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生.沐羽》隔間裡的Bullshit:兩部平行的上班族歷史

大三那年暑假我接了份暑期實習,其實我那時沒想過去打工,但學系要求我們實習過才能畢業。那就好吧,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比同學們晚了投履歷出去,結果今日你聽過的媒體比如立場新聞、獨立媒體、香港文學館、字花等等全都聘到我同學了,我還是兩手空空。最後我亂投履歷去了一家政府轄下的非牟利大廈工作,那是一棟十層樓的青年中心,每天看些未滿18歲(通常未滿10歲)的小孩亂跑。我負責慢慢走過去,叫他們安靜點,這裡還有人想安安靜靜睡覺和打手遊呢。

如果你想知道甚麼是狗屁工作(bullshit job)的話,這就是了。這鬼地方離我家兩小時車程,我每天九點準時來到辦公室打卡,打開email確定一如既往空空如也。其後我開始剪報,主管交給我的任務是每天去搜尋一下有沒有媒體報導過這棟建築,想當然不可能有,於是她就叫我印些有意義的新聞出來湊成一份文件。就我所知直到我離職那天她都沒看過。

早上搞定這事後,11點我會跟實習同事們巡邏這十層,意思是先到地下抽根菸轉兩場珠,然後散步到中午,吃完午餐後回到位子上打手遊,偶爾看看書。可能會有電郵吧,但急件不會寄給我,我隔天再看。那個暑假,我賺得比所有同學都多,我拿錢去刺了兩個青,左手右手。

畢業後我陸陸續續去過不同辦公室,能接受兩手刺青的工作也不會正經得去哪,於是通常不會像這個青年中心一樣全是隔間,大部分是一張桌子坐4到6個人。而這些工作也沒有餘裕能花錢請你剪報,你得把皮繃緊每天準備解決一大堆麻煩,小至回信說收到,大至幾百萬的補助,全部人都得擰成一團把工作搞得像解謎遊戲。這些公司講求KPI,講求效率,又或如我有位老闆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這有甚麼意義嗎?值不值得?我也不算很知道,但是以適當的效率去執行老闆的意志(意義)就等於工作的目的。以上大概就是我這十年來學習到的事。

隔間地獄的誕生

關於效率,沒有比在實習時期待過的辦公隔間更有代表性了。那時我擠在一個小空間裡,前後左面都是隔板,右邊剛好是面牆的走道,主管坐在我後面可以隨時站起來看我有沒有在好好工作。但由於我沒有任何工作,每當聽到她站起來時我就假裝檢查email。廣東話叫這扮工,相信是我所有同齡朋友共有的經驗。印裔美國學者尼基爾.薩瓦爾(Niki Saval)的著作《隔間》研究的,就是這個分隔人類的狗屎是怎樣誕生的。

辦公室的歷史能回溯到近代的記帳房,一直到19世紀在美國漸漸成型,並在1950年代迎來了爆發期:戰後、嬰兒潮、摩天大廈、80年代經濟奇蹟等等,當然最重要是白領征服了藍領,大家都不想去工廠勞動,同時又想去管勞動的人,白領的黃金年代從此誕生。在美劇《廣告狂人》裡就能略窺一二。

不過早在20世紀初期,辦公室文化早已萌芽,包括辦公室政治啦、為了升職弄小動作啦、各自搞小圈子講壞話又一起討厭老闆等等,全都是辦公室的悠久傳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傷患,原來再早一點點,19世紀各地的記帳房早已催生出坐骨神經痛、近視、精神衰弱等問題,當然還催生出不想再打工了的《白鯨記》和《錄事員巴托比》。後來,《隔間》就記載了一個名為普羅帕斯特(Robert Propst)的發明家想要改善辦公室的痛苦狀況,而他提出來的解決方案名為「行動式辦公室」(Action Office)。

讓我們來看看對於行動式辦公室的描述:「大部分的辦公室設計考慮的都是如何將員工固定在辦公位,而『行動式辦公室』考慮的卻是如何讓員工『運動』起來。普羅帕斯特多年來思考著人類環境改造學,他認為身體的運動有助於白領工人腦子的運動——那無休止的充滿創造力的腦子的運動,兩種運動旗鼓相當。『行動式辦公室』的廣告中,員工始終處於運動中;廣告裡的人們很少坐著,而即使坐著時,也展現出一種『隨時而起』的動態。」

聽起來是不是很棒?那我們來看看行動式辦公室的廣告:


行動式辦公室(圖源:Youtube/Vox

如果你是一個採購或財務部的主管,又或是在玩辦公室經營遊戲,你會怎樣處理這個設計?可想而知,首先不會有雜誌架,請努力工作不要偷懶。增加員工心情度的擺設放在辦公室中間輻射快樂度出去就夠了。然後是擺放位置,怎麼可能會這樣浪費空間?其後,行動式辦公室的善意很快就被磨滅掉,成了一堆實用取向的直角,擺放方法如下:


隔間農場(圖源:wikipedia

誰敢無緣無故站起來啊?這玩意叫隔間農場(Cubicle Farm),我大概就是坐在左後方那種角落打手遊。在1998年時,光是美國已經有4000萬人在這種「行動式辦公室」裡失去行動能力。普羅帕斯特說:「不是所有組織機構都足夠智慧和進步,許多庸人佔著管理者的位置,他們只知道採購一模一樣的辦公設備和家具,然後打造出令人極其難受的環境。他們搞出了一些小得不得了的隔間,然後把人們塞進去。那是些毫無生氣,像老鼠洞一樣的地方啊……」說了這話兩年後他就死了,恭賀新禧。

這些老鼠洞所對應的是效率,如果玩過像《雙點醫院》等等的經營遊戲大概就能理解了:最便宜的成本、最小的時間、達到最大的效益。而辦公室也是如此,關於管理學最有名的就是泰勒(Frederick Taylor)的論述了,以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去算效率:「為了保證所有工人都能最快最有效地工作,他僱用了專人用秒錶給每個工人的每項操作計時。觀察結束後,泰勒對每項工作進行了分解,然後給分解後的每個模塊設定一個標準速度。」想想看你上班時主管在隔壁拿著秒錶,算你要在三分鐘內回覆一個電郵吧,前提是有這麼多電郵要回的話。

泰勒的做法並不只是為勞動進行細分,畢竟流水線早就發明了,兵馬俑和金字塔也是流水線蓋出來的。泰勒所做的,是讓僱員屈服在一個體系之下,而這個體系的目的是「強制地提高效率」。而這後來就衍生了管理層的出現,畢竟,如果沒人管理的話哪有員工想這麼慘呢。後來,為了妥善提高效率,出現了惡名昭彰的人力資源部(human resource),以及發現只管一味鞭策勞工會產生反效果後衍生出來的「同樂日」、員工旅遊、尾牙等等以為能夠維繫關係的東西。其實所有人只想回家躺平。

很多事情,其實都是管理階層的自說自話,甚至可以說是一廂情願。隔間和效率是一脈相承的,以及所有管理層都想有自己的房間,方便在裡頭發號施令。然而,這就出現了一組矛盾:如果事實的確是這樣,為甚麼有那麼多人可以躲在隔間裡玩手遊上社交媒體發廢文?為甚麼效率至上的思維已經一百多年了,我們的工作還是這麼低效?當然,最主要的是:為甚麼我們那麼討厭上班?

狗屁工作的誕生

上班是有意義的嗎?值不值得?我老闆問的這兩個問題剛好切中核心,說起來我這幾任老闆全部或多或少都碰過些哲學,總是能問到些上班本體論的問題,往往令員工們大惑不解。當然,上久了班就會慢慢摸索出自己的哲學,但對於職場新鮮人來說,這些問題就指向老闆本身。相信不少朋友都碰過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幹嘛的管理層,就像我實習時的主管,令人不得不問出:到底你在管甚麼?

美國社會學家格雷伯(David Graeber)在2013年時發表了一篇名為〈論狗屁工作現象〉(On the Phenomenon of Bullshit Jobs: A Work Rant)的文章,後來反應熱烈,Email都被炸爆了。導致他決定收集這些來信再加以思考,在2018年時擴寫成《論狗屁工作》一書,專門探討這個現象。以書中的定義來說,狗屁工作即為「完全無謂,不必要或有危害,甚至連受僱者都沒辦法講出這份職務憑甚麼存在,但基於僱傭關係的條件卻覺得有必要假裝其實不然,這種有支薪的僱傭類型就叫狗屁工作。」

在這裡,有必要為「狗屁工作」(Bullshit Job)和「屎缺」(Shit Job)做一個區分,屎缺是些爛工作,通常工資很低但是有意義的。比方說是出版社編輯,《隔間》一書更把出版業的屎況追溯到1930年代:「圖書出版業比其他大部分辦公室環境來得惡劣,因為這裡培養出一種『虛假的高雅氣質,許多員工在這樣的氛圍中自我欺騙,看不清現實。』哪怕在此行業中『大部分辦公室員工的收入很糟糕,』並且『常常要免費加班』。」

屎缺是大家都認為、而且員工也自認為有意義的工作,而意義可以當飯吃,收入像我一樣通常不會太高。與此相反,狗屁工作卻可能賺得比較多——想想我在青年中心賺的錢比去做記者的同學還高——但完全沒有意義,而且對人身心造成損害。格雷格為狗屁工作分了五類:幫閒(flunky)、打手(goon)、補漏人(duct taper)、打勾人(box ticker)、任務大師(taskmaster)。

以便理解,我們可以視這五類為一)大老闆直屬的五個祕書的第三或第四個,充場面用、二)電話傳銷員或開Line群組的,煩別人用、三)IT部那個看起來永遠沒睡飽那個,執屎用、四)跑一堆莫名其妙業績的,充門面用、五)叫你去剪報的,創造垃圾用。

我想最棒的例子莫過於我朋友M了。M有一個主管P,P在公司裡管一個空殼部門。這年頭空殼部門多得去了,各有各的意義和計算。正常來說這些部門是用來撈點錢或名利的,又或只是老闆忽發奇想覺得需要一個部門來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P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才能和思考,只決定要讓M忙得靠北來讓他的薪水值回票價,於是M在公司那一年憑空生出一些文件、造些假帳、幫主管和老闆擦一些沒有意義的屁股,比方說當他們對客戶亂說話後他就要去道歉、替植物澆水、掃地、補飲水機的水,對外還得宣稱這家公司多有意義,儘管M知道這裡根本甚麼事情都沒發生。最後他直接裸辭,我始終難忘他離職後連皮膚病都瞬間康復的樣子。

M顯然是個打手、補漏人與打勾人的垃圾remix,補一大堆漏,以及滿足老闆們莫名其妙的業績要求去打一堆勾。格雷伯說,補漏人很難不察覺自己在做狗屁工作,而且通常很憤怒,這就無庸贅言了。「清潔是一項不可或缺的職能:東西僅僅放著就會積灰塵,平凡的生活起居也很難留下不需要整理的痕跡。不過,要是有人製造莫名其妙、不必要的髒亂,任誰來打掃都會火大。」補漏人通常都幹不久的,我也建議大家如果還在做白工的話,趕快辭職,世界很大,賺少一點也比拿錢看心理醫生和物理治療好。

換言之,很多工作都是一場假扮的遊戲,比如說當我實習時,我假扮有在工作,主管假扮把任務分給我了,大家其實假扮的是這份工作是有意義的。比如說,M假扮自己勤於且熱愛工作,P假扮公司運行得很順利,大家假扮的是這個空殼部門是有意義的。管理,問題始終出於這個近兩百年來變得越來越僵化的詞,從行動式辦公室的願景壽終正寢這個案例裡,我們就能看見「在複雜組織裡,將管理主義的意識形態付諸實行,才產生了狗屁工作,跟資本主義本身無關。管理主義落地生根,隨之而來是一整批職員,他們的工作是維持管理主義的碟子轉個不停——策略、績效目標、稽核、檢討、考核、更新策略……」

這年頭要怎麼打仗呢?想想看你移動一台坦克時要填多少份文件吧,路線圖、應急路線圖(第一份是有用的,後面三份是業績用的)、士兵表單(最可能坐上去的小隊,第二隊可能的,排夠十隊)、燃油報表(不同公司要比對價格)、零件檢查(外包給狗屁公司做)、出發前打勾、抵達後打勾、打勾完要弄成excel(不只一份,因應主管不一樣要調整格式與用詞)……想到這點就為那些填表的員工深感同情,他們通常是最希望核子戰爭的人,因為那樣他們就能從人生放工了。

作為社畜的我的誕生

當我今年終於再次做全職工作,以及跟不同開始投身職場的朋友聊過後,總會碰到一個問題:作為一個上班族,你是被買下了人、買下了技能、或是被買下了時間?由於來了台灣後身邊的朋友多為研究所同學,大家都老大不小臨近三十才第一次去上班,通常直觀的答案都是「被買下了時間」。但這個回答其實很可疑,因為時間是怎樣才能被買賣的?時間即是金錢?所以如果業績提早達標了,人還是得在辦公時間繼續假裝在工作,就是這個意思嗎?我去問他們,他們思考了一下,向我表示這就是正常而不盡完美的職場生態。

格雷伯描寫了這個怪異的現象:工作者的時間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屬於買下時間的人。只要員工沒有在工作,他就是在偷某種東西,而僱主為了那樣東西付了一大筆錢。根據這套邏輯,怠惰不是危險,怠惰是偷竊。

實在是罪大惡極了,管理層由這種觀念出發,讓所有人繼續坐在辦公室裡假裝他們有在做事。也許管理層都是傅柯與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信徒,只要讓員工多多做事培養出做事的慣習,他們就會身心靈屈服於管理主義的規訓淫威。只不過,事實是所有人都會偷懶,沒有人在工作時不上社交媒體,並在下班前十分鐘才把工作上繳。《隔間》記載道:早在1920年代,就有些科學家想研究燈光與工人效率之間的關係。研究的假設是這樣的:燈越亮,人越快。結果實驗的結果有時是燈光亮,工人效率差;有時是燈光暗,工人效率高。研究員們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的結論是:當研究員看著工人時,工人的效率會變高。除此以外管他去死。

但深層次的問題其實是,工人被買下來的是技能與勞力,他們習慣的是間歇式的工作方式,就如季節,正常的人類工作模式是劇烈噴發能量,然後放鬆,再慢慢加速到下個密集階段。但管理層出現後,上班那10個小時都得按一個標準來做事,這違反人性。不過,「在18世紀走向19世紀的過程中,從英格蘭開始,舊時間歇的工作風格越來越被時人視為是某種社會問題。中間階級逐漸認為,窮人就是缺乏時間紀律才會是窮人;他們浪擲光陰那副渾不在乎的模樣,就跟他們把錢賭光時如出一轍。」

疫情過後,在家工作大幅激發了這種管理的恐懼,所有員工都在家工作而且順利達標,那主管們還能拿秒錶和燈光去算些甚麼呢?事實上,公司還是可以運行下去,反而是主管的意義沒有了,因為其實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管的。

在這種情況下,文化工作反而迸發出了生機,因為這些人首先有著「虛假的高雅氣質,許多員工在這樣的氛圍中自我欺騙,看不清現實」、「大部分辦公室員工的收入很糟糕,常常免費加班」,因此他們的人生一分為二成了一組齒輪,讓個人生活與工作成為一組相互推進的機器。

在疫情之前這種工作模式已經存在了,但大多是記者,但現今由於辦公室的失能與主管階層的廢冗化,職員的動能反而在辦公室的弱化後被解放出來。這可以說是游牧與建制之間的動態關係,也能說是對管理主義比出的一根中指。工作的事情做完了,意義的滿足感得到了,隨後的時間我就躺平做我自己做的事,並在其中榨取一些專屬於我的意義。這些意義又能回歸到上班時需求的創意輸出,周而復始。

在今年年初,剛剛接手出版社工作的我在勉強趕上業績,那時一個月要同時出兩本書,但我實在是力有不逮,最後公司決定花錢找個實習生來幫我校對,開的是兩個月的全職價碼,我敢說以她大學一年級賺這個錢肯定也是全系第一了。但我實際操作時才發現,除了校對外我實在沒甚麼好交給她,畢竟我手上的工作全部黏成一坨,如果要交接還得花額外時間。價錢開得太高了,我想了想,那應該給她做些甚麼呢?

但這又回到了那三合一的問題了:公司是買下了我們的人、技能還是時間?如果她被買下的是校對技能,那在此以外也實在沒甚麼好做。最後我決定甚麼都不幹,後來才知道,我避免成了「五大狗屁工作」中的任務大師:憑空創造一些狗屁來營造公司有在辛勤工作欣欣向榮的假象。願她記得曾經幸運逃過一劫,差點就成了狗屁工作假大空意識形態下的亡魂。

所謂的工作,就是在借來的地方、借來的時間當中扮演一個職員。有甚麼意義?值不值得?辦公室一詞的來源,就是拉丁文中的責任(officiis),所以辦公室一詞暗含的就是一系列責任的意思。而古羅馬哲學家西塞羅認為Office就是適合你的、與生俱來的義務。由是,當一個掌控著Office命脈的人來問你做的事有甚麼意義時,你就已經失格了,只能回答:生為職員,我很抱歉。


作者簡介:沐羽
現為國立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碩士生,香港文學館線上媒體「虛詞」編輯。曾獲台北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香港中文文學創作獎等,著有《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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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27 11:00
書評》擊破捍衛男性暴力的盾陣:盧郁佳讀《男言之癮》

男人初遇女人,要怎麼表示我尊你卑?


圖源:flickr/Peg Hunter

女性主義散文《男言之癮:那些對女人說教的男人》(Men Explain Things to Me)作者蕾貝嘉.索尼特(Rebecca Solnit)回憶在美國富人滑雪勝地的森林豪宅派對尾聲,屋主是個氣宇軒昂的成功老男人,搭訕問她寫哪個主題的書。她表示最新一本從英國攝影師邁布里奇(Eadweard Muybridge)談科技發展的拓荒階段。他迫不及待告訴她,最近有一本關於邁布里奇的重要著作()。

眼看他自顧講個沒完,與她同來的姐妹淘救駕:「那就是她寫的。」男人充耳不聞,滔滔不絕。姐妹淘講了4次,他才聽見。這書他根本沒讀過,只讀了書評,難以置信就是眼前女人寫的。女人怎麼可能懂得比他多?年輕女人怎麼可能懂得比他多?整個世界當場就馬達冒煙壞掉了。為了扭轉認知失調,他又恢復跳針。兩女只好逃到他聽不見的遠處才放聲大笑。

2008年索尼特發表文章記述此事,使「男言之癮」(Mansplaining,男性說教)廣為人知。

➤是好為人師,還是預設你無知?

男言之癮指好為人師,以居高臨下的說教姿態,滔滔不絕班門弄斧,向對方解釋她已經知道的事,無論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都預設對方完全無知。有人稱之為直男說教,但有些男同志一樣習慣無情鎮壓別人。關鍵並非性傾向,而在性別平等意識。

一些男人喋喋不休自認有權享受女性聽眾無止境的仰慕、讚美,只是問題的冰山一角。殺傷力在女人訴求平權時,這些男人一聽見逆耳之言,勃然大怒馬上變身鎮暴警察,用防暴盾牌把她們壓在柏油路中央,一心揍到她們叫不出來:「你這破麻他媽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敢嘴?老子一清二楚,你講的只不過是你的自以為,跟所有人都沒關係,各位沒必要聽。老子講的才是舉世公認的事實、顛撲不破的定理。」

立法反墮胎的大將,美國共和黨眾議員艾金(Todd Akin)說,如果確實是強暴,那女性的身體就會自動阻止懷孕,所以法律無需准許被強暴懷孕者墮胎。

好喔,不管女人說什麼被強暴,只要懷孕就證明了她不是,諾貝爾醫學獎怎麼不是你拿?讀者想問「誰給你自信這樣滿嘴胡說八道」時,就已領悟,是「男言之癮」給的,是男癮長期明目張膽、暢行無阻的結果:得寸進尺管到太平洋,睜眼說瞎話當別人沒長眼。

➤女人每天的戰爭

索尼特點出「男言之癮」的功能:「讓女人無法發聲,而就算她們膽敢開口也沒人會聽;這樣的動作就和在街上的騷擾一樣,將年輕女性壓迫得不敢說話,讓她們清楚這不是她們的世界。這樣的心態將我們訓練成自我懷疑、自我限縮,同時也助長了男性毫無根據的過度自信。」


Photo by M. on Unsplash

「男言之癮」是「每個女人每天都要面對的戰爭,也是女人與自己內心的戰爭,也就是相信自己是多餘的,願意保持沉默。」癮男攻擊女人發言的可信度,無條件信賴男性對造的說詞。鄰居太太全裸衝出家門大喊她先生要殺她,作者男友的叔叔聊起時,只覺得好笑:因為鄰居先生當然可信,所以「先生要殺她」不足以解釋鄰居太太為什麼要逃,說她瘋了比較像。

可見叔叔們對男人總是無罪推定,對女人有罪推定。如果叔叔們是法官、警察,被家暴的女人申請禁制令就會被駁回,或不會被執行。美國每天約有3個女人被配偶或前任殺害,這是孕婦的主要死因。即使立法禁止家暴、性侵害、性騷擾,只要法庭不相信女人說的,對女人施暴就全然合法。加害者很清楚,虐待越狠、讓女人失語,越可逃脫懲罰,榮華富貴、安樂終老在望。

➤沒有阻止強暴是女人的錯?要確定餒

作者舉證,身為男人是暴力犯罪的風險因子。儘管人人都能買槍,美國九成謀殺案仍是男人幹的。被槍殺的女人,有三分之二是被伴侶或前任殺害,凶手藉此主張,他有權決定別人死活。阿肯色州就立法保障,即使是丈夫強暴、父兄亂倫性侵懷孕,只要是家人就有權告為受害者墮胎的婦產科。強暴犯有權逼她生下來,她沒有權力不生。

提振強暴風氣還有一個絕招,就是把反強暴的責任全扔給女孩擔。她們隨時隨地都要設法避免被強暴、又要怕因避嫌而令男性感覺受侮辱;而男孩無法想像女孩得擔心這種事,沒人教他們有責任預防自己或阻止別人強暴。

名校爆強暴案,校方就通令女學生天黑後別獨自外出。有惡作劇海報禁止男生天黑後進校園,男生大驚,怒責怎可因個別男人的性暴力,就剝奪全體男性的行動、聚會自由?顯然他們沒想過,幾千年來,男人都要全體女人為少數男性的性暴力坐牢。男人有權施暴,女人有責任阻止暴力,卻沒權力禁足男人,權責分離的結果可想而知。當然到今天女人照樣坐牢、強暴照樣猖獗。


Photo by Denis Oliveira on Unsplash

➤這本書讓你堵住癮男的XX

作者犀利的洞見,從書頁傾洩如飛瀑灌頂。欣賞作者輕盈流暢的思辨如流星箭矢四射、烽火從一座山頭跳躍到另一座,既喚起讀者被癮男圍毆時的憤怒眼淚,也會從傷口中迸發出翅膀,展翼翱翔。那是如非受過致命傷就不會擁有的翅膀。

「不知羞恥」是強暴犯逼女人噤聲的嘴塞,正如孤立女人是侵犯她的前奏。「男言之癮」是切斷女人喉舌的剪刀、始終在為男性暴力辯解。而本書是從傷口再生出自己,把塞子塞回強暴犯的屁眼,用大馬士革精鋼鑄造雙舌、剪斷剪刀,無所畏懼,暢所欲言,與沉默的夥伴相認,一起粉碎共犯結構。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男言之癮:那些對女人說教的男人
Men Explain Things to Me
作者:蕾貝嘉.索尼特(Rebecca Solnit)
譯者: 徐立妍
出版:經濟新潮社
定價:38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蕾貝嘉.索尼特

美國當代最著名的社運家之一、言辭最犀利的文化批判家之一,同時也是作家、歷史學家。著作超過20本,主題涵蓋女性主義、環境、地景、社群、藝術、政治、希望和記憶等,包括《迷路圖鑑》(A Field Guide to Getting Lost)、《浪遊之歌》(Wanderlust: A History of Walking)、《遠近》(The Faraway Nearby: A Paradise Built in Hell: The Extraordinary Communities that Arise in Disaster)、《黑暗中的希望》(Hope in the Dark: Untold Histories, Wild Possibilities),以及《陰影之河》(River of Shadows: Eadweard Muybridge and the Technological Wild West;研究攝影師邁布里奇的書,她以此書獲得古根漢獎金、評論類的國家圖書評論圈獎、朗南文學獎〔Lannan Literary Award〕),她還參與編纂了舊金山及紐奧良的全輿圖。
她自幼稚園到研究所的學業都在加州的公共教育體系中完成,目前為《衛報》撰稿,並擔任氣候變遷網站Not Too Late主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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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26 11:00
現場》21世紀的文青剋星:鍾旻瑞、曹馭博談莎莉.魯尼《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

初秋的夜晚,時報出版在小小書房舉行莎莉.魯尼(Sally Rooney)的新書座談。雖是Friday Night,不少人仍準時前來赴這場文學宴會,更難能可貴的是,席間也大多是「千禧世代」(80、90年代出生)的讀者。他們捨棄青春放縱的週五夜,一一入席聆聽,氣氛小巧而溫馨,或許也正好顯示了1991年出生的魯尼,筆下作品如何敲奏同世代人心靈的共鳴。

➤千禧世代:拒絕坦露的心

小小書房主人虹風率先引言,指出魯尼新作《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主題圍繞在通信、SNS等社群媒介上,主持人時報出版第四編輯部總編輯嘉世強進一步點出,「這是一本圍繞著見面及重逢的精采小說。」他精簡勾勒出魯尼小說的人物特質:「千禧世代的心靈面貌,看似沒有個性,他們潛藏自卑、自我厭惡,無知和不完整,表面軟爛其實倔強,自我矛盾但不動聲色。他們拒絕在公開場合展現脆弱,內心卻渴望找到真心相待的對象,並可以幫助他們找到自我、建立自我。」

《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是魯尼的第三部小說,技巧與主題上都更臻成熟,細節在對話中無意間展露又流逝。4名主角兩兩對照,艾莉絲與菲力克斯、愛琳與賽蒙,文本透過互動與對話,映照出千禧世代拒絕坦露的心:彷彿才剛剛放行,旋即又要封閉管制。

嘉世強特別提到星座專家唐綺陽推薦此書的直播:她限縮並重新定義「千禧世代」為26至34歲(1988-96年生),因為此區間出生的人,天王星和海王星在摩羯座,「他們無暇享樂,挑起生活;明明滿身苦,卻躲起來不讓人發現」。這群人善於隱藏,表面看似平靜無波,但內心劇烈活動。

講座因此邀來兼具導演與作家身分的鍾旻瑞(1993)與詩人曹馭博(1994),兩人皆是座落於此的千禧世代創作者,一同與讀者分享他們眼中的《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

➤啊,我受傷了:21世紀的文青與其剋星

鍾旻瑞與曹馭博同時也是林榮三文學獎歷屆小說、新詩首獎中,年紀最輕的兩位得獎者(鍾獲獎時為21歲、曹為23歲)。《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主角之一艾莉絲,也同樣是在25歲以前成為炙手可熱的小說家。然而過早的成名卻宛如一道詛咒,艾莉絲在寫給愛琳的信件抱怨:「每天我忍不住要想,我的人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必須忍受這些事情——看見關於我的報導,看見我的照片出現在網路上,讀有關於我自己的評論。」這彷彿也是魯尼藉小說親訴一般人未知、不可見的「成名的傷害」。

曹馭博便提到,當年被冠以「最年輕」三個字,猶同施加在身上的緊箍咒,他甚至想改寫張愛玲「出名要趁早」為「失敗要趁早」。獲獎作〈與蒂蒂復健一日〉寫照顧失語症姊姊的日常,曹馭博表示:「但也因此我被認定是『健康的』照顧者。」

大眾時常忘記照護者也會生病,曹馭博偶然想起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木野〉(收錄於《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主角木野撞見妻子與同事外遇,平靜選擇辭職、離婚,獨自一人經營酒吧。某日置身於旅館,木然的他終於在房間流淚說道:「對,我受傷了,而且非常深。」曹馭博讀到此段也恍然大悟,「啊,我受傷了。」〈與蒂蒂復健一日〉成名,帶來的卻是心靈上的某種災難,「其實我是藥罐子,但我承擔。」

鍾旻瑞也提到自己曾陷入「渴望名氣,卻覺得自己不值得擁有」的困境。艾莉絲或許與魯尼相似,「文青剋星」便是赤裸指出一切:出版社、讀者無一不在對作家進行消費,名利雙收反而是病態的開始。鍾旻瑞提到自己曾想過是否要多發照片、建立屬於自己的人設,「畢竟這是一個作家大於作品的時代,但結果卻是引發我的社群焦慮。」


Photo by dole777 on Unsplash

鍾旻瑞說:「一切變得有目的性——其實讓大家更喜歡我、更認識我,沒什麼不好對吧。」然而過多的聚光燈就形成光害,追隨有名的同時,意味著要放棄自我一點:「就像艾莉絲參加菲力克斯的聚會,告訴眾人她是作家,結果每個人都在查她的維基百科,卻沒有人要看見眼前的她。」鍾旻瑞想起黃麗群說的「旅行是驗證」,而每個人都能透過google輕易認識他、他的小說並連結在一起,「但小說情節又有多少是真的?我只能說,比大家想像的少。」那畢竟是虛構的技藝,而非認識一個人的方法。

因此魯尼小說裡,也安排菲力克斯這樣一位勞動階級、不讀小說,同時又與小說家艾莉絲頻繁見面,同遊羅馬的「另一層文青剋星」。他用最尖銳的語言,如針反覆戳刺:「妳只是故意要讓我表現出惡劣的一面,因為這樣可以讓妳顯得比我更優越。這就是妳想要的,優越,比其他人更優越。」然而彷彿唯有如此,艾莉絲才能卸下層層武裝,釋放自己的脆弱。

不完整、壓抑、裹足不前,顯然也是另一位主角、文學雜誌編輯愛琳的狀態。鍾旻瑞提到愛琳總是「過五分鐘之後就覺得自己毀了快樂」,明明是二十多歲的花樣年華,卻滿是負面與悲傷。曹馭博回應:「我擅自認為,我們是追尋意義的一代。」他覺得「幸福令我想哭」,並提到阿根廷小說家Guillermo Martinez《令人反感的幸福》:「世俗定義的幸福令人反感,因為對照組太多,無從想像。」

或許21世紀的文青大抵如此:一生錯過經濟成長的爆發期,也略過了眾聲喧嘩的1990年代,無法想像幸福會突然降臨,於是痛恨起無能為力的自己。

➤在重逢以前:書信體與聊天紀錄

讀者應該不難發現,魯尼筆下的主角總是在寫信。從《聊天紀錄》、《正常人》到《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電子郵件大量的往返,不能當面傾吐的,都在信裡有意無意叨叨絮絮。從書信到見面,鍾旻瑞直言,「或許是因為有些事太敏感了。」

相對於言語的直接,信件以文字構成的侵略性較低,「它可以做為一種緩衝,甚至忽略自己不想回答的話。」鍾旻瑞認為魯尼使用信件的核心是「隱藏、篩選與淘汰」。沒說出來的或許比說出來的重要,又或者像章節22,艾莉絲寫信給愛琳:「寫過這麼多郵件之後,等我們再次相見時,我一定會非常害羞,像隻小小鳥躲在自己的翅膀後面。」

坦露的心一旦可以被指認,見面的人反而避之唯恐不及。當兩人重逢在沙灘對話,儘管信件中愛琳已將對賽蒙的心事完整揭露,但當艾莉絲提起,愛琳立刻當場封閉:「妳這樣問有點超過」、「這是個敏感的話題。」

曹馭博則指出:「信件中會看似漫不經心地釋放出求救訊息。」那些有意無意的文字,因為有可以隨時檢索的紀錄,反而暗藏更多不能明說的符碼。「一旦見面就必須對照。」他進一步說,「但他們或許都還沒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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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是預備的過程,是所有未成熟的念頭,正要開始結晶。鍾旻瑞提到愛琳與艾莉絲的信件都頗長,在敲打鍵盤之際,思考終究會因此慢下來,宛如準備定錨,「而且社群媒體上的我們,更像有不同人格,透過不同媒介,表達不同的心理狀態。」千禧世代作為「網路原住民」,或許更熟悉切換自己的虛擬臉孔。

《聊天紀錄》中主角群還會藉由電話聯繫,但到了《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艾莉絲跟愛琳卻「從來不講電話」,只有愛琳面對愛人賽蒙,才會撥通幾句簡短談話。

曹馭博自承自己朋友不多,唯一的通話對象亦是相識10年的伴侶,「我們一天可以講6小時,什麼都聊。」對他而言,電話是冷靜溝通,更為理智的選擇。鍾旻瑞則說自己熱衷於講電話,倘若是不講電話的朋友,必然是已好一陣子沒見的。

無論是魯尼、曹馭博或鍾旻瑞,似乎都更傾向在重逢以前,心的距離必須有所間隔,不能一次傾洩。那些來來回回的書信,艾莉絲與愛琳總在結尾反覆說著多愛彼此,但其實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經有了不同的轉速,情感的濃度被凝結在文字裡。

➤所以,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

書名《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出自席勒的詩〈希臘諸神〉。曹馭博一眼認出,坦言看到的時候非常興奮:「因為我是一個互文控。」他說,「席勒的這首詩是指人在失去神性、美之際,發出的喟嘆,對美德喪失的質疑,詩句其實也可以翻譯為『美麗的世界,如今安在?』」

透過另一層譯文,帶出反詰的疑問,指涉便是「不在了」的事實,曹馭博認為魯尼顯然是要用另一個角度挑戰、回應席勒。魯尼在訪談中也提到:「這句詩顯然隱含著對當代生活的某種理想幻滅……我認為這種美麗世界消逝的感覺,非常貼近現代生活。」

鍾旻瑞則指出小說用了很長的篇幅去講述青銅器時代「線性文字B」消失的事,「在文明崩潰之前,還是有什麼被保留下來。」鍾旻瑞說:「法國電影《蝴蝶》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只有不快樂的小孩才會想要趕快長大。』我們這世代的特徵就是如此——我們是被恐嚇長大的:世界末日、經濟/石油/氣候危機……文明隨時都要毀了一樣。我們對現狀不滿,但同時不敢想像未來,因此乾脆活在現在。」美麗的世界彷彿無處可尋,但同時又只存在於此時此刻,唯有當下是能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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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鍾旻瑞的「恐嚇說」,千禧世代飽受現實與內心的霍亂夾雜,讀者可以讀到魯尼在這部作品中投注更多的議題討論,藉由小說不停辨證、思考。《聊天紀錄》中法蘭希絲和玻碧總是為各種議題爭論不休;《正常人》裡康納與梅黎安更藉由「獎學金」的討論,涉及階級的探討;而《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則運用來回的書信,折射對於「美感」、「共產主義」等話題的詮釋。

魯尼不斷在進化、更新,鍾旻瑞認為魯尼嘗試新的文體,帶來更多層次的解讀,而這些議題的探討則延伸了魯尼的寫作脈絡。曹馭博則表示《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引用詩句宛如是讓「傷口相認」,小說運用里爾克螺旋體結構的詩〈秋日〉,讓兩兩對照的四個角色宛如雙股螺旋,使小說也有如落葉飄零一般的韻律與美感。兩人都認為,《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是他們目前讀到的魯尼作品中,最喜歡、也最成熟的一部。

「這本小說收尾在『我要去找你』。」曹馭博說,這就像《浮士德》:「此刻如此美好,而我為你停留。」魯尼回應席勒的方式,便是透過小說進行辨證,找出自己的解答。

《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引用艾略特《荒原》第三章:「總算完事了,慶幸一切都結束了。」而曹馭博認為,愛琳使用這詩句不是巧合,且不只是字面的意義。因為《荒原》第三部分「火誡」,正是性與愛的辨證:短暫相遇、交合、失魂落魄。敘事最後看見古老的教堂聳立,感覺回歸一種原始的美好──「美麗的世界還在體內。」

「正在前往的路途上。」宛如是未完待續的結尾,曹馭博饒富詩意地說:「魯尼寫『愛』,總是畸形、又愛又恨、殘破不堪,但他們都一直準備去見對方的美麗世界——即使從開始就注定失敗,仍要出發。」

一切的意義都還在等待被賦予,魯尼藉由小說向世界發問,將千禧世代看似刷白的情感,用文字卸下色塊,赤裸而真誠地探問: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
Beautiful World, Where Are You
作者: 莎莉.魯尼(Sally Rooney)
譯者:李靜宜
出版:時報出版
定價:45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莎莉‧魯尼

1991年於西愛爾蘭出生,畢業於都柏林三一學院,現居都柏林。

2017年出版第一本小說《聊天紀錄》獲得《衛報》、《觀察者》等多家媒體評選的年度圖書,擄獲莎拉潔西卡帕克、泰勒絲多位名人推薦。同年,榮獲《泰晤士報》評選年度青年作家獎。2018年以《正常人》入圍布克獎,並榮獲愛爾蘭圖書獎、英國皇家文學學會安可獎,2019年榮獲英國國家書卷大獎暨小說獎。2019年獲選為《時代雜誌》次世代百大影響力人物。2021年出版《美麗的世界,你在哪裡》,榮獲愛爾蘭圖書獎。2022年獲選為《時代雜誌》百大影響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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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25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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