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視覺霸權時代的小說家反擊:評《文藝春秋》

《台灣史上最有梗的台灣史》作者黃震南,在我心中等同於偶像竹野內豐。我追星聽他細數昔日台灣文壇八卦,有一次他說起前輩文人之間的男男曖昧,我正在想像這段史料改寫成小說有多大可能性,黃震南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道具:一張BL風格的單格漫畫,兩位前輩文人被畫成兩位耽美少年。全場聽眾大笑肯定黃震南的幽默,我卻唏噓不已:原來,大可以發展成小說(也就是像河流一般流動的敘事[narrative])的史料,在這個視覺文化稱霸的時代,卻要畫成單格、停格的BL漫畫(也就是凝止不動的亮相畫面[tableau]),才更能夠讓閱聽者眉開眼笑。

文學和歷史本來就有互相補充、互相詮釋的默契。不過,視覺文化商品早就奪取文學的位置。自從本土意識普及以來,民眾喜歡藉著視覺文化商品來「間接」認識本土歷史。耆老作家的著名小說紛紛被改編為簡化的兒童繪本。民眾期待可歌可泣的史料拍成電影,彷彿只有電影的浩大才對得起歷史的偉大(戒嚴時期黨國動輒將歷史拍攝成愛國鉅片,也是出於類似心態)。年輕學子藉著(兜售俊男美女畫面的)電視劇、網路劇來認識白色恐怖、太陽花。

我絕對不低估這些視覺文化商品向社會推廣台灣文史的貢獻,但我擔憂文學被邊緣化的後果。

黃崇凱小說《文藝春秋》的最大貢獻,就是在視覺文化鯨吞歷史這塊大餅之際,為小說殺出血路。《文藝春秋》在視覺文化之外建立的「化外之地/畫(視覺文化)外之地」,就是我在《同志文學史》頻頻強調的「公眾歷史」(或稱民眾歷史、庶民歷史等等,即[public history]),跟國家機器頒布的正史、教育體系灌輸的歷史課本大異其趣。

公眾歷史絕對不要正經八百,反而不避俚俗狹邪,充滿眾聲喧嘩(也就是文學理論家巴赫汀、哈佛大學教授王德威一再謳歌的眾聲喧嘩)。評論者們稱讚《文藝春秋》善於在不同篇章轉換敘事腔調(有台客腔、中國腔、大正時期日本腔等等),這種說法固然肯定了黃崇凱的「口技」,也同時指出了此書的眾聲喧嘩特色:台灣歷史充滿雜音,絕對不只有獨一無二的標準口音。

許多評論者都已經紛紛「認領」自己最讚賞《文藝春秋》的哪一篇小說。我要特別提及〈七又四分之一〉這篇,因為它以小說文本之姿,反擊/回饋視覺文化。它的篇名顯然借自於義大利導演費里尼,內容則取材自楊德昌導演作品(義大利經典電影如何影響楊導風格,只能另稿細說)。

用視覺文化商品(例如可能出現的楊導紀錄片、模仿楊導風格的微電影等等)向視覺文化奇葩楊導致敬並不稀奇,用小說向楊導致敬才妙——而且妙得剛剛好。〈七又四分之一〉正好逆轉了楊導的名作《恐怖份子》:電影中,繆騫人主演的女主角獲得副刊文學獎,因而成為(視覺文化)媒體焦點。楊導用電影拍(報紙副刊文學獎盛世的)小說,而(經歷過副刊文學獎盛世的)黃崇凱用小說寫楊導。

《文藝春秋》炫示多種小說技藝,很容易被認定為「後現代小說」。我同意它是後現代小說,但我也要說它「並無新意」。我的評估並不是貶辭,因為後現代主義本來就不講究創新,反而講究「以舊代新」(也就是時尚界偶爾流行的「復古」)。我的評估同時也要反制21世紀讀者的常見誤解:誤以為後現代主義就是最新進的文藝潮流。這種誤解來自於歷史失憶症:早在1980年代,台灣文化界早就熱烈風靡過後現代主義、後現代文學(例如黃凡的小說)。

我說《文藝春秋》是「後—現代小說」,原因之一是它有意逐一探訪現代主義文人(那些以疏離、寂寞著稱的孤獨藝術家們)。既然轉頭回顧現代主義,《文藝春秋》自然是「後—現代」之作。原因之二,是它同時充滿懷舊(nostalgia)和調侃(irony,也就是台灣俗語”kuso”)。光是「文藝春秋」這4個漢字就已經是跨國kuso。我在《同志文學史》借重的加拿大學者哈虔(Hutcheon)就在20世紀末指出,後現代主義其實是藉著懷舊(敬愛古物)之名,行調侃(嘲弄古物)之實。

美國學者詹明信(Jameson,剛好也撰文談過《恐怖份子》)早就在1980年代指出,「懷舊」是後現代主義的好生意。時至今日,Netflix的劇集《怪奇物語》等等也因為販賣懷舊而大獲成功。《文藝春秋》的主要賣點也是懷舊:很多讀者把《文藝春秋》當作時光隧道,從中找到自己童年時期的珍愛物件,例如漢聲小百科。不過,在各界陶醉於《文藝春秋》的懷舊風情之際,我想要借哈虔的話,提醒酩酊讀者小心調侃的後勁。後現代小說有多麼甜在心,就有多麼酸入骨髓。

20170731_文藝春秋02.jpg文藝春秋
The Contents of the Times
作者:黃崇凱
出版:衛城出版
定價:38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黃崇凱
1981年生,雲林人。台大歷史所畢業。曾任耕莘青年寫作會總幹事。做過雜誌及出版編輯。著有《黃色小說》、《壞掉的人》、《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靴子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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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紀大偉(作家、政大台文所副教授)
2017-07-31 17:49
中國書房》中國原創兒童繪本,黃金時代到了嗎?
于虹呈繪本作品《盤中餐》
于虹呈繪本作品《盤中餐》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童書出版市場平均每年成長速度上升15%,在出版行業整體成長率下滑的情況下,寫就了「黃金十年」的傳奇。

過去中國的兒童繪本主要以引進譯本為大宗,近年來,中國原創繪本不斷湧現,市場占有率上升至10%~20%之間。雖然這個比例仍舊不高,但這些年來,幾部中國原創繪本走向世界,在國際獎項中嶄露頭角,包括余麗瓊的《團圓》進入「2011年度世界兒童圖畫書榜單」;《二十四節氣》作者熊亮於2014年獲得被譽為「兒童文學的諾貝爾獎」的國際安徒生獎提名;黃冰純的《辮子》2015年獲得布拉迪斯國際插畫雙年展金蘋果獎;于虹呈的《盤中餐》入選2016年波隆那童書插畫展……這些亮麗表現,無疑讓逆勢火爆的童書市場對原創力量寄予更多期待。

歐美圖畫書已有一百多年歷史,而中國的圖畫書則從2000年左右才真正起步,至今只有十幾年的發展時間。前述獲獎者多為80、90後的繪本新秀,他們是伴隨中國原創繪本成長的一代,將創造中國原創繪本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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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虹呈為「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 介紹《盤中餐》(圖片擷自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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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啊,你是我兄弟》(21世紀出版社)

▉事情真的起了變化?

近年來,不停有報導宣稱「中國原創繪本的春天到來了」。而不同於「狼來了」的預言,事情確實悄然起了變化。

首先,近年持續大量引進繪本,加上出版界對繪本審美教育的普及,使得繪本這種文類越來越為中國讀者接受。繪本的流行,自然帶動了原創作品的火熱。如今初為人父母的80、90後,成為購買繪本的主流,他們對繪本的挑選和判斷正逐漸成熟,不再盲目「崇洋媚外」,而更看重繪本本身的品質。

此外,官方也有意藉由各種方式,為原創繪本的生長提供土壤。且不提前一陣引起話題的「引進童書限令」,單看近來年官方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提倡,和原創繪本獎項的設置,也能感知「春風」。

民國時期張樂平的《三毛流浪記》、豐子愷的兒童漫畫等作品,既是連環漫畫的代表作,也被視為中國繪本開拓性的作品。

2016年中國出版協會、中國童書博覽會主辦的「張樂平繪本獎」,以「傳承張樂平先生的藝術精神」為宗旨,向全國的繪本及動漫創作者徵集未出版的原創繪本作品。以張樂平作為繪本獎的名稱,即體現了對中國原創的熱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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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屆張樂平繪本獎得獎作品

另一方面,藝術類高校開始重視並加強繪本創作教育,也為原創繪本培育了真正瞭解並熱愛這一行業的創作人才庫。2008年,于虹呈考入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資訊設計專業,大二面臨工作室四選一,她沒有選擇VI設計或多媒體設計等熱門方向,而選擇了當時以書籍設計為主的圖文工作室。後來工作室開拓國內首個繪本專業,于虹呈被這種結合圖文敍事的獨特書籍形式吸引,遂轉入繪本設計。這個工作室後來更名為「繪本工作室」,目前最活躍的幾位中國原創繪本作者多半出自於此。

在大規模引進國外版權的狂熱後,一些出版社也開始反思這種「大躍進」的出版模式,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本土原創繪本,更紛紛以實際行動支持原創圖書的創作。信誼圖畫書獎、小活字圖畫書研習營、蒲蒲蘭原創繪本訓練營等相關活動,為出版社物色出版資源的同時,也培養出一批符合市場需求的原創繪本作者。

▉近年優秀原創繪本

童書推廣公眾號「童書媽媽三川玲」,在今年4月刊發的〈中國力量:童書媽媽原創繪本精選書單〉一文中稱,近年來湧現的優秀原創繪本,打破了舊有的三大刻板印象:

  1. 原創繪本粗製濫造、豔俗不堪。
  2. 原創童書充斥說教。
  3. 原創繪本少得可憐,精品更是寥寥。

「坦率說,我們欠原創一個去翻開它、閱讀它、瞭解它、被它感動、為它驕傲的機會。」(三川玲的原創繪本精選書單。)

值得關注的還有原創繪本題材的擴大。接力出版社嬰幼事業部總監唐玲表示:「前幾年大家都在出中國元素、中國符號比較明顯的東西,比如關於民俗、節氣、神話傳說等等,或者把從前的連環畫經典作品再重新創作。我覺得是一開始做,大家沒太大信心,另外也覺得中國特點容易和國外區分,容易輸出版權。這兩年創作的信心上來了,所以什麼題材和藝術形式都敢試了。創作者們放開手腳,前景會挺好的。」

即便是中國元素主題的繪本,也出現了大師級、具備中國精神的優秀作品。《二十四節氣》是中國原創繪本名家熊亮的創作。十多年來,他一直用充滿禪意的水墨畫風,創作著諸多富有民族韻味、傳統文化色彩的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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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繪本作家熊亮(圖片擷自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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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亮作品《二十四節氣》

熊亮喜歡研究整理中國民間戲劇、寶卷、變文,游走於地獄鬼神、因果間的智慧與投射之間,從古老的地下文化中尋找新的美學元素。他說,「大家以為中國的類型一定是比較溫柔的,其實《山海經》、《洛神賦》、羅漢像等,是特別粗礪和強烈的一種風格。」他的作品巧妙地聯繫了中外古今,個性獨特而又能引發共鳴。

于虹呈的《梁山伯與祝英台》,以皮影的藝術造型為基礎,綜合多種傳統美學風格的創作方式:先畫線稿,複印後作為底襯,蒙上宣紙,在描圖板上用水墨作畫,再參考皮影刀法刻畫輪廓。場景的選取思路來自傳統戲曲,如「十八相送」、「草橋結拜」、「哭墳化蝶」;畫面背景借鑒了敦煌壁畫、江南園林、徽州木雕等傳統藝術形式。此外也從宮廷美術中取鑒,借用《洛神賦圖》裡的東晉遊船,以《千里江山圖》中山重水複的構景美學表現「十八相送」。借鑒傳統,化為自用,賦予這部傳統題材作品一種嶄新的現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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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虹呈作品《梁山伯與祝英台》

▉中國原創繪本的瓶頸

2016年7月,中國首項繪本大獎「張樂平繪本獎」揭曉,「小活字圖話書」選送的原創作品,斬獲了16個獎項中的4項。這是唐亞明領導「小活字」的第3年,也是他在福音館做編輯的第33年。

不過,在一片茁發的氣象中,唐亞明也指出了當前中國繪本出版的幾個隱憂。「一個就是整體浮躁,沒有專下心來做圖畫書的氣氛,大家都能賺一把就賺一把。再就是缺乏好編輯,現在沒有一個培養好編輯的機制,有的只是去搶有名作者的機制。還有一個,就是中國缺乏完善的制度,不像日本通過『再販制度』禁止圖書打折出售,行業相對規範。現在這一塊中國沒有法律約束,整個環境壓迫出版社、壓迫作者,出不來好東西的。書籍定價越來越高,書越出越多,收入越來越少,形成出版業的惡性循環。從制度上不解決,你再說提高出版什麼的,沒有用的。所以這三條,如果不解決的話,中國圖畫出版社十年也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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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亞明(右)與日本繪本作家松居直(李佳懌提供)

原創繪本的成長與發展,離不開優質的作者、專業的編輯,以及耐得住寂寞的出版社。此外,也離不開理智消費的讀者、完善的出版制度,和良性的社會氛圍。而這一切條件,預估在十年後才能逐漸具備,到那時,或許才真能稱得上是中國原創繪本的「黃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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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9 19:46
專訪》你我都是「便利店人間」:訪芥川賞得主村田沙耶香
照片來源:文藝春秋
照片來源:文藝春秋

共同企劃/Openbook閱讀誌、悅知文化
採訪/葉怡慧(悅知文化總編輯)
整理/許世璇(悅知文化日文主編)

▉請談談《便利店人間》的創作動機。

村田:以便利店為舞台來創作的想法,原本是想等到年紀大了、成了老奶奶時再來寫這樣的題材。但由於先前寫小說的過程中一直不是很順利,加上當時自己剛好在便利店工作,突然間便想動筆撰寫以便利店為主題的小說。

所以,《便利店人間》這故事是先決定了舞台,才開始編織故事的。

▉《便利店人間》的創作期間及出版後,您一直在便利店打工。現在是否還持續呢?

村田:現在仍然在便利店打工呢。《便利店人間》出版之後曾有一段時間非常忙碌,一度沒辦法繼續而必須暫停,但現在又重新復職回到便利店工作了。

▉以作家的角度,您如何看待便利店這樣的場域?

村田:我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實際感受,並且觀察便利店這樣的場景。譬如自己工作時的身體、奔跑時的身體,這些都是在家裡寫作時不會出現,也不會觀察到的動作。

有點像是持續進行馬拉松一般,我都是每天清晨二點起床寫作,接著再去便利店打工。工作時我會仔細觀察自己身體活動的模式,然後在結束一天的打工之後,將這樣的心得在咖啡店裡記錄下來。

▉可否說明您一天的行程?

村田:我固定在清晨二點起床寫小說,大約會進行到六點,然後準備出門,八點開始到下午一點會在便利店打工。打工結束後,會到咖啡店邊吃午餐,同時繼續小說的創作,直到下午五點。晚上大約九點上床睡覺。

因此,小說創作的時間為清晨02:00~06:00、下午13:00~17:00。

我的主要生活就是寫作,以及在便利店工作。我是為了寫作才在便利店打工的,若只單純在家裡寫小說,反而寫不出來,創作的過程也會很不順利。為了要去打工,所以早上就必須早一點起床,如同剛剛所說的,會強迫自己清晨二點就起床開始創作,這樣反而能讓寫作更為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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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來源:文藝春秋)

▉《便利店人間》是私小說嗎?

村田:在便利店工作的流程、感受便利店裡的聲音等,這的確來自我實際工作的經驗。然而,日本所謂的私小說,指的是將實際發生過的事情寫出來。這部作品與私小說並不一樣。

《便利店人間》完全是自身的想像,故事中的便利店,也非我工作的地方。故事的主題是我創作出來的,主角也並非真實存在的人,因此並不算是私小說。

▉將工作場域裡的觀察植入創作,描寫如此深入細膩,過程是否需要解構自我的勇氣?

村田:依據便利店的不同,工作內容也會有些不一樣,由於我在很多便利店工作過,因而能收集到很多訊息。小說中的便利店就是透過這樣的經驗和資訊而虛構出來的。書中某些關於便利店的規則,也有一部分是我自行想像的。例如,很多便利店都有自己專屬的「五大待客用語」、「精神標語」等,而故事中的便利店精神標語則是我虛構的。主角惠子的個性其實與我並不相同,不過小說當中的場景,則可能是很多便利店實際的樣貌。

▉小說中提到,諸如學生、主婦、打工族等形形色色的人,透過工作指導而被塑造成整齊劃一的「店員」這種生物。您如何看待社會化這個過程?

村田:我認為社會化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卻不會讓人覺得特別討厭,這也是人之所以有趣的地方。

▉在主角惠子心中,便利店猶如烏托邦。她為了在便利店工作而進食,保持身體健康。她對守護工作所表現出的愛意,非普通人能及。能談談關於惠子的角色設定嗎?

村田:在日本,基本上大家都會為了工作而讓自己的健康保持最佳狀態,還會特別注意自己的儀容,像是經常修剪頭髮、指甲等。因為日本人認為,這樣會讓工作更加順暢。

這個觀念對日本人來說是非常稀鬆平常的,這或許是台灣與日本對於工作的看法與態度的不同之處。而像這樣嚴格的工作準則,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日本是如此。在日本,不單只是便利店,就算是在速食店工作的員工,頭髮也一定要綁起來,漢堡店、餐廳、公家機關也要求工作人員不能染頭髮等,因為他們重視帶給客人的專業印象。像這樣的規定,全世界應該只有日本才有。

▉到東京這幾天,恰好逢上日本大學生就活,他們都穿著類似的黑色套裝、綁起頭髮、提著類似款式的黑色公事包、化著大地色系的妝,給人一致化的感覺。然而企業該如何知道,這群應徵者各自有什麼不一樣之處呢?

村田:日本的確是非常重視標準化的社會。應徵者透過一致性的穿著打扮,其實也是在傳達訊息給企業:我是個遵守遊戲規則、不會任意脫軌的人。而自身獨特的個性,則是靠面試時的表現來彰顯。如果染著一頭紅色頭髮,可能在一開始的審查文件就過不了關,也就不會有面試時向企業表達自我風格的機會了。

日本出版業比較不會有這樣標準化的限制,但必須直接面對客人的服務業,或是銀行等金融機構,相較於員工自身的獨特性,更重視員工是否能遵守企業所規定的專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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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芥川賞得主村田沙耶香(照片來源:文藝春秋)

▉《便利店人間》步調輕快,讀後卻予人深沈思考。您在開始寫作前,是否會先決定主題?

村田:學生時期我參加的是美術相關社團,所以習慣將想法用圖畫表現出來。在開始寫小說前,我會先設定好角色,並且將角色們的樣貌都畫出來,接著才在創作的過程中,讓主題逐漸明朗。比起一開始寫就先決定好主題,我比較傾向在繪出各個角色的形貌過程中,慢慢感受小說該朝什麼樣的主題發展。

▉與過去的創作相較,《便利店人間》有何破突?

村田:以往我的作品大致可分成兩類:SF(編注:在此指內容具奇幻成分)以及思春期的故事(編注:寫作手法相對寫實)。我寫過的SF小說,如短篇《殺人生產》,故事背景是個假想的世界。而思春寫實小說則以小城鎮為場景,主角設定是中小學的女學生,描寫成長的苦悶,以及與性愛相關等內容。

我一直很想嘗試結合這兩種風格創作,因而首度在《便利店人間》實現這樣的挑戰。

▉能否談談未來的寫作計劃?

村田:接下來的寫作計畫,都記錄在我的筆記本裡,並放在隨身攜帶的包包中(隨手指了身旁的大型棉布包)。正在創作的小說主角是一個小孩,希望故事能像《便利店人間》一樣,雖然是寫實小說,又帶點SF的奇妙感。我目前正在努力創作。

▉想對台灣讀者說的話?

村田:我一直都很喜歡台灣料理,也很想去台灣,沒想到反而是自己的作品先行一步到了台灣,總覺得很不可思議。很想要了解台灣與日本的便利店有何不同?台灣人是如何稱呼便利店?又是如何看待便利店?對於台灣人來說,便利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這些在日本沒辦法詢問到的問題,很想知道台灣的狀況。

便利店04.jpg便利店人間
コンビニ人間
作者:村田沙耶香(Murata Sayaka)
譯者:王華懋
出版:悅知文化
定價:33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村田沙耶香

1979年出生於千葉縣,玉川大學文學系畢業。
2003年以《授乳》獲得第46屆群像新人文學獎優秀獎,出道文壇。
2009年以《銀色之歌》獲得第31屆野間文藝新人獎。
2013年以《白色城市,它的骨頭、體溫》獲得第26屆三島由紀夫獎。
另有,作品《返家之門》、《殺人生產》、《消滅世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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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8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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