。

恰如我們問Nicholas,既然說作品寫了都沒人看,為何一直改稿呢?Nicholas回應:「也不能這樣說,一首詩沒有寫完的一天,文本本身不可能被完成。」

甫出版新作不到2個月,陳昭淵已開始構思下一本詩集,這次向浩瀚的宇宙提問,下一本他準備向內心世界探索。Nicholas則正在觀望下一本英文詩集出版的時機,美國書市畢竟對東方詩人的英文創作興趣有限,更且他的詩集涉及許多香港在地的議題,不敢貿然交給不足信賴的出版社。即使有可能「先」在台灣出「原文尚未出版的翻譯詩集」,但譯作問世後,真正的原意該何處尋覓呢?或許真如外星加密文件,佚散在宇宙某個時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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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捕獲外星詩人】完整專題

【臺北詩歌節】快揪朋友來參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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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詩跨越界線》-駐市詩人計畫

  • 時間:9/27(四)19:30
  • 地點:誠品生活松菸店3F Forum
  • 主持:鄭聿|與談者:黃裕邦、孫梓評

《愛與怒之必要》詩演出

  • 時間:9/29(六)19:30
  • 地點:中山堂中正廳(臺北市延平南路98號)
  • 策畫:鴻鴻|音樂總監:張睿銓|主持:許赫|詩人:黃裕邦、列夫‧魯賓斯坦|演出:DJ Fong(高顗豐)、陳德倫、黃裕邦、莫言、曾立馨、呂美親、張睿銓|影像設計:雪克|《樹說》影像設計:邱楷庭

【只有外星人可以看見外星人】2018 陳昭淵 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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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路上。3樓展場 
  • 台北市大安區羅斯福路二段77巷7號
  • 開放時間13:00-20:00
  • 下午3-6點,由外星人親自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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