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書房》#TranslatorsOnTheCover連署活動呼籲重視譯者,及其他藝文短訊

【產業消息】

■美國作家兼譯者克芙特(Jennifer Croft)8月底時在推特上宣布:「我不會再翻譯任何一本封面上沒寫著我名字的書」,呼籲出版社重視譯者,獲得眾多作家和譯者支持。克芙特可能默默無名,但若提到諾貝爾奬兼布克國際獎雙料得主奧爾嘉.朵卡萩(Olga Tokarczuk),必定無人不知,而克芙特正是2018年與朵卡萩平分布克國際獎獎金的英語譯者。克芙特和作家馬克.海登(Mark Haddon)隨後在9月底的「國際翻譯日」發起「#TranslatorsOnTheCover」連署運動,強調譯者對作品和讀者的重要性,呼籲出版社將譯者姓名放上封面,美國作家協會也聲明表示支持,甚至建議讓譯者抽版稅,並擁有其他翻譯衍生著作權。

根據《出版人週刊》的資料庫,今年度至今在美國出版的英語翻譯小說和詩作中,只有44%的封面上印有譯者名。對此連署運動,有出版社表示支持,認為封面放譯者名可讓讀者意識到手中的書籍是合作產生的作品;但反對者則認為,版稅和譯費等譯者權益不可與封面的宣傳效益混為一談。

■疫情方歇,出版業卻又面臨全球供應鏈延遲的挑戰。每年最後一季是消費者添購佳節禮品的最佳時機,也是歐美出版社和書店引頸期盼的購物高峰。但由於書籍(尤其全彩書籍)因成本考量多在亞洲印刷,只要一個節點出問題,必定會延遲到貨。今年全球供應鏈自夏天以來即面臨貨櫃和港口停泊位短缺的問題,也不時發生疫情擴散而必須封港,或造成倉庫和工廠停擺,出版社也被迫將預計年底面世的新書延後上市,發行日延遲一週至半年不等。

對此,多數書店回應對自家的訂購庫存和選書有信心,消費者不必擔心買不到好書,但也不諱言較難預估爆紅書籍、出版第一本書的文壇新人、較不知名作品的訂購量,這些書的初期訂購量不大,比較容易受到供應鏈問題影響。

■終於挺過封城閉店的嚴冬,美國書店生態系正逐漸復甦,許多小小的獨立書店如同苔蘚地衣散落各處的孢子,在各地帶來清新的綠意。儘管封城期間許多書店因為無法開門營業而倒閉,但在市場系統調節下,店面租金普遍調降,提供獨立書店良好的開業條件,全美興起一陣「獨立書店迷你開店爆發潮」。

比起2019年的1363間,2021年美國書店協會(ABA)登記的公司會員為1910間,相當於2年內成長40%(對比疫情爆發前的2018年是1319間,一年後數字只增加44間,成長不到4%);此外從會員的活躍地區來看,書店的分布地點也愈來愈多,並非集中式發展。

這批新萌發的書店中,除了連鎖書店捲土重來的報復性展店,還有許多新型態的獨立書店。這些書店對於空間的運用更彈性,未必需要廣闊的店面,甚至不需要固定的店面,而是輪流在各地開設快閃店;有些則是更仰賴線上訂單,由店長親自送貨上門。除了成本降低帶來的生機,社會的轉型也將溝通需求反應在書店需求上,例如由非裔美國人開設,或選書主題以非裔作家或黑人議題為主的「黑人書店」(Black  bookstore),在佛洛伊德事件後數量明顯爬升,對比2014年最低點的54間,今日數量已經翻倍為111家。

美國創立最早的黑人線上書店「aalbc.com」今年在奧克拉荷馬州開設為期一個月的「黑色華爾街」快閃書店,紀念土爾沙種族大屠殺(Tulsa Race Massacre)的100週年,後來因為活動太成功,所以即使快閃店撤除,店長Troy Johnson仍持續為原址提供書籍販售。以非裔女性為主題的哈莉特書店(Harriett's Bookshop)經營者則透過GoFundMe募集23.6萬美金,買下原店附近的一棟建築開設新店面。

黑人線上書店「aalbc.com」店長Troy Johnson今年在奧克拉荷馬州開設為期一個月的「黑色華爾街」快閃書店

■全世界最大的商業書展——德國法蘭克福書展終於排除萬難展開實體展會,以「Re: Connect」為題,5天的展期已在10月24日畫下句點。由於各國防疫和旅遊限制不一,加上書展主辦方對防疫社交距離、展位人數比的要求,本屆書展無論是參展攤位或造訪人次都約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一。

國際參展商主要占據的4館和6館明顯較冷清,僅有40多個國家參展,雖然加拿大為去年和今年的主題國,但北美地區和英國的出版社大多缺席,亞洲更只有印尼、日本、菲律賓和臺灣有國家級攤位,其他多為歐洲國家。根據德國新聞報導,本屆共計7萬人次造訪書展,其中超過半數為出版業從業人員,來自105個國家,雖然不比疫情前30萬人次(2019年)的盛況,但法蘭克福書展開展,仍透露出出版業度過疫情難關的正面訊息。

【得獎消息】

202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揭曉,由72歲的坦尚尼亞裔作家阿布杜拉札克.古納(Abdulrazak Gurnah)獲獎,是歷年來第5位非洲裔諾貝爾文學獎得主,1994年小說《Paradise》曾入圍英國布克獎決選名單。諾貝爾獎評審評論其作品展現「跨越不同文化與大陸之間難民的命運,以及對於殖民主義毫不低頭、富有同情心的滲透力」。

古納於1948年出生於印度洋上的桑吉巴島(Zanzibar),因為當地的革命動亂,在18歲時以難民身分從坦尚尼亞來到英國,之後以英文寫作,直到2017年退休前都在英國肯特大學(University of Kent)擔任英文與後殖民文學教授,深入研究東非殖民主義及其對離鄉背井逃亡者的生活影響。古納的英文除了留有母語斯瓦希里語(Swahili)的色彩,還有阿拉伯語、印地語以及德文的痕跡,故事中也可發現古蘭經和一千零一夜的元素。


坦尚尼亞裔作家阿布杜拉札克.古納(取自flickr/PalFest

【作家訃聞】

■冒險故事大師、紐伯瑞得獎作家蓋瑞.伯森(Gary Paulsen)於10月13日因心臟驟停逝世,享壽82歲。蓋瑞.伯森不只是個作家,還是獵人、木匠、農夫、軍人、演員、水手⋯⋯豐富的真實人生歷練成為他200多部故事的養分,讓他寫出《手斧男孩》這類逼真到讓《國家地理雜誌》信以為真的野外求生故事,更在好幾代孩子心中埋下探險種子,引導他們走向大自然。他簡潔的散文風格以及在與自然搏鬥中求共存的故事題材,也常與海明威相提並論。


美國作家蓋瑞.伯森(翻攝自Youtube/Books-A-Million

蓋瑞.伯森甫於今年年初出版以第三人稱完成的童年自傳《Gone to the Woods: Surviving a Lost Childhood》,逝世前一週,他的最新青少年小說《How to Train Your Dad》才剛在美國上市。在這個故事中,12歲少年的Carl跟全世界最愛他的發明家老爸,以及一條忠心的狗狗一起住在郊區的車屋,過著經常「挖寶」救回被浪費的食品,在跳蚤市場中以物以物、種菜養雞自給自足的「富足生活」。

雖然知道自家老爸的生活哲學超酷,但懷著青少年敏感心思的Carl只希望自己的爸爸跟別人一樣尋常。於是,Carl根據一本「幼犬訓練手冊」的指示,開始暗中訓練起老爸,機智的父子大對決就此展開!到底Carl能不能在暑假結束前將老爸「調教」成功,在開學日改頭換面,颯爽登場呢?

【新書快報】

■1986年成為史上第一位非裔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索因卡(Wole Soyinka),睽違半世紀後推出最新小說《Chronicles from the Land of the Happiest People on Earth》。本書背景設定在虛構的奈及利亞,4名主角在英國讀大學時相遇,學成後返回奈及利亞,希望將所學貢獻給社會。他們此時已分別成為工程師兼聯合國代表、獲獎名醫、成功的會計師,以及傳教士,但面對金錢誘惑和政壇的混沌,主角們的理想也漸漸走上偏路,甚至讓國家和國民陷入迷信與瘋狂。

索因卡不僅是小說家、詩人、劇作家,也是社會運動者,曾在60年代因批判奈及利亞內戰入獄,至今仍致力批判政府與掌權者。奈及利亞曾在某份網路調查中獲得「幸福指數」第一名,但索因卡的新書指出,生活其中的人們未必幸福,處處充滿諷刺。《Chronicles from the Land of the Happiest People on Earth》觸及許多令人不安的情節和場景,但作者嫻熟的敘事和鮮明的角色引領讀者逐漸進入其筆下既瘋狂又寫實的世界,書評譽為索因卡集其生命經歷和文學技巧之大成的偉大作品。


奈及利亞作家索因卡及其最新小說(取自wiki

■諜報小說大師勒卡雷(John le Carré)生前最後完稿《Silverview》,於他逝世10個月後出版上市,彷彿是他留給書迷們的最後一段告別問候。放棄城市高薪來到英國海濱小鎮經營書店的年輕人,有天遇到一名認識他父親的古怪客人,牽扯出冷戰時期間諜與背叛的故事。這本僅有200多頁的小說不同於過往磅礴巨作,故事中的政治色彩相較下稀薄許多,似乎也沒有時間深入剖析角色的心理動機,或是到處深埋火藥最後在結尾引爆強烈的反轉與糾結。不過,本書還是保留了勒卡雷優雅的文筆與晚期的經典公式,例如間諜、背叛、心口不一的謊言。對粉絲來說,《Silverview》仍是一件讓人心存感激的告別禮物,漾盪著令人懷念的光彩。


英國小說家勒卡雷逝世10個月後,生前最後完稿《Silverview》上市(取自勒卡雷官網

■繼《週四謀殺俱樂部》大獲好評後,理察.歐斯曼(Richard Osman)將讓古柏切斯療養院四人組再度出擊,他們將聯合兩位警察好友以及帥氣的波蘭工人,在續集《The Man Who Died Twice》中找出誰殺了「死了兩次的男人」,並搶先黑道找出失竊的鑽石。

歐斯曼筆下的俱樂部四人組個性鮮明而能力互補,機智果斷的前間諜伊莉莎白、以平凡掩飾洞察力的前護士喬伊絲、耿直又了解人性的前工運健將朗恩,以及邏輯和記憶力驚人的前精神科醫師伊博辛,四人將一邊享受古柏切斯的翠綠風光,一邊擔憂孫輩是否吃飽穿暖,一邊又毫無畏懼地探查案件真相,還能從辦案合法性的灰色地帶中全身而退。對喜歡閱讀「舒逸推理」(cozy mystery)小說的沙發偵探而言,本書絕對能為您注入恰到好處的腎上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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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way(文字工作者)
  • Bambook(文字工作者)
2021-10-30 12:00
書評》文學作為今天的交代:張亦絢談小說合輯《大疫年代十日談》

《大疫年代十日談》這本集結29篇故事的小說集,在美國是2020年7月出刊的。我翻看自己同年6月的日記,有「疫情:美國已有超過12萬人死亡,台灣加零多日後,有原因不明的零星確診。」一句。同年8月,則是「全球疫情71萬死亡。」曾經從某個前法國殖民地小島傳訊告訴我「這裡什麼事都沒有」的朋友,不久前告訴我「現在這裡每天都有人死亡」。全球一方面同時進入疫情時代,另方面,各地疫情的節奏與速度並不同步。

或許是因為選擇與薄伽丘《十日談》遙遙相望,當代的「二十九談」,顯露了某種古老的睿智:誰說我們關心疫情?我們永遠有比疫情更值得關心的事——但弔詭的是,如果不是因為疫情,我們還真不會想起。

這種兩面性,構成了本書強烈的魅力:文學既看疫情如影隨形,又能將它視若無睹。可能嗎?我們來看看。

人生苦短,文學要快

雖然形式上是短篇小說,但各篇作品都比我們熟悉的短篇還短,若干作品也令人想到比如芥川龍之介或卡夫卡某些更帶即興風情的「小段落」。相對於「標準短篇」,我會稱它們為「自由短篇」。其中最短的〈外頭〉翻成中文還不到3頁,但效果簡直像飛鏢一樣——不,或許要說金針暗器?小說認為人類並不會真的從疫情中學到教訓。

如果從希伯來文翻譯的〈外頭〉將「惜言如金」與「一語中的」藝術做了完美結合,〈系統〉則是另一種形式的「大曝其短」——這篇小說只以兩種敘述構成,當代最熟悉的「文句」:輸入搜尋引擎的「詢問句」,以及作者對「他們」的短句描述。從「小孩無聊可以玩的活動」、「我的學校什麼時候能開學」到「如何剪頭髮」不一而足——但作者並不只是用它們來標記疫情時期的浮光掠影,文中的「他們」,「就像我們」,但「像」不等於「是」,而這中間的差別,非常值得深思。

不再有什麼「情節」了,重大情節都在搜尋引擎裡了,那麼然後呢?〈系統〉不只示範了「文學追上網路」的策略,其中「搜尋搜尋系統的反搜尋」,也極具開展性。

為什麼作者們不約而同地速戰速決呢?我想到第一個來到我心中,定調本書的那句話——「別人的遺書」。遺書也是遺囑,是最後的畫重點—— 尤其是為那些沒來得及親自告別的「別人」補作——必須掏出的是最無可取代的核心,最不能帶進墳墓的祕密:這不只是小說,這也是交代。

彌補、慰藉與更大的接納:收屍的必要

無可避免地,不少故事,隱藏的主題都是「收屍」。

〈木蘭下〉的律師克莉斯蒂「希望大家都準時,不喜歡閒聊」,帶有典型公事公辦的專業個性。在小說裡默默改變了作風,認為「致哀的徒勞」的同時,決定向前來辦理遺囑夫婦中的母親「致哀」——因為她無意中知道他們喪失了兩個孩子中的一個。

小說非常節制簡約,連孩子的死因都沒提及。然而在封城之際,還出門「當機立斷」辦理遺囑,已說明這個城市與家庭如何為死亡所籠罩了。「從來就沒有適當的話」——克莉斯蒂在心底這麼說。

有時候,也沒有適當的人。這是第一篇〈認出〉的主題——收屍在理論上已變成公寓管理員的工作,究竟鋼琴女教師琵樂有沒有機會對中年的害羞黑人女性說出「臨終之言」,小說暗示這是有點如夢似幻的。然而,就算這只是主述者基於愧疚「腦補」的,也是有意義。因為在人類生活裡,不只生者與死者需要能對遺體進行「告別式」,屬於精神的部分,也需要「收殮出殯」。〈認出〉有如為死者闔上眼晴的溫柔之舉,那是在大疫期間,許多人被迫放棄、被迫喪失的部分。

如果〈認出〉中,住在不剩幾人公寓中的兩人比較像萍水相逢,我非常喜歡的〈晨耀大厦〉,則將「收屍」一事,帶到悲劇的昇華作用中。大小兩個難民貝琪與伊娜,來自同一個地理區域,但這個經歷戰亂的所在,一大一小很可能屬於互有宿怨的陣營。

在主述者的童年時代,關於兩個難民的身世,全都與幻想與童話難分難解——故事結尾,作者也沒以真相大白的方法交代,反而透過主述者看到某一新聞的遙距,暴露出少數移/難民,令人凜然的寂寞與複雜度——(母)語言在「收屍」一事上占據的奇特與核心位置,在在透露了對「反對同化暴力」的認知。伊娜的出面,並非單純的和解,有幾分希臘悲劇安提崗妮味道的本篇,揉和悲傷與尊嚴,對抗了現代社會,文化多數普遍對文化少數的簡化與無知。

重新想像「原來之處」

即使如收屍這樣的最後句點,有時也必須借重人們最初的起源。小說出現相當高比例,對「原來之處」的回顧。「海地的洞穴」或「80年代戰亂的德黑蘭」都與身在其中的封城之城疊合了起來。

〈以前的遊戲〉中,衣索比亞的形象鮮明異常。因為在美國開計程車的舅舅,在跟甥兒玩「先生請問要去哪裡?」的遊戲,兩人用想像力漫遊世界時,舅舅「從來都沒要甥兒選衣索比亞」。像許多移民一般,舅舅全力維護甥兒以美國為起點即可的記憶。然而,長大的外甥從紐約來幫助可能搶購不到日用品的舅舅時,外甥以為舅舅苦惱的是停車位,舅舅終於表示:「我想要回家,我想要有人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

一般來說,離鄉背井,多往更安全、健康與便利的想像區移動,並不惜付出代價。但當疫情打破既有的想像秩序後,付出的代價多半已無從追回。而疫情的困頓感奇異地並不陌生,它反而喚起了「移好就好」之後,原來只是進入「新困區」的感受。就像故事裡的舅舅,別人在疫情中才「在停車場等」,他則是「每天都這樣做」。有人是在疫情後對動彈不得叫苦連天,但是「哪裡都去不了」早就是許多人的日常寫照。〈巴塞隆納:不設防的城市〉就是用滑稽的語氣道出此事。

疫情的第一波彷彿對眾人大喊:「通通不許動。」對曾經大遷徙,跨國甚至跨洲移動以開展人生的族群來說,遠走高飛不再具有解決萬難的性質。以自由移動允諾個體自謀出路的全球化原則,儘管備受批判,但恐怕都沒有疫情給的教訓來得深刻。

小說集裡反覆出現的「應該重頭來過」,比較不是傳統的倒退鄉愁,而是往結構的更深處走去。疫情很新,但災難很老,從這個角度來看,再戳性別不平等(〈沒耐心.葛莉薩達〉)或憶起同志愛侶譜系但停止艷羨(〈洛杉磯河故事〉)等重整起源的意義,才更為立體。疫情不可能在真空社會與真空歷史中解決,所有應付過天災人禍的記憶與多樣化知識都應再動員。

「文學不遲到」不等於「文學趕熱鬧」

從書名猜想,我們很可能以為收錄的是些「應景文章」,但這本書可以說什麼都是,就是不是「應景文章」。許多文學的初學者,常常沒能處理好想要即時回應時事的熱望,使得目標中的當下文學淪為應景文章。這本小說集其實也是絕妙的小說課,充分示範了「文學不遲到」如何不等於「文學趕熱鬧」。

合輯中有不少是台灣讀者熟悉的世界知名作家,儘管作者群仍有一定程度的英美語系中心,但比較是那個力保多元的英美語系。其中〈系統〉作者是美籍台裔的游朝凱,去年甫獲美國國家書卷獎;〈晨耀大厦〉的作者蒂亞.歐布萊特除了26歲即獲英國柑橘獎,在前南斯拉夫成長至12歲的經驗,多少滲入其作品。若是對該區域的歷史與藝術感興趣,本書也不失為一個入口。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大疫年代十日談:世界當代名家為疫情書寫的29篇故事
The Decameron Project: 29 Stories From the Pandemic
編者:紐約時報雜誌(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
譯者:徐立妍
出版:木馬文化 
定價:42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紐約時報雜誌(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
29位當代名家共襄盛舉,包括:瑪格麗特.愛特伍、莫娜.亞瓦德、馬修.貝克、米亞.科托、艾德維琪.丹提卡特、艾希.埃度格恩、朱利安.傅克斯、保羅.裘唐諾、烏佐丁瑪.伊維拉、艾加.凱磊、瑞秋.庫許納、萊拉.拉拉米、維克特.拉維爾、李翊雲、迪諾.門格斯圖、大衛.米契爾、麗茲.摩爾、迪娜.納耶利、蒂亞.歐布萊特、安德魯.奧哈根、湯米.歐蘭芝、凱倫.羅、卡蜜拉.沙姆西、蕾拉‧司利馬尼、瑞佛斯.索羅門、科姆.托賓、約翰.瑞伊、游朝凱、亞歷杭卓.贊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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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9 11:00
書.人生.廖之韻》那些年我偷看的書

上大學前,我看過的許多書幾乎都是偷看來的。

在那個沒有網路,甚至連個人電腦都還不普及的年代,加上母親不太樂意我看電視更不能玩電視遊樂器,獨生女的我,在跟同學、親戚孩子、鄰居玩耍外,總得找些事情讓自己獨處時不無聊。除了自己跟自己下棋玩撲克牌、動手做老師教過的簡單實驗、偶爾練琴、寫幾張毛筆字,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畫畫和閱讀。

說是畫畫,但大半時間也只是塗鴉,上國中後就沒什麼畫了。

閱讀卻一直持續到成為我的職業。

從小,算是母親培養了我的閱讀興趣,卻也在我過了某個年齡,必須開始計較學校考試成績後,限制了我的閱讀。其實就像當時的多數家長,總想著孩子如果有時間讀課外書,為什麼不去寫參考書呢?要不然也得把學校功課寫完了、複習了、預習了,才能讀課外書,或是早點上床睡覺。

我不太喜歡跟脾氣急躁的母親直接產生衝突,她說什麼我都「暫且」答應著,再研究如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讀課外書,便成了有些偷偷摸摸的事。

我的房間是臥房兼書房,書桌緊鄰床尾,若我面向書桌而坐,右手邊就是床,而且是可以屁股在椅子上,人就直接側躺在床上的近距離。床頭是床頭櫃連著整牆書櫃,讓人隨時可在床上順手拿一本書來看。我在書桌讀書時,有時也會將筆記、講義、書籍簿本等暫時放置床面,將床變成書桌的延伸,等睡前再來收拾。簡言之,我在房間並且坐在書桌前時,我的書桌、床鋪都散落堆疊著書本講義之類的「紙製品」。這意味著若將一本課外讀物看似不經意地放於其中,也不會引起太多注意,而且利於我隨手翻看,以及隨時聽到母親的腳步聲時,迅速將之「棄置」於散落的書堆中。

然而,這「藏樹於林」的方法,僅限於家中已有的書籍或是一般文學書、科普書,也就是如果這些書出現於家中,母親不會覺得太突兀。若是漫畫、言情小說、武俠小說等這些從前家長們認為的「歪書」,在家則更需小心翼翼地閱讀與隱藏。要不就是放學後,母親還未下班回家的時段,只有我一人在家,想看什麼書就看什麼書。要不就是拉開書桌中間的大抽屜,把書放在裡面,聽到有人來時再迅速關上抽屜假裝正用功於桌面上的課本或參考書。

除了自己借來或租來的書,獨自在家時我也常去翻家中大人的書櫃,有什麼書就看什麼書,從血型占卜、文學小說、日本推理、莎士比亞故事集、《唐詩三百首》到《中外雜誌》和《傳記文學》,就算小時候不見得全讀懂,也成了某種儀式——得先從大人的書櫃翻些課外書來讀,才甘願乖乖複習學校的課內書。

猶記得小學高年級期末考前的溫書假,我大半個下午都或趴或坐在地毯上讀南宮博的《楊貴妃》,跟著神遊大唐盛世。直到發現已近黃昏才心想不妙,趕快將書放回原位,拿出參考書複習功課。等到母親下班回來問考試準備得怎麼樣,我自然回答準備得差不多了(其實有些心虛),而最後幸好成績也還能過關。

我在學校也常偷看書。

小學高年級時,班導師「特准」午休時間若不想午睡也可看書,只要不出聲響就行。我向來不喜歡午睡,班導師這鬆綁午睡的規定,於我如蒙天恩。每到午睡時間,就是我的閱讀時間。這些「午睡書」大多是從班級圖書館借來的,我就這樣一本接著一本地看完了「亞森羅蘋」系列。然而,班導師有時又收回午休可以閱讀的條件,這時候我就得把書「架」在課桌抽屜和大腿上,假裝午睡卻趴著看書。

中學時若在學校被發現「持有」課外書,不僅引來班導師打罵,且這些課外讀物也常遭沒收的下場。可是班上同學卻沒因此而杜絕課外書,反而一本又一本的言情小說、漫畫書等等都在班上傳著看,或是一大包又一大包的書被帶來學校,等著放學時去租書店還書。我也在那時候認識且熟識了租書店、言情小說,以及沉浸其中甚至後來經營的出版社也印製發行的漫畫書。

租書店、言情小說、漫畫書,這些都是師長不喜歡也不允許的。

我(們)只能偷偷地看。

高中時,我就讀的北一女中相對自由開放,老師們採尊重與相信學生的態度,只要不出什麼重大問題,基本上不太管學生。有些老師認為上課時只要不吵到旁人或太誇張的行為,要睡覺、隨時出去上廁所,或是「偷偷」做其他事情都沒關係。於是,女孩們在課堂上往往很忙。有人認真聽講和抄筆記,有人「偷偷」在課本上畫畫,有人「偷偷」在英文課寫數學習題,有人「偷偷」在數學課背英文單字,有人耳朵聽課但兩手卻「偷偷」編著當時流行的幸運繩,有人「偷偷」忙社團的事,有人「偷偷」陷在愛情的思考裡……我則是「偷偷」看別的書。

高一下學期的課堂,是我的武俠小說時間。某位同學家中有全套金庸武俠小說,在她推薦下我就跟她借來看。其實她也沒催我還書,只是我自己急著想知道劇情,便在上課時也看。不過,我向來在課堂上無法長時間專心,就算沒看其他書,應該也是偶爾聽講、偶爾在課本上塗鴉。

在課堂「偷偷」做其他事的女孩,其實也對老師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偷偷」看書的我們,雖然心中明白講台上看得一目瞭然,仍將其他書放在桌面下、卡在抽屜一半的位置來閱讀,再偶爾抬眼,心虛地看看老師。就這樣,我讀完了整套金庸的武俠小說,也看了古龍的一些作品,接著「換跑道」還看了幾本倪匡的小說。高一下學期就這麼過去了。奇妙的是整個高中三年,我高一下學期的成績卻是最好的一學期呢!

其他比較文學的作品,像是三島由紀夫、芥川龍之介等的小說,甚至整本《紅樓夢》、《老殘遊記》、《金瓶梅》等等,也是高中時在家或在學校偷看來的。

讀大學後,沒有了升學束縛,時間多是自己規畫,也就無需偷看書了。

在某些時候,「偷看書」真的不是那樣恰當。但回想起來,這些偷看的書,豐富了我的閱讀量,也伴我度過或寂寞或騷動的時光,好像也不是太壞的事。


廖之韻
寫詩、寫文、寫故事。寫書、編書、也賣書。高中開始發表詩作,從此以後就跟文字糾纏不清。寫作類型廣泛,當作家也當編輯,後來還開出版社「奇異果文創」。1976年出生於台北市,雙子座,台大公共衛生學系、心理學系、婦女與性別研究學程,以及得過一些文學獎和國藝會補助。

著有詩集《少女A》、《好好舞》、《持續初戀直到水星逆轉》、《以美人之名》;散文《快樂,自信,做妖精》、《我吃了一座城》;小說《裸.色》、《備忘》;主編《性別平等議題多元選讀本》;與沈斑和赫米兔工坊合著繪本《庫特的毛線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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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廖之韻(奇異果文創總編輯、作家)
2021-10-28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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